綿綿這會正跟著老哥辛苦趕路,壓根不知道在半山腰裏有人在誇她。
好容易回了家,綿綿卻發現馮氏沒在家,幸好她身上帶了鑰匙。
進了屋後,綿綿爬到炕上一躺,滿足的歎息一聲。哎呀,還是家裏的炕最舒服了。
渾然忘了她之前是怎麽嫌棄家裏的大炕咯人了。
玉寬被妹妹影響,也躺倒在木**不肯起來了。自從堂哥走後,天氣也越發熱了起來,這張床就被他毫不客氣的霸占了。
馮氏從外頭回來,就看到一對兒女躺的七仰八叉的樣子,頓時喝道:“瞧瞧你們倆這都什麽樣子,大白天的就躺**,像不像話?”
綿綿隻做沒有聽到,弱弱的問:“娘,你去哪了,怎麽還鎖門了?”
“去了周家一趟。”馮氏回了一句,然後把小兒子放在他哥的身上,讓老大哄著。
她自己則坐到綿綿跟前:“唉,閨女啊,為娘要跟你商量點事。”
“什麽事?”綿綿防備的坐了起來,每次她娘用這麽溫柔的口氣跟她說話,八成是沒有好事的。
馮氏吐槽道:“你瞧瞧把你嚇的,我還能吃了你不成?”
閨女這防備的眼神就跟她是什麽洪水猛獸似的。
綿綿杠著脖子:“你先說到底是什麽事?”
馮氏慢悠悠的說:“周太太誇咱家的醃菜做的好,想跟我們合夥開醬菜鋪子。”
“她們家應該不缺錢吧?怎麽突然想要開鋪子了?”綿綿覺得有些奇怪。
馮氏嗤笑:“這有什麽奇怪的,誰還嫌錢多?橫財再多,那麽大一家子人也不能總是坐吃山空啊。何況周縣丞還指望著倆兒子將來科舉有成。曆來讀書人,花費最大的就在這一次次的應試上頭。多少寒門學子腹內滿滿的錦繡文章隻是苦於囊中羞澀卻止步於秀才的?”
所以前世才會有範進中舉那樣的故事?
看到閨女神遊天外的樣子,馮氏自己笑道:“真是的,我跟你說這些做什麽。我是想告訴你別以為周家如今就不缺錢了,越有錢的人越覺得錢少。”
“好吧,那她幹嘛非要跟咱家一起合夥?我那醃菜的法子也算不上絕密,有些經驗的老人嚐一嚐就能摸索出來,周太太大可以甩開咱們家自己幹……”
馮氏嘀咕道:“我就是擔心這個才沒有一口應承,算了,等你爹回來我再跟他商議一下吧。”
“那您老跟我說這半天,是逗我玩呢?”綿綿十分不滿的撅噘嘴,覺得老娘也太不尊重自己了。
馮氏朝她笑道:“若這醬菜生意真的做起來了,到時候還要勞煩大小姐寫個方子。”
“方子好說。”綿綿痛快的答應,隨即笑眯眯的問:“不過我聽說那些秀才替別人寫東西都有什麽潤筆費,這會連方子都是我的,娘,您還是不是得給我點好處……”
看到她這副財迷樣子,馮氏沒好氣的唾了一口:“連你都是老娘的,讓你寫個方子還想要好處費,且等著吧!”
說著,又吩咐她:“你看看這都什麽時辰了,你還不起來做晚飯。”
聞言,綿綿隨即往炕上一倒,捏著胳膊道:“哎呀,今天爬山可累死我了,腰都斷了,做不成飯了。”
看到閨女這憊懶樣子,馮氏氣的叉腰罵道:“小小年紀哪來的腰,越大越會偷懶!”
嘴裏嫌棄,但馮氏還是自己去廚房做飯去了。
等她做好飯再進來的時候,卻聽到屋子裏一陣此起彼伏的酣睡聲,打眼一瞧,三個小的竟然都睡了過去。
馮氏不由失笑,然後把趴在老大身上睡著的小兒子抱起來平放在炕上,低聲道:“你這個小東西,哥哥姐姐是爬山累壞了,難不成你也累著了?”
玉安砸吧砸吧嘴,翻個身繼續呼呼大睡。
另一邊,中年文士一口氣把盤子裏剩下的蓮藕糕都給吃完了。
雲琦雖然有些心疼,但又不知道找什麽理由阻止對方,隻能眼睜睜的看著他把糕點吃完。
還好,周媽媽暗示他,點心還有。要不然雲琦覺得自己大概會暴走。
文士吃完點心,又拍拍肚子道:“顛簸了一下午還真是餓壞了,不知道晚膳什麽時候做好?”
周媽媽忙道:“既然先生餓了,我這就去廚房催催去。”說完,端著托盤走了。
雲琦幫文士的杯子裏續上茶水:“那位老人家沒有大礙吧?”
“沒有,遇上我算他福氣大。”文士老神在在的笑道。
雲琦點頭:“我也這麽覺得。”
文士突然神情莫名的笑了:“不過,我覺得你小子福氣也挺大。”
“這話怎麽說?”雲琦有些丈二摸不著頭腦。
文士突然低聲問:“你知道那老頭子是誰嗎?”
“於文藻!”就在雲琦有些不耐煩的時候,文士緩緩吐出這三個字。
雲琦大驚:“於閣老?”他有些不敢相信:“那人竟然是於閣老?”
“沒想到吧?現在是不是後悔當時沒有表現的更熱切一些,若是你親自把人送回去,說不定這會已經是於家的座上賓了。”文士笑著打趣。
雖然開始的時候有些驚訝,但雲琦很快就平靜了下來:“於閣老文采讓人欽佩,做人也有其獨到之處,但我外家也不差。何況,今兒也算是結了一個善緣,已經是意外之喜了。至於其他的,順其自然吧。”
“哼,你那親爹可是處處找機會給你庶兄鋪路,你就不怕他將來踩到你頭上去?”
雲琦不屑的輕笑幾下:“憑那人的資質,他還不配!”
文士有些不解:“你才是馮家的嫡長子,就任由你父親把馮家資源放在別人身上,你心裏不會嫉妒?”
“有什麽好嫉妒的,德不配位就是問題的根本。有時候,爬得越高才能摔的越慘,不是嗎?”少年表情淡漠的回道。
文士摸摸下巴上的胡子:“你這雲淡風輕的表情,看上去還真欠揍。”
“彼此彼此。”雲琦端起茶杯,向對方莞爾一笑。
嘖嘖,這小子長的太標致了,還沒弱冠就這麽勾人,再過幾年還不知道要迷壞多少懷春的少女芳心呢。
也不知道爹娘兩人到底是怎麽商議的,最終還是決定跟周家合作醬菜生意。
陳家出方子和鋪麵、東西,周家出人出關係,兩家各占一半的股。
周太太的效率很高,事情商定以後緊接著就幫馮氏找好了鋪麵。就在綿綿家兩條街以外的縣城主道上,門臉不大,但是屋子倒是極周正。
鋪子後頭還有一個小院,裏麵有寬敞的幾間屋子,正好用來做醬菜用。
馮氏之所以跟綿綿商量這事,是因為她把當中最重要的鹵水配製交給綿綿去做。
為了鼓勵她,還答應日後盈利了每月都給她工錢。
就算不給工錢,自家的生意也得上心啊。之前綿綿雖然跟馮氏各種花式開玩笑,但真動起真格來那也是很能幹的。
前頭的鋪子總要粉刷修整一下才好開業,後頭的院子卻可以直接做醃菜了。
綿綿去送頭一茬鹵水的時候,看到幾個洗菜的婆子,還十分嚴肅的糾正了一番她們的動作。
其中一個婆子看綿綿年紀小,不免看輕她,嗤笑道:“婆子我醃了一輩子鹹菜了,沒想到到老卻讓一個奶娃娃來指點我,這還真是……”
綿綿也不惱,笑嘻嘻的走過去,仰著小臉問:“聽說大娘是南邊逃荒過來的,家裏遭了什麽難?”
那婆子樂的清閑一會,便停下手裏的活回道:“唉,家裏兒子生了重病,沒辦法之下我這才把自個賣了,好換些錢給我那苦命的兒子治病。”
提到身世,婆子忍不住傷心起來。
“大娘還真是可憐人。”綿綿幽幽歎了一聲,又問:“不知大娘身價幾何?”
婆子暗自驚喜,心想小孩子好哄,這丫頭不會是可憐自己要替自己贖身吧?她忙胡亂抹了把眼淚,哀聲回道:“我又老又沒本事,不過賣了五兩銀子。”
五兩銀子對有錢人家的小姐來說,應該不算什麽吧?
“還真是不多呢。”綿綿幽幽歎道。
正在婆子暗喜的時候,她隨即聲音轉冷:“不過這世上誰不可憐?大娘剛才指責我的不是,卻沒想過自己的不是嗎?”
婆子被她這一出搞的有點懵,這小姑娘怎麽突然變臉了?她囁喏道:“我,我有什麽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