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定了定神,再次細細地看過去,君玉身邊的那人長袍冠巾,倜儻瀟灑中更多了份沉穩恢弘。這個即使已入俗世,顧盼之間依然氣派極大的男人千真萬確正是拓桑!他雖然不知道昨日新的“博克多”已經確立,但是也略略打探到新的“博克多”人選早已找到,如今拓桑公然出現在這裏,顯然二人之間已經毫無阻礙。
拓桑站立的姿勢,那是一種看似漫不經心卻默契協調之極的保護者的姿態和體恤柔情的習慣。而他的目光、他的神態,同樣的看似並不經意,卻始終聚焦在同一個地方,哪怕天崩地裂也不會轉變方向。
此刻,從這樣的角度看過去,那翩若驚鴻矯若遊龍的兩人幾乎是並排而列,如此的賞心悅目、舉案齊眉、親密無間。
朱渝忽然忍不住在心裏笑了起來:自己早在大漠裏就親自見過蒙麵出手的拓桑,可是卻一再的自欺欺人,幻想著萬一、萬一他們永遠不能在一起!殊不知,拓桑既然可以在君玉有難的時候及時出現,又怎會在自己身份自由的時候不及時回到她身邊?其實,即使沒有拓桑又能如何?君玉可以為了很多人舍命相助為了很多事不顧一切,可是,她那樣脈脈的眉眼脈脈的含笑,又幾曾對拓桑以外的人展現過?
如沙漠裏奄奄一息的旅人忽然發現了一片綠洲,拚命追過去,才發現原來是一場海市蜃樓。朱渝身子一晃,又幾乎跌下城牆。
已經在進行下一個項目的表演了。朱渝呆呆坐在城牆上,看那二人微笑著說了句什麽,君玉,她的臉,在火光中明豔照人,卻越來越模糊,怎麽睜大眼睛看也看不清楚了。
腦海、心靈不知什麽時候變成了一片空白,隻剩下麻木的四肢僵硬地杵在城牆的陰影裏。
不知不覺已經走在西寧府外麵的雪地上了。
這是一年中最寒冷的一夜,風呼呼地刺破重重厚衣直直地刮在每一寸骨頭裏。
“我向來不喜歡囂張的人,你正好就是我不喜歡的典型。”
“我若已死,又何需其他人為我悲傷或者祭掃!”
“朱渝,我不喜歡你,請注意你的身份。”
“朱渝,恭喜你富貴更勝往昔,今後,我們就是敵人了。”
“朱渝……”
夜風呼嘯裏,像有無數的妖魔在撕心裂肺地叫囂。朱渝情不自禁地伸手掩了掩耳朵。
終於,一切都已經結束,瘋狂的幻想如一隻死而不僵的百足之蟲,最後的一足也被徹底斬斷、僵硬了。
越走越遠,越走越遠,身後一聲巨響,那是城裏剛剛點燃的賀歲爆竹,朱渝回了頭,看著西寧府的方向,喉頭一甜,大笑起來:“君玉,從此天上人間永不相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