君玉沉默了。和朱渝的種種前塵往事浮上眼前,幾乎每一件想起都會刺疼心口。他現在可好?真如外界所說的攀龍附鳳富貴顯赫前程無憂?可是,他內心背負的家族滅絕、“叛賊”身份的苦痛,又有多少人能夠了解?君玉看著燃燒的火焰,不由得微微失神了一下。

拓桑道:“自從朱渝去寒景園”殺“你未遂回來後,我就發現,本質上,我其實和他是同一類人。他堅持、執著、瘋狂,永遠都是鍥而不舍的!你失明後,我曾在大漠中親眼見過他尋你不著幾乎瘋狂的模樣。”

“唉,其實,他又何必如此!若非如此,他豈不是要活得稍微痛快一些?”

拓桑也歎息一聲:“本質上,我和他都是罪人都是叛徒。我背叛的是我的信仰,他背叛的是他的家國。我的背叛是出於自願,他的背叛是迫不得已,可是,我卻得到了優待,而他,唉!”

君玉默然許久,隻是覺得心裏堵得慌。

“朱渝是個極其危險的人物,他不擇手段、絕不容情,可是,他雪崩時隨你跳下雪涯、無論多麽恨我也絕不加害於你,他總算對你是很好很好的。在我被追殺的那段最黑暗絕望的日子裏,又沒有你在身邊,有時想幹脆孤注一擲一了百了,有時又勉力掙紮總想著會有再見到你的那一天。我想自從他叛逃赤金族以後,他應該也是那種心情。人在最絕望的時候,總是瘋狂地希望奇跡出現,所以,他對你絕不會死心的。唉,我還真擔心他瘋狂起來不顧一切……”拓桑凝視著她的眼睛,有點赧然,“那天我潛伏在西寧府外的小樹林聽了你們兩個的對話,才明白他對你不止是好而且是深愛。君玉,這兩年,我心裏總是惴惴的,不時潛伏到西寧府看你可還安好。我早就決定了,隻要我們能夠在一起我就立刻和你成親,徹底斷絕他的所有癡念。”

君玉看著他溫柔的目光裏那份從第一次相見就隱藏的堅定的執著。這種執著和朱渝的“執著”是完全不同的,那是一種一想起就會讓人充滿了希望,胸中滿溢幸福的力量。即使在分別的日子裏,自己每每想起和他相處的點點滴滴,都覺得溫馨而甜蜜。正是這種美好而光明的力量的支撐,即使在拓桑“死後”的那一年裏,自己好幾次午夜夢回悲痛難忍幾欲發狂,隨後也從來不曾真正墮入絕望和消沉。

可是,一想到朱渝,不知為何就陷入了另一個極端,那是心口的刺疼、難以順利的呼吸、滿頭的冷汗、無盡的憂慮、蝕骨的悲涼……有時甚至有種讓人快窒息過去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