強迫性神經症患者以其多心或懷疑知道如何使我們的規則成為幾乎無用的東西。[260]焦慮性癔症患者有時也成功地使這些規則變得荒誕可笑,他們隻產生一些牛頭不對馬嘴的聯想,這無助於分析的進行。但是,我不想讓你們知道這些技術上的困難,你們隻要知道通過我們的決心和堅韌不拔的精神,最終成功地使患者從抵抗轉向遵守這些基本技術規則——然而,這種抵抗又轉向另一個方麵。
它現在以一種理智的抵抗出現,它將一般人所指出的精神分析學說的困難和不可靠之處引為自己的論點,來反對這種理論。我們現在的命運是從每一位患者的口中聽取科學界對我們所施加的一切批判和反對。正是由於這個原因,所有這些從外界傳入我們頭腦中的呐喊沒有一個聽起來是新鮮的。這是小茶杯裏的風浪。但是患者是願意接受治療的;他急於讓我們教導他、指導他、駁倒他,給他介紹些文獻,以便他可以得到更進一步的指導。他很易於成為精神分析的擁護者——在這種分析由他個人單獨進行的條件下。但我們可以把這種好奇看作是一種抵抗,看作是他想借此逃避我們的特殊任務,這我們當然不能允許。在強迫性神經症病例中,我們預料到一種特殊的抵抗方法。患者時常會允許分析順利地進行,以便能夠使其疾病逐步明確。然而,直到最後我們才開始對這種分析沒有取得任何實質性的進展感到奇怪。最終我們認識到強迫性神經症的這種抵抗又回複到以懷疑為特征,這使我們束手無策。患者似乎在說:“是的,這都很好,很有趣,並且我很高興能夠繼續下去。如果它真的有效,就會大大地減輕我的疾病。但我一點也不相信它真的有效;而隻要我不相信它,它就不可能減輕我的疾病。”事情這樣持續了很久,最終患者失去了耐性,終於又爆發出激烈的反抗。[261]
理性的抵抗並非是最壞的:人們仍然可以戰勝它。但患者也知道如何在分析的框架之內堅持這種抵抗,對這種抵抗的征服乃是技術問題中最為困難的一個。患者不是記起而是重複過去生活中的某種情感和心境,並使它們複活起來,通過所謂的“移情作用”(transference)來反抗醫生和治療。[262]如果患者是一個男子,他時常從他與其父親的關係中選取一些材料,並用醫生來取代其父親的位置,他以這種方式努力爭取個人獨立和思想獨立,以示反抗;他也可能由於野心而反抗,而野心的最初目標就是力爭與父親平等或超越父親;或者由於他為不願使自己在其生活中再次背上感恩圖報的包袱而反抗。這樣,有時我們感到患者反過來認為是醫生的過錯,認為是醫生使他自覺無能,企圖擊敗他,並完全消滅他的治療疾病的良好意圖。婦女們為了達到其抵抗的目的,具有移情於分析者的天賦。如果這種依戀達到一定的程度,那麽她們對於實際治療的一切興趣及治療時的一切束縛都削弱了,她們慣有的妒忌,以及無論受到多麽婉轉的拒絕後所產生的怨恨,都破壞了她與醫生的私人關係。這樣,分析的一種強有力的動機作用消失了。
這種抵抗不應片麵地受到譴責。它們包含著很多的來自於患者過去的最為重要的材料,而且這種材料的表現方式如此地令人信服,如果分析家具有精巧的技術,知道如何使這種抵抗轉化為對分析的幫助,那麽這些材料會成為對分析的最好的支持。然而,還有一個明顯的事實是這種材料時常成為一種抵抗、一種偽裝,有礙於治療。也可以說患者用來反抗治療的就是他的性格特點和自我態度。在這種聯係中,我們發現這些性格特點與神經症的決定因素有關,並是在與其要求的對抗之中而形成的。而且我們遇到的特性不可能正常出現,或者不能達到同樣的程度,並且可能被描繪為潛隱的材料。你們不必形成這樣的印象,認為我們把這些抵抗的出現視為是對分析治療的意外冒險。不,我們知道這些抵抗是終究會出現的;實際上,隻有當它們不能清楚地被喚起,並且能夠向患者證明其存在時,我們才感到不滿。確實,我們最終認識到戰勝這些抵抗正是分析的基本任務[263],是保證我們已取得了治療成效的那部分工作。
如果你們進一步地考慮患者時常以分析期間的偶然事件來阻撓分析的進行,如他利用分散注意的事物,或其所處環境中的權威人物對精神分析的指責,以及足以使神經症加劇的任一偶然的機體失調,甚至是他的境況的改善等原因。如果你們考慮到了所有這些,你們就已獲得了一種近似的,盡管還不夠完善的,有關抵抗的形式和方法的情況,每種分析都伴隨著這種抵抗。[264]
我之所以對這一點講這麽多,是因為我現在必須告訴你們,有關神經症的動力學觀點正是基於我們經驗到的神經症患者對治療的抵抗。起初,我自己和布洛伊爾都分別用催眠法進行心理治療。布洛伊爾的第一位患者[265]完全在催眠暗示的狀態中接受治療。一開始,我也隨著他用這種方法進行治療。我承認這個時期,我的工作進行得比較順利,用的時間也較短。但結果卻常出現反複,並且療效不持久,由於這個原因,我最終放棄了催眠法。[266]我這時認識到,隻要采用催眠的方法,就不可能理解這些疾病的動力。[267]因為在這種狀態下,醫生是觀察不到患者的抵抗的。盡管催眠取消了抵抗的力量,為分析研究開辟了新的領域,但是,抵抗的力量以一種無法攻破的方式聚集於這個領域的邊沿,正像強迫性神經症中疑慮所產生的作用一樣。由於這個原因,可以說在我取消了催眠的幫助之時,精神分析才算真正開始。[268]
然而,如果對抵抗的認識變得如此重要,我們不應太草率地假定它的存在,而應對它做慎重的考慮。或許真的存在由於其他原因而使聯想失敗的神經症病例,或許對我們的假設的駁斥真的值得我們注意,並且或許我們隨便地把患者的理智的批評視為抵抗而置之不理,這對患者來說是不公平的。但是,我要告訴你們,我們做出這種判斷,並非是草率的,我們有機會觀察到的是這些批判的患者在他們的抵抗出現之時和消失之後的情況。因為抵抗在治療期間逐漸改變其強度;
在我們探索一個新問題時,它總是增強;在我們要處理這個問題的時候,它表現得最強烈;而在這個問題已處理完畢時,它即隨之消失。如果我們不犯技術上的錯誤,我們也不至於立即引起患者有能力做出強烈的抵抗。因此,我們能夠使自己相信在無數次情況下,在分析過程中,一位患者會忽而放棄其批判態度,忽而又重新恢複其抵抗。如果我們將患者感到特別痛苦的潛意識材料帶入其意識,那麽他會極力地表示抗議;他可能先前已理解和接受了許多,但現在就好像是這些獲得一掃而光;在他極力地表示反抗時,他可能表現得像“情緒遲鈍”(emotional imbecile)者一樣。但是,如果我們成功地幫助他戰勝這種新的抵抗,他就會恢複其理解能力。這樣,這種批判力不是一種獨立的機能,不值得如此地重視,它是其情緒態度的工具,並且受其抵抗的指引。
如果有某種他不喜歡的東西存在,那麽他可能很巧妙地予以駁斥;而合乎其胃口的東西,他反過來會信以為真。或許我們所有的人都沒有什麽兩樣,接受分析的人,他的理智之所以明顯地受情緒的支配,就是因為在分析的時候,他受到強大的壓力。
那麽,我們如何說明患者奮力反抗症狀的解除和心理過程恢複常態這一觀察事實呢?我們已成功地發現了這種強有力的力量,它反對患者狀況的任何改變;它們必定是過去引起這種狀況的同樣的東西。在這種症狀的形成過程中,必定也有過某種過程,其性質如何則可以通過我們治療的經驗推想而知。從布洛伊爾的觀察中我們已經知道,這種症狀的存在有一個前提條件:一些心理過程在常態時沒有進行到底——以致沒有形成意識。這種症狀就是這種未完成的心理過程的替代物。我們現在知道那些猜測在起作用的力究竟在哪裏。一種激烈的反抗必定要開始於反對可疑的心理過程進入意識,正是由於這個原因,它仍然是潛意識的。作為潛意識的東西,它有力量形成一種症狀。在精神分析治療期間,這種同樣的反抗又活動起來抵製我們將潛意識的東西轉化為意識的東西的努力。這就是我們所看到的抵抗。我們建議把這種由抵抗所證明的致病過程稱為壓抑(repression)。
我們現在必須形成有關這種壓抑過程的確定的觀點。它是症狀形成的前提條件,但它也是我們尚不理解的東西。我們舉例來加以說明,某種衝動或心理過程想要轉化為一種行動,我們知道它可以受到我們所稱的拒絕或責難的抵製;這時,它能支配的能量得到削弱;盡管它可以保存於記憶中,但它也變得軟弱無力。這整個的決策過程是在自我的知識範圍內進行的。如果我們假定這同樣的衝動受到壓抑,結果將大為不同。在這種情況下,衝動的力量仍然存在,並且不會留下記憶痕跡;再者,壓抑的過程不被自我注意就得以完成。因此,這種對比並沒有使我們接近壓抑的實質。
我要先給你們講一些理論概念,壓抑一詞可因這些概念而具有較為明確的意義。為了這個目的,首要的是我們應從“潛意識”一詞的純粹描繪意義前進到這一詞的係統意義(systematic meaning)。[269]即我們認為一種心理過程是意識的或潛意識的,這隻是其一種屬性而不必是決定性的。如果一種這樣的過程仍然是潛意識的,它不能進入意識可能隻是它所經曆的變化中的一個跡象,而不必是變化自身。為了形成這種命運的一幅圖景,我們假定每種心理過程——我們必須承認一種例外,這我們以後再講[270]——起初都在潛意識狀態或階段之中,然後隻有從這裏進入意識狀態,正如一幅照片起初是一張底片,隻有印成正片後它才成為一張照片。然而,並非每張底片都有必要印成正片;每種潛意識心理過程也不必都轉變為意識的。這最好可表示為:一個單獨的過程起初屬於潛意識係統,而隨後,在某種條件下進入到意識係統。
對我們來說,最為便利的是把有關這些係統的最為粗略的概念比作一種空間概念。我們把潛意識係統比作是一個大的前廳,其中心理衝動像許多單個的人一樣相互擁擠在一起。和前廳相連,有一個較狹小的房間(一種接待室),意識就停留於此。但是在兩個房子之間的門口,有一個人站著在執行其機能:他審查不同的心理衝動,起到一個檢查員的作用,如果這些潛意識使它不快,它就不允許它們進入接待室。你們立即就會看到,那位稽查者究竟是在門口逐出任何衝動,或究竟是等到衝動侵入接待室之後才將其趕回,那都不太重要。這隻是一個他看守的嚴密程度,以及他怎樣敏捷地識別出來的問題。如果我們保留這幅畫麵,能夠進一步擴充我們的名詞。前廳中的潛意識衝動是另一個房間中的意識所看不到的,起初它們必定呆在潛意識中。如果它們衝到了門口,並且被守門者趕回,那麽它們不為意識[271]所接受;我們把它們稱為是被壓抑的。但就是那些守門者讓其跨越門口的衝動也不一定成為意識的;如果它們成功地引起意識的注意,那麽它們才能成為意識,因此,我們應把這第二個房間稱為“前意識”係統。在這種情況中,成為意識可保存其純粹的描述意義。然而,對於任何特殊衝動來說,受到壓抑意味著守門人不許它由潛意識係統進入前意識。這位守門者正是我們通過分析治療的方法試圖釋放被壓抑的意念時所知道的抵抗。
現在你們可能會說這些概念既粗略又荒誕,並且是科學敘述所不容許的。我知道它們確實很粗略,更有甚者,我還知道它們是不正確的。但是,如果不是我弄錯的話,我已經用更好的東西取而代之了。[272]我不知道你們那時是否仍然認為它們同樣是荒謬的。它們隻是初步的假設,正像安培[273]的侏儒在電流中遊泳的比喻一樣,隻要它們有助於使我們的觀察為人所理解,那麽它們不應受到蔑視。我想要向你們保證這些粗略的假設:包括兩個房間,和它們之間門口的守門者,以及站在第二個房間盡頭作為觀察者的意識,它們都與實際情況十分地接近。我想要聽到你們承認我們的術語,像“潛意識”、“前意識”、“意識”,和其他學者所提出的或使用的術語,像“下意識”(subconscious)、“並存意識”(paraconscious)以及“交互意識”(intraconscious)等相比較少偏見,並且更容易說明。[274]
因此,對我來說更為重要的是,你們還可以告訴我,我用於解釋神經症症狀的心理係統的假設具有普遍的效用,也必定使我們得以了解正常的機能。當然,你們這是正確的。現在我們還不能進一步尋求這種含義,但是,如果通過對病態條件的研究,而有助於我們接近被隱藏的正常的心理事件的話。那麽我們對形成症狀的心理學的興趣,必將大大地增加。
再者,你們可能認識到那些支持我們的這兩個係統的假設的東西,它們的相互關係,以及它們和意識的關係。畢竟,潛意識與前意識之間的守門者不是別的東西,而是檢查員,我們已知道,它以支配顯夢的形式出現。我們看作引起夢的白天遺留下來的經驗,是前意識的材料,這在夜間和睡眠狀態時受到潛意識以及受到被壓抑的願望衝動的影響;它們和這些衝動相聯合,並借助於它們的能量,已能夠形成隱夢。這些材料在潛意識係統的支配之下,受到加工(通過壓縮作用和移置作用),其加工的方式就連正常的心理生活即前意識係統都不知道,也不允許。我們把這種操作方式的不同看作是兩種係統的特征;前意識和意識的關係隻被我們看作是屬於這兩個係統之一的一種線索。[275]夢不是病態的現象;它們可以發生於任何睡眠狀態的條件下的健康人身上。
我們有關心理器官結構的假設可使我們理解夢和神經症的形成,無可爭議地可以把正常的心理生活納入其中。
對於壓抑我們要說的就這些。但它隻是形成症狀的前提條件(precondition)。像我們能知道的一樣,症狀是通過壓抑而被阻止的某種東西的替代。然而從壓抑到理解這種替代結構,還有很長的路要走。另外,還有一些問題來自於我們對有關壓抑的觀察:如,什麽樣的心理衝動受到壓抑?它伴隨著什麽力量?以及出於什麽動機?至今我們對於這些問題隻略有所知。在探索抵抗時,我們已知道它的力量發源於自我的力量,發源於已知的和潛在的性格特點。因此,也正是這些力量造成了壓抑,或者至少是它們在其中發揮著某種作用。目前,我們所知道的僅此而已。
在這一點上,我前麵對你們提及的第二種觀察可以給我們提供幫助。通過分析我們通常可以發現神經症症狀背後的意圖。這對你們來說並沒有什麽新鮮的。在兩個神經症的例子中,我已給你們做出了證明。[276]但是,這兩個神經症的例子究竟能說明什麽呢?你們有權利堅持要用200個例子或無數的例子向你們證明。唯一的問題是我不能這樣做。你們必須再次用自己的經驗或信仰來代替,這種信仰則可用所有精神分析者所公認的證據為基礎。
你們可以回憶到,在我對其症狀進行了深入細致的探索的兩個病例中,這種分析使我們深入到患者最為秘密的**。在第一個病例中,我們十分清楚地認識到了所考察的症狀的意圖或目的。在第二個病例中,這種意圖與目的或許在某種程度上被我們隨後要講的因素所掩蓋了。由此可知,其他被分析的每個病例都會顯示我們在這兩例中所表現的同樣的東西。在每個例子中,我們都可以通過分析而推知患者的性經驗和性願望;在每個例子中,我們都可以看出這種症狀服務於同樣的意圖。我們發現這種意圖是性願望的滿足;這個症狀為患者的性滿足提供服務;它們是患者生活中不能實現的這種滿足的一種替代。
請想一下,我們第一位患者的強迫性行動。這位婦女和其深愛的丈夫分居,因為她丈夫的缺陷和弱點,不能和她享受正常生活。她仍然忠實於他,她不能讓另外的人取代他的位置。她的強迫症正好滿足了她的欲望;她可抬高丈夫,否認和糾正他的弱點,尤其是**。這種症狀正像夢一樣基本上是一種願望的滿足,而和夢不同的是,它通常是一種性願望的滿足。在我們的第二位患者中,你們至少可以看出她的儀式的目的在於阻止父母間的**,或阻止他們再生一個孩子。
你們可能也已猜到她想從根本上取代母親的位置。因此,這個症狀的目的也在於想去除性欲滿足的障礙,以滿足患者自己的性願望。我不久就會講到我所暗示的複雜之點。
先生們,我想預見一下這些陳述的普遍有效性的限定條件,這我在後麵還必須要說起,因此,我向你們指出,這裏所說的壓抑以及症狀的形成和意義來自於三種形式的神經症:焦慮性癔症(anxiety hysteria)、轉換性癔症(conversion hysteria)和強迫性神經症(obsessionalneurosis)。第一個例子也能證實這些形式。這三種疾病,我們習慣於合到一起稱為:“移情性神經症”(transference neuroses)[277]也屬於精神分析治療可以起作用的範圍之內。而其他的神經症還未得到精神分析的徹底研究;就其中的某一類病來說,之所以被人們所忽視,是因為沒有受到治療影響的可能性。你們不應忘記精神分析還是一門十分年輕的科學,它的研究還需要許多時間和花費很大的代價,而且不久以前,還隻有一個人在實施這種方法。然而,我們現在正從各方麵對這些移情性神經症的症狀進行理解。我希望以後能夠給你們介紹更廣泛的假設和發現,它們來自於對這種新材料的適應,並且向你們表明這些進一步的研究並沒有陷入矛盾之中,而是建立起了更高的統一性。[278]那麽,如果我這裏所說的一切僅應用於移情性神經症,就讓我首先通過一條新的信息來提高症狀的價值。對於致病的決定因素進行比較研究,便可導致用以下公式表示其結果:在現實阻止人們滿足其性願望時,這些人會生病,或受到挫折(frustration)。[279]你們會看到這兩個發現是如何完美地相互補充的。隻有這樣,症狀才可能適當地被看作對生活中的缺失的替代滿足。
無疑,對於神經症症狀是性滿足的替代的假定可以引起各種各樣的反對。我在此隻談一下當前的兩種:當你們進行大量的神經症的分析診斷時,你們就可能會搖搖頭告訴我,在許多例子中,我的假定都不正確;因為症狀似乎有與排除或製止性滿足相反的目的。我不想爭辯你們的解釋正確與否。精神分析中的事實一般都比我們想象的要更為複雜。假若它們都很簡單的話,或許就不需要精神分析來弄明白它們了。確實,我們把第二位患者的儀式的一些特點可看作具有這種禁欲的意味:例如她移開時鍾和手表,表示她想避免晚間****;她謹防花盆跌落打碎,是想保護其童貞。就我們前麵已分析的上床的其他儀式來說,這種禁欲的意味更為顯而易見;這種儀式可能隻包含著對性記憶和**的防禦措施。然而,我們也時常發現精神分析中的相反之事並不隱含著矛盾。[280]我們可以擴充我們的觀點,認為症狀要麽以性滿足為目的,要麽是對性的製止,而總體上說,癔症以積極的欲望滿足為主要特點,而強迫性神經症則以消極的禁欲意味為要點。如果症狀能夠服務於性滿足和其反麵兩種目的,那麽這種雙麵性(double-sidedness)或兩極性(polarity)在症狀機製的某一因素上有一種很好的基礎,隻是我們還沒有機會提及這種機製。
單我們所聽到的,症狀其實是兩種相反的和相互衝突的傾向之間共同交涉的結果;它們不僅代表被壓抑的傾向,而且代表起初的壓抑力量,一方或另一方可能更強烈地表現出來;但很少有一種影響整個不存在的情況。在癔症中兩種意圖在同一種症狀中融合到一起。在強迫神經症中,這兩極則時常是分離的,因此,這種症狀是雙重的,包含兩種相互抵抗的行動。[281]
對於第二種抗議,我們就更難對付了。如果你們調查一下一係列的有關症狀的解釋,你們可能首先就會認為性的替代滿足的概念,必須極大地擴充才能將這些解釋包括在內。你們會強調這些症狀不能提供真正的滿足,它們時常被局限於複活一種感覺或實現一個由某種性的情結而引起的幻想。而你們會進一步指出這些假定的性滿足(sexual satisfaction)時常以一種幼稚的和無價值的形式出現,近似於一種**行動(act of masturbation),或使人回想起在兒童時期已禁止的猥褻行為習慣。由此,你們可能也表示吃驚,認為我們把虐待的、令人恐怖的或反常的欲望滿足竟然看作是性的滿足。在我們對人類的**進行徹底的調查並規定“性的”一詞的範圍之前,我們不可能在這後一點上取得一致的意見。
第20講 人類的**[282]
女士們,先生們:
人們當然認為“性的”一詞有什麽含義是無可爭議的。首先,“性的”是指某種不正當的東西,是人們不應談論的東西。據說一位著名的精神病學者的學生,一次曾試圖使他們的老師相信,癔症患者的症狀常常表現出性意味。出於這個目的,他們把他帶到一位女性癔症患者的床邊,這位患者的症狀顯然是在模仿生孩子的過程。他這位老師搖頭說道:“生孩子並不是性的呀。”很對,生孩子無論如何都不是不正當的事情。
我知道你們會抗議我對這麽嚴肅的事情也開玩笑。但它不完全是個玩笑。嚴格地說,很難確定“性的”這個概念到底都包含什麽內容。或許唯一合適的定義應是“與兩性之間的區分有關的任何東西”。但你們可能認為這太空泛、太不確定了。如果你們以性的活動作為中心點,你們或許會用獲得快樂的觀點,把性的東西定義為與異性肉體有關,特別是與異性的性器官有關的東西;
就最狹義的來說,意指**的接合和性行為的表現。但,如果是這樣的話,你們就會真的認為“性的”和“不正當的”具有相同的含義,而生孩子就不屬於性的東西。另外,如果你們把生殖機能看作是性的核心成分,那麽你們就可能冒險地排除了許多目的不在於生殖,但卻確定屬於性的大量的東西,如**、親吻等。我們可以猜想得到在“性的”概念的形成中會發生西爾伯勒所謂的“附加錯誤”(error of superimposition)[283]的結果。
確實,總的來說,當我們仔細思考“性的”一詞的意義時,我們發現它又是大家所熟知的。
有時“性的”一詞兼指兩性之間的對照,尋求快樂,生殖機能和不正當的並且必須保密的東西——這種合成的意義可服務於日常生活中的實際目的。但對於科學來說,這是不夠的。通過細致深入的研究(這種研究隻有通過無私的自我約束才有可能),我們認識到一些人的**與正常人相背離。我們可以說,一些“性變態者”(亦譯“性倒錯者”,the perverse)似乎在生活中沒有兩性的差別。隻有他們的同性成員才可以引起他們的性願望,而異性,尤其是其性部位對他們來說並非是性對象,更有甚者還可成為一種令人厭惡的對象。當然,這也隱含著他們完全沒有生殖機能。我們把這種人稱為同性戀者。這些人時常(而不總是)在其他方麵表現較高的智力和倫理發展水平,卻成為這一命運偏差的受害者。科學家將他們稱為是人類的一個特種——即所謂的“第三性別”(third sex),它與其他兩性擁有相同的權利。我們以後或許有機會再來批駁他們的這種觀點。當然,他們不是自己喜歡自詡的人類中的“優異者”(elite);和其他兩種不同性別一樣,他們中也有很多低劣的和無用的個體。
無論如何,這類性變態者以與正常人相似的方式來對待其性對象。但是,我們還遇到一係列的變態者,他們的性行為與一般人所感興趣的相距甚遠。他們的行為方式種類繁多,並且離奇古怪,可以比得上布勞伊格赫爾所畫的用來表示聖安東尼的**的各種怪物,或福樓拜所描繪的在他的懺悔者麵前所走過一大隊衰老的神像和崇拜者。如果要想不使我們的感覺陷入混亂,就需對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進行某種整理。因此,我們把它們分成:(1)像同性戀者一樣,其性對象已改變;(2)其性目標已改變。第一類包括這樣一些人:他們不需要**的接合,以對方的其他器官或部位代替其**(如用嘴或肛門代替**),既不管有無妨礙,也不管是否感到可恥。另外一些人雖然仍保持著以性器官為對象,但這並非因為其性機能,而是由於其他一些機能,如性器官因其排泄作用而發揮其性機能。還有些人則完全不以**為對象;身體的其他部位,如婦女的胸部,抑或毛發等卻成為情欲的對象。更有甚者,就是身體的部位也無意義,而轉向用一件衣物、一隻鞋、或一件襯衣來滿足其性欲望,這些人就像是拜物教的信徒一樣。最後,還有一些人,他們也不再需要性對象,但他們需求采取一種怪異的乃至可怖的方式——他們甚至轉向不能反抗的死屍,他們受犯罪暴力的驅使竟以此作為欲望的滿足。這種可怖的事情真是太多了!
第二組性變態者,他的性需要的目標隻是正常人的性的引導或預備動作。這些性變態者希望觀看他人、撫摩他人或窺視他人的隱秘行動表現,他或者使自己本應隱蔽的身體部位**出來,模糊地期望受到對方行動的回報。還有些虐待狂,他們不近人情,其性追求目標是引起對方痛苦。
其程度從使對方屈服,直至使其身體受到嚴重傷害;與虐待狂相反的還有受虐狂者,他們唯一的快樂是忍受各種來自於象征的或現實的所愛對象的屈辱和痛苦。還有另外的情況,在他們身上好幾種這樣的變態前提條件被統一和交織到一起;最後,我們必須知道以上各組又各有兩種形式:
一種形式是在現實中尋求其性滿足;另一種形式是僅在想象中尋求滿足,根本不必有現實的對象,而由其幻想來取代。
毫無疑問所有這些癲狂的、古怪的、可怖的東西確實構成了這些變態者的性活動。他們自己不僅這樣看待它們,而且還認為它們是可以相互替代的;我們必須承認它們在其生活中起到的作用與我們的生活中正常的性滿足相同。他們為其付出同樣的,並且時常是更為重大的犧牲。我們還可以大概地、細致深入地描繪出這些變態現象究竟在什麽地方是基於常態,在什麽地方偏離了常態。這裏你們還可以再次注意到性活動所有的不適當的特性,而且有時其強度增加到令人厭惡的程度。
那麽,女士們,先生們,我們對這些異常的性滿足持何種態度呢?我們要是對它們表示憤怒,並認為沒有這些欲望,那是無助於問題的解決的。確實,這不是我們想要尋求的東西。我們這裏所談的現象與其他的相類似。如果借口說這些現象是古怪的,不常見的,而對它們置之不理,避而不談,那是容易被駁倒的。相反,我們處理的是十分常見和普遍的現象。然而,如果這種現象被看作是性本能的變態,我們不必因此使我們對於**的觀念被它們誤導,那麽就需要一種嚴肅的答案。除非我們能夠理解這些性的病態形式,並且能夠使它們與正常的**相協調,我們也就不難理解正常的性問題。總之,建立一種完善的理論來說明這些性變態是如何發生的及其和常態的**的聯係,這仍是一個不可避免的工作。
我們通過一條信息和兩種新的觀察來幫助說明這個問題。這條信息應歸功於伊凡·布洛赫(1902~1903)。他修正了所有的這些性變態者都是“退化的征兆”的觀點,他認為無論從遠古到現代,或無論由最原始的到現代文明的哪個民族,都表現出這種性的目標和對象的心理失常,並且這種變態有時也為一般人所容許和認同。這兩種新的觀察來自於有關神經症的精神分析探索;
它們對於我們有關性變態的觀點產生了決定性影響。
我曾經說過神經症是性滿足的替代,而我要向你們提出的是通過症狀的分析證實這種假說將會遇到大量的困難。說實在的,我們應把那些所謂變態的性需要看作是一種性的滿足,因為對這種症狀的解釋時常地迫使我們這樣做。同性戀者或性變態者宣稱自己與眾不同,但當我們知道同性戀衝動總可以在每個單一的神經症中找到,並且大多數的症狀又都是這種潛在的變態的表現時,這種宣稱就站不住腳了。那些將自己稱為同性戀的人隻是那些有意識的和最為明顯的同性戀者,他們的數目遠遠少於潛在的同性戀者。然而,我們一定要將這種選擇同性為對象看作是日常**中的一種變異,並且我們愈來愈認識到其重要性。無疑這並非要混淆明顯的同性戀和正常的態度之間的差異,它的實際意義仍然存在,隻是其理論價值極大地削弱了。我們甚至發現,一種特殊的不屬於移情神經症的疾病——妄想狂(亦譯“偏執狂”,paranoia)時常產生於試圖抑製其強有力的同性戀衝動。[284]你們可以回想一下我們的一位患者,其強迫行動表現得很像一位男子,即她已與之分居的丈夫;神經症婦女時常以這種方式表現出具有某男子特性的症狀。即使實際上這不被看作是同性戀,它也與同性戀的前提條件具有密切的關係。
正如你們可能已知道的一樣,癔症這種神經症可以在身體的各個器官係統產生症狀,並因此擾亂其各種機能。分析表明,那些以其他器官來代替**的所謂性變態衝動都在這些症狀中表現出來,因此,這些器官像所替代的性器官一樣起作用。癔症的症狀實際上可使我們產生這樣的觀念:身體器官除了它們原來所起到的作用外,還必須被看作具有性(快感)的意義,並且如果性的要求十分強烈,那麽其原有的作用便受到幹擾。[285]我們發現與性無關的器官表現為癔症症狀的大量感覺和衝動都不過是變態性欲的滿足。我們也認識到,營養器官和排泄器官多大程度上可成為性興奮的工具。那麽,這裏性變態也表現出同樣的情況;隻是在性變態的病例中這很容易見到,而對於癔症,我們則需經由解釋症狀而繞一大圈的路,因此你們不要將變態的性衝動看作是與患者的意識有關,而應將它們歸於潛意識。
在強迫性神經症的許多症狀中,最為重要的是由於過強的性虐待衝動(因此,其目的是性變態)的壓力所引起的那些症狀。的確,根據一種強迫性神經症的結構,這些症狀主要在於抵禦這些欲望,或表達滿足與拒絕之間的鬥爭。但這種滿足並非是走捷徑的;它成功地在患者的行動中經過迂回曲折而達到其目的,並使患者寧願自討苦吃。這種神經症的其他方式,如沮喪等與過分的性行為相對應,這些性行為通常將常態中隻屬於預備的動作視為性的滿足——如窺視、撫摩及探索的欲望等過分的性要求。這裏,我們可以對害怕觸摸和強迫洗手的重要性做出解釋。大部分的強迫行動都可追溯到**,它們是變了樣的和化了裝的**。[286]一個熟悉的事實是,**盡管是單一的和單純的活動,但它伴隨著各種形式的性幻想。
我本不難給你們進一步說明性變態和神經症之間的關係,但我認為我講的已達到了我們的目的。然而,我們必須謹防由於我告訴你們性變態的傾向在症狀的解釋中十分重要,你們便過分地估計人類的這種傾向的頻度和強度。像你們所聽到的一樣,正常的性滿足挫折的結果有可能形成神經症。但是當像這樣的一種真正的挫折發生時,性的需要乃使性興奮轉向不正常的方式。你們隨後會知道這種發生的方式。但無論如何你們會認識到這種“側麵的”攔阻(正常的性渠道)必將增強性變態衝動的力量,同樣,正常的性滿足實際上如果沒有妨礙,那麽性變態衝動的力量必將較弱。[287]另外,在明顯的性變態狀態中還可看到一種相似的影響。在一些病例中,如果正常的性本能滿足由於一時的原因或永久的社會調控受到很大的阻撓,那麽就可引起性變態狀態。[288]
在另一些病例中,性變態的傾向與這些條件無關,我們可以說,它們是某些特殊個體**的正常方麵。
至此,你們可能覺得我混淆了正常**與性變態者**之間的關係,而不是在解釋這種關係。但是,你們必須記住下麵的情況。如果真正地增加現實生活中獲得正常性滿足的困難,或剝奪這種滿足,確實能夠使那些原先沒表現出性變態傾向的人們現在表現出這種傾向,那麽,我們必須假定這些人較容易招致性變態;或如果你們願意的話,可以說這種性變態必定以潛在的形式存在於這些人身上。
這使我們得到了我前麵給你們提及的第二種新證據。[289]精神分析研究本身也必須關心兒童的**,這是因為分析症狀而引起的記憶和聯想時常可追溯到兒童的早期生活。我們從這些分析中所推知的東西隨後可由對兒童的直接觀察事實一點一點地證實。[290]而這表明所有這些性變態的傾向植根於童年期,兒童不但有性變態傾向,而且還有性變態的行為,這和他們的未成熟程度相適應——總之,變態的**隻不過是一種誇大了的被分割成單一衝動的嬰兒**。
不論怎樣,你們現在可以用一種新的眼光來看待性變態,並且能夠認識到它們與人類**的聯係。但是,這種令人吃驚的新發現可能會以引起你們不快的情感為代價。無疑你們首先會傾向於拒絕這一切;否認兒童有所謂的**,否認我們的觀察事實,否認兒童行為和後來的性變態行為之間有聯係的論證。請先讓我來解釋你們之所以反對的動機,然後再給你們略述觀察事實。
假定兒童沒有**(性興奮、性需要和某種性滿足),隻是到了12歲至14歲之間突然獲得了這種**,這是不符合觀察的結果的,並且在生物學上也是沒有意義的,這同認為他們生來就沒有**,隻是到了青春期內才生長出來同樣荒謬。青春期所喚醒的是這種生殖機能,這種機能利用已有的生理的和心理的材料來實現其目的。你們犯了混淆**和生殖兩個概念的錯誤,而且這樣做,你們阻止了自己理解**變態和神經症的路徑。然而,這種錯誤不隻是有一定傾向性的。更為令人驚奇的是,這個錯誤的起因在於你們自己都曾是兒童,而在你們的兒童時代,都曾受到教育的影響。社會必須發揮其重要的教育職能來馴服和限製作為生殖機能的性本能,並使其受到與社會旨意認同的個體願望的支配。這樣,社會從事於暫時延緩本能的充分發展,直至兒童在智力上的成熟達到一定的程度時為止,因為可教育性實際上是隨著性本能的完全侵入而停止的。然而,本能也可能衝毀每一個堤壩,並且將人們辛勤建立的文明作品掃**一空。馴服工作也是很困難的,其成功有時太小,而有時卻又顯得過了頭。人類社會的基本動機是屬於經濟的,因為社會的成員如果不工作,社會就不能維持其生活,所以社會必定限製其成員的數目,並使其能力從性活動轉向工作。總之,這種原始時代就存在的永久的生存競爭,直到現在我們仍然麵對著。
教育者通過經驗認識到,兒童的性意誌的陶冶應及早開始,我們應在青春期之前控製兒童的**,而不能等到青春期風暴之後進行。正是由於這個原因,幾乎所有的幼兒性活動都是受到阻止的,並且使兒童感到不快的;人們所樹立的一種觀念是使兒童的生活化為“無性的”(asexual),並且,隨著時間的流逝,人們真的相信兒童是無性的,就連科學也將此宣稱為其信條。為了避免與其信仰和意圖相矛盾,人們從此忽視兒童的性活動,或滿足於科學采取的不同看法。兒童是天真無邪的,如果誰以別的方式描繪兒童,那麽誰就是一位對人類神聖、溫柔情感的無恥的誹謗者。
隻有兒童自己才不管這些傳統常規。他們完全自發地表現出其動物權利,並且不斷地提供證據表明他們還在朝著純潔的道路前進。十分奇怪的是,那些否認兒童**存在的人,卻最不願意放鬆教育。雖然他們不願意承認兒童有**的存在,但他們卻用十分嚴厲的態度來對待兒童的各種性的表示——他們將其描繪為“兒童的惡作劇”。具有極高理論興趣的還有:和兒童沒有**的偏見相矛盾的時期是兒童到五六歲的時候,這時候則正好是大多數人所遺忘了的時期,雖然這段遺忘時期隻有通過分析研究才有可能召回意識,但它們也有可能在夢中出現。
我現在來給你們講一些有關兒童**的確實的事實。為了方便起見,讓我們同時引入“力比多”(libido)這個概念。和“饑餓”十分類似,我們用“力比多”作為本能自身由此得以顯現的力量(這種情況中是性本能,而在饑餓時則為營養本能)。其他的概念,像性“興奮”和“滿足”是無須解釋的。你們自己很容易就可看到,嬰兒的性活動多成為解釋的東西,或者你們可能會以此作為反對的一個理由。這種解釋的獲得建立在由症狀向前追溯的分析診斷基礎之上。對於嬰兒來說,第一次性衝動似乎和其他重要的生活機能具有密切的關係。像你們所知道的一樣,嬰兒的主要興趣指向吸取營養;在兒童吮乳之後入睡的時候,他們表現出的那種舒服的神情和成年人體驗到性滿足後的神情很相似。這當然還不足以做出推論。但我們可以觀察到嬰兒是如何地喜歡反複地做吸收營養時的動作,而不是真的需要更多的食物;也就是說,他不是真的受饑餓驅使。
我們將此描繪為“享樂性吸吮”(sensual sucking)[291]。而事實上,他這樣做使他再次舒服地入睡,這向我們表明享樂吸吮行動本身會給嬰兒帶來滿足。像我們所看到的一樣,嬰兒不經過吸吮動作就不能入睡。布達佩斯的兒科醫生井德納第一個主張這種動作帶有性的意味。那些看管兒童的人,他們雖然並不懂這方麵的理論觀點,但他們似乎也對吸吮持一種相似的認識。他們都確信吸吮的唯一目的是獲得快樂,並把這種動作稱為是兒童的“惡作劇”,如果兒童不自動地放棄這種動作,他們就用嚴厲的方法迫使其取消。這樣,我們知道嬰兒做出這種動作的唯一目的就是獲得快樂。我們認為兒童起初是通過吸取營養體驗到了這種快感,但他們不久就學會了將它從所伴隨的條件中分離出來。我們可以將這種快樂稱為嘴和唇區域的興奮;我們將身體的這些部分稱為“性感帶”(erotogenic zones),並認為來自吸吮的快樂具有性意味。當然我們還必須進一步討論這種觀點是否全麵。
假如嬰兒能夠講話,那麽他無疑會表示吸吮母乳的動作在其生活中是最為主要的事情。這是正確的,因為通過這種單一的行動,嬰兒可以立刻滿足兩種具有重大生命意義的需要。因此,我們從精神分析中不無驚奇地知道這種動作在精神上的重要性是如何保留終生的。吸吮**是整個**的起點,是後來各種性滿足的原型,在需要的時候,往往通過幻想來**。這種吸吮涉及使母親的**成為首要的性本能對象。至於這首要的對象在以後各種對象的選擇上究竟如何重要,它對於其他不同的精神生活究竟如何加以改造、替代並且具有重大的影響,我就不很清楚了。但是,嬰兒在其吸吮活動中一旦放棄這種目標對象,他就用自己身體的一部分取而代之。他開始吸吮自己的拇指或口舌了。他以這種方式使自己不必求助於外界的事物就會獲得快感,並且將其興奮區域擴大到自己身體的第二種區域,來提高快感的強度。性感帶並不能產生同等的快樂;
因此,像井德納醫生所指出的,嬰兒在感覺周圍事物的過程中發現了由其**所提供的特殊的興奮區域,並由此找到了從吸吮到**的途徑,這是一個重要的經驗。
在形成有關這種尋求快感的吸吮的看法中,我們已熟悉了有關嬰兒**的兩個要點。嬰兒為了滿足其主要的機體需要,乃表現出一種自**(auto-erotically)行為——即在嬰兒自己的身體上尋求和發現性對象。這在吸取營養上很明顯地可以看出,某種程度上說,排泄作用也不例外。我們還斷定嬰兒在其大小便中可以體驗到快感,並且他們不久便會故意來做這種動作,希望在這些性感帶中引起皮膜興奮,給他們提供最大可能的滿足。然而,正像盧·阿德裏安所指出的,外部的壓力不允許兒童有追求這種快感的欲望,並對此加以幹涉,由此嬰兒約略地看到了後來的內外部之間的衝突。嬰兒不得隨時排泄,隻有在他人允許的時候他才可以。為了使他放棄這些快感的源泉,成人告訴他有關大小便的行為都是不適當的,必須保持秘密地進行。在此他初次被迫犧牲這些快樂來換取社會的尊重。開始的時候,他自己對於排泄的態度是明顯不同的。他對自己的糞便並不感到厭惡,並把它們看作是自己身體的有價值的部分而不願遺棄,並想把它們作為他的首要“禮物”,送給他十分敬重的人。甚至是在接受教育的陶冶並放棄了這種傾向之後,他仍然賦予這種糞便以很高的價值,把它們看作是“禮物”和“黃金”,另外,他似乎還把尿看作是值得特別驕傲的東西。[292]
我知道你們早就想打斷我的話了,並聲稱:“真是胡言亂語!你告訴我們腸的蠕動乃是性滿足的源泉,並且是用嬰兒來說明的!糞便成了有價值的東西,並且肛門竟成了一種**!我們不相信這一切,但是,我們卻因此理解為什麽兒科醫生和教育家要強烈地反對精神分析及其發現了。”不,先生們。你們隻是已忘記了我剛才試圖想告訴你們的嬰兒**的事實和性變態的事實之間的關係。為什麽你們不知道對於大多數成人而言,無論是同性戀和異性戀都一樣,他們都曾在**時真的以肛門來取代**的作用呢?並且有許多人終身保留著排泄時的快感,並把它看成是一件要事。而且你們或許也聽說過,年齡稍大的而能夠談論這些問題的兒童,談論自己對大小便是如何地感興趣,以及看著他人大小便又是怎樣的快樂。
當然,你們不應經常地嚇唬這些兒童,否則,他們會明白對於這個問題他必須保持沉默。對於其他你們不願相信的事情,我建議你們去看一下分析的發現,以及對有關兒童的直接觀察。
要知道對於這個問題要不受成見的束縛,能從不同的角度來看待它,那是需要真知灼見的。
假如你們發現兒童的性活動和成人的性變態之間的關係令人感到驚奇,我並不引以為憾。它事實上是可以自我證明的:因為兒童除了一直模糊地暗示之外並沒有將自己的**轉化成生殖機能的能力,所以如果說兒童有一種**,那麽這種**就必定是具有變態的性質。
另外,摒棄生殖機能是所有性變態的共同特征。在性活動放棄了生殖目的並且把獲得快樂作為獨立於生殖的目標時,我們把它稱為是變態的。正像你們所看到的,**發展的轉折點在於從屬於成為生殖目的。那些未發展到此程度的和不願從屬於這個目的而隻以獲得快樂為唯一目的的一切性活動,都被賦予“變態”這個不光彩的名字,並為人們所蔑視。
因此,請允許我回過頭來扼要地敘述一下嬰兒的**。我所講過的兩種器官係統(營養的和排泄的)可對其他各種器官做同樣的研究時進行補充。兒童的**確實整個由各種本能活動組成,這些本能有的在本人身上尋求滿足,有的則在外界對象上尋求滿足,並且它們相互獨立。在這些器官中,**不久就占據了優勢。有些人從嬰兒期一直到青春期或青春後期,不斷地**[293],從而獲得自身**的快樂滿足,而不利用其他**或對象的協助。順便說一下,**這個話題是很難盡述的,因為它需要從許多角度加以討論。[294]
盡管我急於縮小這個討論的範圍,但我必須在此給你們講有關兒童的一些性研究;它們也是兒童**的特征,並且對神經症的形成有重要意義,所以我不能把它們略去不談。[295]幼兒性研究開始得很早,有時早在3歲之前。它們與性別的區分無關[296],因為這對於兒童來說並不意味著什麽,他們(至少就男孩來說是這樣)把男子的**歸為兩性所共有。如果一個男孩隨後發現小妹妹或小女伴的**,他會馬上否認他的感覺證據,因為他難以想象像自己一樣的人竟會沒有這個重要的器官。後來,他對呈現於自己麵前的事實感到驚恐,並且感覺到了從前對於這個小器官的恐懼,因為他對其小器官懷有濃厚的興趣,而現在產生一種推遲的效果。他於是處於“閹割情結”(the castration complex)[297]的控製之下,如果他要保持正常,那麽這種情結會對其性格的形成起到重要的作用。如果他得了病,那麽這種情結就成為其神經症的原因,而如果他接受分析治療,這會成為其抗拒的源泉。對於小女孩來說,因為她們缺乏一個大的、可以觀察得到的陰莖,我們可以說她們會感到極大的不利,她們於是忌妒男孩擁有這樣一個東西。正是由於這個原因,她們形成一種想要成為男子的願望——這種願望隨後可再次出現於任何神經症患者身上,假若她們在扮演女性角色中遇到不幸之事的話。再者,在其童年期,女孩的**和男孩的陰莖起同樣的作用:它也是一個特別富於刺激的區域,可用來獲得自發的性滿足。女孩成為婦人的過程極大地依賴於將這個刺激感受性適時地和完全地由**過渡到**口。所謂性遲鈍的婦女,就是**頑固地保留著這種感受性。
兒童性興趣起初產生於嬰兒是從何而來的問題——這個問題與斯芬克斯的怪謎所基於的問題相同(希臘神話傳說:斯芬克斯為一獅身女怪,她編造了一個謎語,來難倒行人。這個謎語是:
“清晨用四足走路,中午用兩足走路,晚上用三足走路,這是什麽?”)。這個問題時常來自於對新孩子的到來的自我恐懼。托兒所對這個問題的回答時常是:小孩是由鸛鳥銜來的。然而,兒童對這句話的懷疑程度則往往在我們的意料之外。兒童感覺到自己受了成人謊言的欺騙,於是就想獨自來尋求解決。但是,兒童還不能由自己來解決這個問題,他的未得到發展的性構造限製了他的知覺能力。他開始假定嬰兒來自於人們所吃的某種特殊的食物,他還不知道隻有女人才會生孩子。隨後,他認識到自己的局限,並不再認為嬰兒來自於吃的食物——盡管這個理論為童話所堅持。在兒童長大一點時,他便注意到其父親必定在生孩子中起著重要的作用,但他不知道到底如何起這種作用。如果他偶爾看到父母的**行為,他即把這看作是男人試圖製服女人;或者是一場鬥爭,並以虐待來錯誤地理解**。起初,他並不知道這種活動與生孩子的關係。所以如果他又發現母親**或內衣上的血跡,他便把這作為父親傷害母親的證據。再往後,到兒童時代的後期,他確信男人的性器官在製造孩子中具有重要作用,但他還隻知道這個器官的唯一機能是排尿。
兒童起初都認為嬰兒的出生是通過腸子進行的;他們肯定認為嬰兒的出生就像一團糞便。一直到兒童對肛門區的興趣完全消退之後,他們才放棄這種理論,然而,他們又代之以另一種假設,認為肚臍或兩乳之間的區域為孩子出生之處。兒童以這種方式漸漸地對於性的事實有所認識,或對其無知感到若有所失,他對這些事實不加注意,一直到青春期之前,他所接受的是一種不完全、不真實的解釋,而這往往是產生創傷的原因。
先生們,你們無疑已經聽到過,在精神分析中,性的概念被過度地擴充了,其目的在於支持精神分析所有關於神經症的性起源和症狀的性意義的論點。你們現在可以自己判斷這種擴充是否有道理。我們隻是將**的概念擴充到足以能夠將變態的和兒童的**包含於其中。也就是說,我們恢複了它的真實內容。精神分析之外所謂的“性”隻限於狹義的**,它被稱為是常態的,其目的在於生殖。
第21講 力比多的發展和性的組織
女士們,先生們:
我感到我並沒有成功地使你們確信性變態對我們的性欲觀點的重要性。因此,我將盡可能地對我已說過的話進行修正和補充。
並非隻是性變態現象,才使我們改變性的概念,以致引起人們對我們的激烈反對。有關嬰兒性欲的研究在這一點上關係更為緊密,而嬰兒的性欲與性變態二者的一致性對我們來說才是決定性的。然而,嬰兒性欲的顯現盡管在兒童後期是明確的,但其開始時的方式則似乎是難以捉摸的。
任何不顧兒童發展曆史和其分析情境的人都會否認它們有性的特點,並且認為它們隻有其他的模糊不定的特性。你們不要忘記我們還沒有一致的標準來確定一種觀察是否有性意味,除非生殖機能可被看作一種標準,而這種標準我們又認為它太狹隘了,必須予以反對。弗利斯所提出的生物學標準,如23天和28天的周期也引起很大爭議;我們所假定的性過程的化學特性仍待發現。另外,成人的性變態是確定而明顯的。正如其名字已表明的一樣,它們是眾所周知的、具有確定無疑的性意味。無論它們被稱之為退化現象或其他什麽,絕沒有人敢把它們歸為其他的東西,而非**現象。隻根據這種敘述,我們就可以斷定性欲和生殖不是同一回事,因為很明顯所有的性變態都拒絕生殖的目的。
這裏我發現一個類似的東西很值得我們注意。對大多數人來說“意識的”(conscious)和“心理的”(psychical)是同樣的,我們曾被迫擴充“心理的”概念,並且使其包含非“意識”的東西。同樣,一些人聲稱“性的”即“與生殖有關的”(或你們可以更簡單地說“**的”),我們不可避免地假定有非“**的”(與生殖無關)的東西是“性的”。這裏隻是形式上的相似,但也不無深刻的底蘊。
但是,如果性變態的存在在這個問題上有如此有力的理由,為什麽這麽久以來沒有人完成這個工作,能解決這個問題呢?我真的不能說。我想這與性變態早已成為一個特殊的禁區有關,這甚至影響到理論,並且幹擾了科學對這個問題的認識。似乎人們不會忘記性變態不僅是令人厭惡的,而且是荒唐可怕的——就好像人們覺得它們有一種誘人的力量,並且從根本上擊毀那些喜歡它們的人的一種隱秘的妒忌。人們由此聯想起著名的諷刺詩Tannh?user中表示譴責的伯爵的自白:
在愛神身上,良心、義務就這樣都被遺忘!
注意,這種事是與我無關的!
在現實中,性變態者是個可憐蟲,他們不得不為其難以贏得的滿足付出代價。
性變態盡管有奇怪的對象和目標,但它顯然是有性意味,因為事實上滿足變態願望的活動,時常到最後可以達到情欲的高峰,乃至於**。當然這隻是有關成人的結果。對於兒童來說,**和**興奮是不可能的;盡管它們的位置由暗示替代,但這種替代也不能被看作是性的。
為了完善我們有關性變態的觀點,我們還要補充一些其他的東西。這些東西雖然為一般人所鄙視,與正常的性活動明顯不同,但仔細地思考可以看出正常人的**也難免有這樣那樣的變態特性。甚至接吻也可看作是一種變態行動,因為它包含著用雙方嘴唇上性感帶的接觸來代替**的接觸。然而沒有人把它當作變態而加以拒絕;相反,在戲劇表演中,它還被看作是一種美化了的性動作。不過,真正的接吻很容易被轉化為完全的變態——也就是說,如果它變得很強烈,那麽可直接導致**和情欲**,這種情況是常有的。我們也可能知道,某人觸摸和窺視他的對象是性興奮的獨立的前提條件,而對於另一個人來說,在情欲**時,會出現手捏口咬的動作,還有些人的情欲高峰不是由愛戀對象的**引起的,而是由其身體的其他部位引起的,諸如此類,不勝枚舉。我們無意將有這種個體特征的人排除到正常人之外,而置於性變態者的隊伍之中。相反,我們愈來愈清楚地認識到性變態的實質不在於性目標的轉移,也不在於**的被替代,甚至也不總是在於對象的變換,而僅僅在於以變態的現象為滿足,而將以生殖為目的的性行為置於一邊。至於那些為了準備或增進正常**的完成而表現出的性變態行為,則實際上並非真正的變態。正常和變態的**之間的鴻溝當然可由這種事實而大大地縮小。我們很容易得出結論:正常的**是由嬰兒的**演化而成的,這種演化的過程是先去除某些無用的成分,然後把其他成分集合起來,使它們從屬於一個新的目標,即生殖目標。
在我們運用所熟悉的性變態現象再次來研究嬰兒生活之前,我必須使你們的注意力轉向它們之間的不同之處。變態的**通常是十分集中的:它的所有的行動都指向一個目標——通常是單一的目標;一部分本能占據重要的位置,並且要麽隻有這個本能是可以觀察得到的,要麽為了它本能的目的而支配著其他的本能。在這一方麵,變態和正常的**是沒有區分的,隻是其占優勢的組元本能和其性的目標彼此不同而已。人們可能說,它們二者都建立起了富有組織的係統,隻是兩者統治的力量彼此不同。另外,嬰兒的**一般缺乏這種集中和組織,它的獨立的組元本能具有同等的權利,各走自己獲取快樂的路徑。當然,就這種集中的缺乏和存在來看,變態和正常的**二者都源於嬰兒的**。還有些變態的**與嬰兒的**極為相似,因為在它們中有無數的組元本能(component instincts)彼此獨立地完成(更準確地說是堅持)它們的目標。在這種情況中,與其說是變態,不如說是**的幼稚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