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轉眼就到了縣試的日子,經過這些日子的調節,玉達不安的心思已經平複了許多。

前幾日,二叔特意帶他去見了周縣丞。周縣丞雖然並不掌管科舉一事,但他畢竟是舉人出身,也曾苦讀數十載,指點一個小小的縣試還是沒有問題的。

照他說,以玉達的文章,隻要平穩發揮過縣試是沒什麽問題的。

興許是周縣丞的安撫發揮了作用,玉達這回發揮穩定,果然中了童生。

消息傳回陳家莊,陳老爺子更是喜不自禁,長孫考中童生的年紀比老四還小,將來十有八九能考中秀才。

要不是念著陳大還沒回來,他巴不得立馬就開席宴請親朋好友。

堂哥中了童生,綿綿也為他高興。倒是臘梅這兩天看上去有點懨懨的。

綿綿忍不住問她:“達哥考中童生是好事,我怎麽看你一點也不開心。”

臘梅撇撇嘴:“我爹娘本來就偏心玉達,這會他中了童生一定會把他捧到天上去……以我娘的性子,還不定怎麽克扣我的嫁妝呢。”

“大娘也不是不疼你,該有的總會有的。”說這話的時候綿綿都有些心虛,不過她一眼掃到臘梅腕上的鐲子,頓時笑著指了指:“橫豎你有這個呢,這一支鐲子頂十台嫁妝了。”

就看到臘梅先是笑了一下,然後利落的把鐲子摘下來用帕子包好塞進懷裏:“不行,我得藏好了,等成親那天再拿出來。要是被我娘看見,指不定就被昧下了。”

“大娘沒那麽誇張吧,再說還有咱奶……”

“你知道什麽。”臘梅突的打住綿綿的話,然後小聲道:“有件事你怕是不知道,我估摸著三嬸也未必清楚。”

綿綿好奇問:“什麽事啊?”

“咱們原先有個姑姑的,比四叔大幾歲。我小時候咱們村遭了旱災又遇到打仗,咱奶就把姑姑給賣了……原本還想賣我來著,但是我那時候瘦巴巴病懨懨的沒人肯買,這才躲過一劫……”

“還有這種事。”綿綿確實有些震驚。

“這算什麽,你小時候還差點被配陰婚呢。”臘梅冷笑道:“咱奶心狠著那,她眼裏隻有兒子孫子,咱們孫女都是賠錢貨。”

“不是,什麽配陰婚?我怎麽不知道。”

臘梅驚覺失言,一下捂住嘴巴:“你竟然不知道,三嬸沒告訴過你?”她懊惱的拍了拍頭:“我看你這兩年變了許多,不像小時候那樣呆呆傻傻的了,也不往奶身邊湊了,還以為三嬸都跟你說了呢。”

綿綿搖搖頭,一把拉住臘梅的手:“好姐姐,你快告訴我吧。”

臘梅咬了咬下唇,才說:“就是你兩歲多的時候曾經生過一場大病,差點沒了。那時候鎮上有個地主家的孫子夭折了,想找個小姑娘配陰婚。咱奶聽說以後還拿著你的八字去配了,人家說很相配,當天就來人要接你。被你爹娘給打出去了……為了這事,你娘鬧了個天翻地覆,把家裏的家什都砸了個遍,然後就抱著你走了。過了好久,三叔才把你們給接回來的。”

然後,一副恨其不爭的樣子看著綿綿:“你現在好歹長進點了,以前就跟個傻子似的,一天到晚就知道幹活。讓你偷懶你都不會,反跟我鬧。我那時候還納悶了,三嬸那麽精明一人怎麽生了一棒槌?”

原來是這樣,看來原主還真是有些傻。

“估計是小時候生病把腦子弄壞了,後來摔了一跤反而摔好了。”綿綿隨口敷衍一句。心裏想的卻是那老李氏還真是麵黑心狠,怪不得之前她說要賣小雲小霞的時候說的那麽溜,敢情是經驗豐富啊。

好在現在已經分家了……

見她半天不說話,臘梅拉了她一下:“行了,事情都過去了,我是怕你日後吃虧才跟你說這些。你可千萬別告訴三嬸,讓她知道了,肯定會嫌我多嘴的。”

“放心好了,我嘴巴很嚴的。”綿綿忙拍著胸脯道。

臘梅撅噘嘴,忍不住替自己解釋:“橫豎我都快成親了,出了門子就不是陳家人,到時候奶也管不到我頭上。就算說了我也沒什麽好怕的。倒是你自己可長點心吧,過年可是好些親戚都打聽你的婚事了。”

“沒事,有我娘呢。”綿綿對自家老娘的戰鬥力還是很有信心的。

臘梅羨慕的歎了口氣:“我怎麽就沒攤上三嬸這麽個娘。”

綿綿突的笑了:“等你成親有了孩子,你可以學著做我娘那樣的母親啊。”

臘梅腦子轉了一會才反應過來,她笑著捶了綿綿一下:“好你個死丫頭,你竟然打趣我。虧外頭人還誇你文靜,連生孩子這種話你都敢說……”

姐妹倆鬧做一團,等鬧夠了,臘梅又拿過絲線跟綿綿請教打絡子。

她之前在二叔家見到小雲小霞天天絲線不離手,問了之後才知道這倆妹妹每月打絡子能掙好幾百文呢。她羨慕的不得了,聽說小雲倆是跟綿綿學的,於是自己也纏著堂妹學這個。

對於便宜堂姐的這個要求,綿綿倒是答應的很痛快。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嘛,堂姐都打定主意要自力更生了,那自個當然要幫忙。

在她看來,手藝這種東西會的人多了才能不斷的創新改進。

當然,這跟她前世的經曆有關,互聯網時代,各種技巧經驗獲取的相對容易,一般很難產生敝帚自珍的想法。但是這個時空,大部分人在某個行當裏消磨半輩子才摸索出一些技巧和訣竅,那是人家安身立命的本錢,就算是死不外傳也是可以理解的。

所以樂於助人隻是她自己的想法,她不會去幹涉別人。

臘梅雖然刺繡不咋地,但打絡子倒是一把好手。幾個簡單的結子,幾乎綿綿一教她就會了,而且很會舉一反三,自己還會創新。

綿綿都有些無語了:“你打絡子打的這麽好,以前怎麽不打了賣?”

“嗨,你是不知道那些走街串巷的貨郎有多黑。花半天功夫打的團錦結,一文錢收兩根。要是一個不小心,都不夠買線的錢。”

“那是挺黑的。”綿綿難得的附和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