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四看到大哥和三哥兩家人都把懷疑的目光投向了自己,連哭的力氣都沒有了:“真的不是我呀!”
他在鄉下說是“照顧”父母,但大哥和三哥各送了一個仆人回來,他也就是偶爾來看看陪二老說說話,一年就能有七八十兩銀子入手。爹娘這裏要是有什麽好吃的好喝的,絕對少不了自己那份。
家裏的宅子也是前幾年剛翻修的,自己那兩間小土房早變成了兩進的青磚大瓦房,別提住的多自在了。
他是吃飽了撐的才攛掇爹娘去城裏,這三個哥哥可沒有一個是好相與的,得罪了哪個都劃不來。
更何況前年他剛開了家私塾,一年到頭也有三四十吊錢的收入,十裏八寸的誰見了他不尊稱一聲“秀才公”。去了縣城,誰認的他是誰?
陳四也不知道爹娘是抽的哪門子瘋,突然嚷著要去城裏,事先都沒跟自己說過這事。
陳三跟陳大對視了一眼,然後說:“這事過完年再商量,眼下還是先收拾一下好生過年吧。”
大過年的,他不想因為這事鬧的太難看,讓外人看了笑話。
老李氏還想嘮叨什麽,被老爺子拽了拽胳膊,閉上嘴不言語了。
但她心裏有氣,不但對幾個兒子兒媳沒有好臉色,對孫輩的更沒耐心。留下一屋子人自個回炕上躺著去了。
按理說,福金今年剛進門,頭次回來,當太婆婆的怎麽也該打聲招呼,更何況她肚子裏還懷了陳家的第四代。
看到福金臉色有些不好,綿綿趕緊過去握住她的手:“嫂子,你沒事吧?要是哪裏不舒服千萬別忍著。”
算算日子,福金這胎還不到三個月,還是需要萬分小心的時候。從城裏回來的路不太平整,綿綿生怕福金有什麽不妥當,這年頭的醫術可沒那麽發達。
福金搖搖頭:“就是剛才坐車坐的有點暈。”
李氏回來就被公婆給了個下馬威,心裏氣的難受,不免把懷孕的兒媳忘到了腦後。這會經綿綿一提醒,趕緊說:“你這孩子忒老實,既然身子不舒服怎的不早說。”
說著,推了一把玉達:“還在那杵著幹嘛?快帶你媳婦回房休息。”屋子前些天就派人回來打掃過了,被褥也是從城裏帶回來的,鋪好床就能直接睡。
馮氏她們也懶的在這裏看公婆臉色,帶著兒女們都回了自己屋子。
剛回去,柳氏就帶著孩子過來了。
她去年剛生了一個女兒,今年還不到一歲,正是好玩的時候。
這兩年,四房兩口子都長進許多,跟三個哥哥家的關係也改善了不少。
柳氏生怕其他幾房把公婆出的幺蛾子記在自家頭上,趕緊過來解釋:“我看,這事兒一定是婆婆的主意,李家人沒少在後頭攛掇。這陣子他們來的可勤了,以前一年都來不了那麽多次。”
“難不成他們家還不死心?”馮氏聽了直皺眉。上回達哥兒成親的時候,大房那去了不少親戚。
其中就有李氏的娘家人。
李家是婆媳倆人共同的娘家人,覺得自家比其他親戚高了許多,事事都要爭先不說,聽說小雲姐倆沒有說親,還把主意打到了她們姐妹頭上。
當時就被馮氏好一頓排揎。若隻是家窮一點,孩子人品好知道上進也可以考慮。關鍵李家老少幾代就沒個成器的不說,一個比一個不像話。
仔細算起來,自家婆母在李家眾人裏都算是很講道理的了。
畢竟她頂多就是窩裏橫,從來不會在外場上丟人。李家其他人就不一樣了,基本的禮義廉恥都有點不顧。
成親前天新娘子曬嫁妝的時候,就有李家人摸到了新房裏。要不是綿綿特意派了幾個丫鬟去幫忙看著,差點丟了嫁妝!
就這樣的人還想娶陳家閨女?別說周氏了,就連李氏都覺得不可思議。
婚禮辦完,李家人還想賴在陳大家多住幾天的,被李氏安排人連哄帶騙的弄走了。她自個都是娶兒媳的人了,還能怕娘家人威脅不成?
李家人差不多就是被趕走的,她們妯娌的意思都表達的很清楚,陳家不可能把閨女嫁到那種人家。原以為他們應該死心了,沒想到竟然反過來攛掇老李氏出頭。
馮氏想了想,冷笑道:“我倒是瞧瞧她們想弄什麽幺蛾子!”
“這……”柳氏有些遲疑:“婆婆要是真耍起橫來……”
馮氏微微一笑:“真要那樣,我不介意讓婆母大人了解一下如今到底是誰在當家!”
她說這話的時候神情很是平靜,甚至帶著微笑,可柳氏無端的就覺得後背一涼,心道幸虧咱家沒有跟著瞎摻和。三嫂兩口子能在縣城折騰出那麽大一片家業,哪裏是什麽好惹的?
前幾年那個姑奶奶拖家帶口的來鬧事,最後怎麽樣?聽說一個表叔連命都搭上了!婆婆也真是的,都七十好幾的人了,頤養天年不好麽?非要鬧什麽幺蛾子。
“好了,大過年的,先不說這些喪氣話了。我從城裏帶了不少點心瓜果回來,一會你帶份回去,待客或者送人都挺好的。”馮氏笑著說道。
隻要老四兩口子識趣,她不介意漏點好處給對方。
柳氏的女兒叫玉綾,明眼人一下就能看出來這是隨了綿綿的名字。當時柳氏倒是跟馮氏提過這茬,說是覺得綿綿挺有福氣,想讓女兒沾沾姐姐的福澤。
馮氏和綿綿對此都無所謂,同宗姐妹,名字相似太正常不過。
綿綿記得去年見到小堂妹的時候,對方還是個有些紅瘦的小嬰兒。今年一看,已經長的白白胖胖,有點小美女的樣子了。
而且小孩子的臉蛋滑滑嫩嫩的,小堂妹還有倆酒窩兒,綿綿忍不住拿手指在她的臉上戳了兩下。
然後笑道:“怪不得大家都喜歡捏小孩子的臉蛋,實在太好玩了。”
馮氏忍不住熊她:“綾姐兒是小孩子,難不成你也還小?別總戳她臉,小心弄紅了。”
鄉下孩子皮實,比綿綿粗手粗腳的大有人在,柳氏見她肯逗女兒玩,喜歡都來不及又怎麽會生氣。趕緊笑道:“沒關係的,讓她們姐倆玩去。玉綾這孩子年紀雖小脾氣大著呢,不是對誰都能笑的這麽歡的。跟綿綿玩的這麽好,說明姐倆有緣。”
綿綿笑笑沒有言語,有沒有緣她不知道,這個小孩子挺好玩倒是真的。
二房一家子直到傍晚的時候才回來。
馮氏在門口接著周氏,忍不住問:“二嫂,你們怎的回來的這麽晚?”
周氏有些自得的笑了笑:“本來晌午要走的,於家那孩子送了好些東西去。大過節的,想著他過年要自個過,我跟他爹就留他吃了頓午飯。這一耽擱,下午走的就有些晚了。”
“喲,看來這小夥子對小霞還挺上心啊。”馮氏笑著打趣一句。
周氏也很高興:“是啊,總算解決了一個,我這心頭也鬆快一半了。”
馮氏挽著她的胳膊小聲嘀咕:“按理說大過年的不該掃你的興,可家裏有人不肯安生,我覺得還是提早知會你一聲。小雲的婚事趁著過年走親訪友比較多,有合適的抓緊定下來……”
說著,就把公婆鬧著要去城裏和李家人在背後攛掇的事給說了。
“還有這事?”周氏也覺得很膈應:“李家那幾個小子哪有一個成器的,別說家裏現在好過了,就是以前窮的時候我都瞧不上他家!”
“誰說不是呢!”馮氏重重的附和道:“不過光腳的不怕穿鞋的,這家子人又不在乎什麽名聲體麵,就怕他們攛掇著老人弄出什麽幺蛾子來。”
等過完初一,陳大徑自拍板:“爹娘不是想去城裏嗎?那就跟我們一起走,我是長子,你們既然不願跟著老四,就跟著我住吧!”
沒想到老太太竟然不同意:“那不行,你們兄弟好幾個呢,不能光禍害你們家。上回去住了你們家,這次輪到老二家了。我還沒住過老二家呢,說不定哪天就蹬腿了,死之前總要去住一住。”
綿綿心裏篤定,這老太太又要出幺蛾子啦!
為毛她竟然有點興奮呢。
難不成,是大過年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