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受驚的螢火蟲們逃回那個玻璃瓶,礦洞裏重新有了燈。

大竹醒過來時,看見伊爾正扯下她的一隻長耳朵貼到他胸前。

大竹問:“你幹什麽?”

伊爾說:“聽聽你的心還跳不跳。”

“伊爾,你還記得被洗腦時的事嗎?”

“有點記得,我記得點了你的穴,不許你哭。大竹你現在想哭嗎?我可以給你解開穴道,讓你哭個夠。”

大竹連連擺手,他現在不想哭。

能吹響的寶石以正化邪,除了邪得出格的喬伊,忍者鼬和揚子鱷都被喚回本性,曾經堅硬的邪惡之心變得柔軟。

礦工們醒來後想起了曾經忘記的老婆或未婚妻。

也想起了曾經忘記的工錢。

羚牛老二說:“幹一天的活,拿兩天的錢,今天幹的活可以算一天吧?”

石頭堆裏的喬伊被埋得直翻白眼:“我哪有錢給你們?不過……埋住我的這些石頭倒都是寶石,你們把寶石拿走抵工錢吧。”

睡了一覺以後,礦工們的智商提高一些了,他們懷疑地打量著那些“寶石”。

派派建議他們:“你們再往上看。”

礦工們就往上看。

派派問:“看見什麽了?”

礦工們說:“看見一把寶劍。”

派派說:“你們把寶劍拔下來,賣掉,就夠你們發工錢了。”

羚牛老二跳起來拔下寶劍。眾礦工謝謝派派,也謝謝喬伊。

妖魔軍這次也有收獲,他們從利齒團裏收伏了三個妖魔——血瞳豺狼人、忍者鼬、揚子鱷。

等所有人都離開了礦洞,喬伊在石頭堆裏磨牙求救,他等摩伊來刨出他。

三塊迷之琥珀收入囊中,小俠們這次應該好好慶祝一下。

不過且慢慶祝,小俠中的一位心情不佳。

這位小俠之所以苦惱,並非因為比別人少得到,相反卻因為多得到。

是伊爾在苦惱。

她不高興,派派和大竹也就高興不起來了。

派派和大竹一起陪伊爾去見神龜藥師。

那麽伊爾為何煩惱?她比別人多得到的是什麽?

你猜不到嗎?

我再給你一點線索——跟伊爾去見藥師爺爺的還有三位,他們是揚子鱷、忍者鼬和血瞳。

這三位跟伊爾的共同之處便是問題所在。

還猜不出來?

我隻好公布答案了。伊爾跟這三位妖魔軍新戰士的共同之處是:他們的脖子後麵都被蓋過章,都有利齒團的利齒徽記。

你會說:這種徽記確實帶來恥辱,但把它擦了不就行了?

如果它能像用粉筆寫的“××是豬”一樣很容易擦掉,還用去找神龜藥師?

對了,這次你可能會想到,需要擦掉利齒徽記的其實不止這幾位,還應包括那批曾被洗腦的礦工。

現在伊爾背對著藥師爺爺蹲在地上,因為藥師爺爺的腰彎得厲害。

藥師爺爺幾乎把整個臉都貼到伊爾脖子上了,他的鼻息吹得伊爾癢癢的。

“藥師爺爺,”伊爾忍不住問,“您是用眼睛看,還是用鼻子聞?”

藥師爺爺說:“鼻子也要聞,眼睛也要看。”

終於聞完了,看完了。

老神龜問眾人:“你們知道這種藍色的印泥是用什麽做的?”

“不知道。”

“說出來小姑娘會覺得惡心——它的主要原料是一種鳥糞。”

伊爾立刻大皺其眉:“爺爺啊,你明知我會惡心,為什麽要說出來?”

神龜笑道:“不說出來,沒法分析它。這是吃不飽鳥的排泄物。”

大竹問:“是不是這種鳥的胃口很大?”

神龜搖頭。

派派說:“也許它跟布穀鳥一樣是以叫聲得名的,不管餓不餓,它整天都叫:‘吃不飽!吃不飽!’”

“派派猜對了。”神龜說,“吃不飽鳥以爬不動蟲為食,爬不動蟲專吃找不到樹的葉子。那麽,直接用這種樹葉做印泥行不行呢?行是行,顏色也一樣,可就是蓋上的章很容易被擦掉的。所以,一定要等爬不動蟲吃下找不到樹的葉子後又被吃不飽鳥吃掉了,變作鳥糞,才能做成這種怎麽也擦不掉的印泥。”

伊爾覺得藥師爺爺說話挺囉嗦:“我們來找您並不是想知道怎樣做印泥呀。”

“可是,”藥師爺爺說,“做印泥和擦掉印泥很有關係的。用找不到樹的根須榨成綠汁,塗抹在蓋過章的地方,就能把恥辱的藍色清除幹淨。如果你們不知道樹、蟲、鳥的相生相克,隻怕很難找到找不到樹。”

派派連連點頭:“很有道理,領教了。”

越過一氣學院後山的試煉崖,有一片望不到邊的黑林子。

三小俠加上三妖魔,六人行走在林中。

聽從派派的建議,大家關閉了一半的視覺,把注意力集中到聽覺上。隻要能聽到吃不飽鳥的叫聲,就有希望找到找不到樹。

這次小俠們本來不想帶忍者鼬來的。

伊爾說:“你算什麽忍者,老是忍不住要排放氣體!不能帶你去,因為所有的鳥都會被你熏跑的。”

但忍者鼬保證自始至終憋著,做到零排放。

現在他已經憋了很久了。

“我聽到那種鳥在叫!”忍者鼬說。

眾人停步豎耳……沒發現有價值的聲音。

大家斷定忍者鼬憋出了幻覺。

大家繼續走向樹林深處。

不一會兒忍者鼬又叫起來:“這回是真的,不是幻覺!”

大竹聽了聽,說:“好像真是在叫‘吃不飽’。”

眾人循聲走去。

他們看見幾棵大樹之間拉起一張巨大的蛛網。

這張網已粘住了獵物。那獵物不再掙紮,因為掙紮無用。

走近一看,原來是虎人摩伊落網了。

這蛛絲並不比普通蛛絲粗,如果是很粗的蛛絲摩伊不會看不見。但這絲的黏性又確實很強,不然怎能像粘蒼蠅一樣粘住了老虎。

“是你在喊‘吃不飽’嗎?”派派問摩伊。

摩伊說:“我餓了,就學鳥叫,抓了一隻鳥。”

摩伊的爪子上抓著一隻鳥。這時鳥在求救,但求救的叫聲也是:“吃不飽!吃不飽!”

伊爾就用一張蛋餅跟摩伊換了鳥。

鳥很感激伊爾,但感激的聲音也是:“吃不飽!吃不飽!”

這隻吃不飽鳥站在伊爾的肩上,願意當她的寵物。

派派又問摩伊:“你怎麽會這樣的?”

摩伊邊吃蛋餅邊回答:“今天我放假,找了個池塘去釣魚。剛剛釣上一條魚,傳來喬伊的牙語說:‘我被石頭埋住了,快來把我刨出來。不用找工具了,這裏有鐵鎬。’我就把剛釣上來的魚放回池塘,對它說:‘對不起,哥有事,下次再來釣你。’我走得很匆忙,一不留神就撞到蜘蛛網上了。”

派派揣想:“能織這麽大的網,這蜘蛛的個頭應該不會小。”

“是不小,”摩伊比劃著,“而且還有八隻眼睛。他剛才來看過我,網到個老虎還是有點意外。他可能找朋友商量去了,他們會想個好辦法來處理我。”

派派說:“這樣大這樣怪的蜘蛛,可以想像他還會有更可怕的朋友。”

摩伊說:“趁這些可怕的朋友還沒趕來,你們把我救出去吧。”

眾人麵麵相覷。

如果大竹或者忍者鼬陷在網裏,那是不能不救的,因為他們是朋友。

但摩伊就兩樣了——他是敵人。

敵人可以不救,甚至必須不救。

大竹說:“我們來表決吧,救還是不救。”

伊爾說:“六個人是沒法表決的,因為可能出現三比三的情況。”

摩伊趕緊舉起他那隻沒被粘住的爪子,說:“我可以參加表決,這樣就七個人了。”

大家顯然覺得摩伊參加表決不合適。

派派就對網外的五個人說:“這樣吧,我不參加表決,但我會支持表決的結果。——現在,同意救摩伊的舉手,不同意的舉腳。”

於是大竹、揚子鱷、血瞳、摩伊舉手。

伊爾、忍者鼬舉腳。

派派宣布表決結果:“同意票3張,不同意票2張,廢票1張。”

按照表決結果,開始營救行動。

揚子鱷把他的長嘴伸到網裏,要將粘住摩伊的蛛絲咬斷。

但這張鱷魚的嘴也被蛛絲粘住了。

伊爾雖然剛才舉了腳,可她還是尊重表決結果,從腰間掣出那對雷電胡蘿卜。

雷電胡蘿卜射出的電火花“嗤啦嗤啦”地灼燒蛛絲……

仍然沒用,沒法拯救摩伊的身體和鱷魚的嘴。

派派說:“讓我試一試,能不能用複靈寶石恢複摩伊的自由。”

他便又將這塊寶石嵌到束腰鐵棒上。

手持嵌寶鐵棒,派派成功地挑開蛛絲,救出摩伊和揚子鱷。

摩伊一脫險境,拔腿就跑。

伊爾生氣地在後麵喊:“你還沒說‘謝謝’呢!”

摩伊已經跑得沒影了。

曾經在利齒團混過一段的血瞳不由歎道:“利齒團那地方,風氣太差。”

派派擺擺手:“別說話。”

“怎麽?”

“摩伊的牙語正在傳來……他說:‘對不起,我要趕快去救喬伊,來不及說‘謝謝’了。”

聽了這話,大家都有點發呆。

伊爾說:“剛才表決的時候,我們應該多考慮一點——救了摩伊就等於救了喬伊,在這種情況下,我們要不要救摩伊?”

大竹想了想,說:“在這種情況下,我大概還是不會用腳投票。”

這時從小路上傳來“吱吱呀呀”的聲音。

村民牛、馬、驢、騾抬來一頂用竹竿和躺椅紮成的簡易小轎,轎上坐著年邁的獅子。

大竹問村民們:“你們為什麽要抬著他?是送他去醫生那兒嗎?”

牛說:“我們不去醫生那兒,我們就到這兒,他是我們的卡卡村長。”

村民們把轎子放下。

眼尖的伊爾發現異常,她問村民:“為什麽把村長綁起來了?”

村長答道:“是我讓他們這樣做的。害蟲逼我獻出村民給他們享用,我就獻出自己吧。”

派派問:“您說的害蟲是怎麽回事?就是那隻大蜘蛛嗎?”

卡卡說:“蜘蛛隻是害蟲之一。我們這個村子叫‘蟲眠村’,知道為什麽叫這個名字嗎?”

“不知道。”

“一百年前群蟲為害,有位法師戰勝了害蟲,把一大堆蟲屍埋入地下,於是就有了這個蟲眠墓穴。這墓穴沒有墓碑,沒有標記,誰也不知道確切的地點,隻是附近的村子被叫成‘蟲眠村’。千百年來,這個村子的村民們老是提心吊膽:既然是‘眠’,總會有‘醒’,那些害蟲什麽時候醒來的話,村子可要遭殃了。”

大竹問:“現在墓穴裏的害蟲都醒來了嗎?”

卡卡村長說:“是的。有一日天降火球,我聽見‘轟’的一聲,然後是‘嗡嗡嗡嗡’聲。第二天林子裏就發現這張大蜘蛛網,還有一隻山羊大小的綠頭蠅在村裏飛來飛去……”

“我明白了,”派派說,“迷之琥珀的十塊寶石中有一塊叫‘回生’,看來是它喚醒了墓穴裏的害蟲。”

忍者鼬說:“那隻山羊大的蒼蠅是在偵察飛行吧。”

卡卡說:“他還管送信。他送來的信裏寫了很多威脅的話,說如果不答應他們的要求,他們就會派嗓門最大的蚊子來唱歌,讓我們每夜每夜都睡不著覺。他們還會派來蟑螂花車巡遊隊,把村裏的女孩子全都嚇死。他們的首領聖甲蟲署的名。”

派派問:“村長,那你就打算為村捐軀了?”

村長說:“綁我的繩子打的是活結。等他們把我抬到首領麵前,我會出其不意地發動襲擊,爭取把聖甲蟲幹掉。實在無法取勝的話,我會悄悄吞下毒糕,讓他們發生食物中毒。”

大家正為卡卡村長的犧牲壯舉唏噓感動,目光犀利的狼人血瞳忽然發現情況。

血瞳說:“在你們的視力範圍外,有一個小隊正在行進。他們是四個體形龐大的昆蟲,抬著一頭豬。”

伊爾說:“看來是害蟲們帶著獵物返回墓穴,我們快快跟上,好掏他們的老窩。”

派派問血瞳:“你有沒有聽見這幾個蟲子在說些什麽?”

“對不起,”血瞳抱歉道,“聽不是我的長項。”

這時伊爾驕傲地晃了晃長耳朵。

“兔子,”派派趕忙施禮,“要仰仗你了。”

伊爾凝視諦聽一陣,然後說:“在你們的聽力範圍外,蟲子們說,眼看快到了,幸虧先由大黃蜂偵察過,少走多少冤枉路。”

派派沉吟道:“這話有問題啊。”

忍者鼬問揚子鱷:“我們在利齒團混的時候,團裏好像有個大黃蜂的吧?”

鱷魚說:“嗯,有的。”

“除了大黃蜂,”血瞳說,“另外三個——螳螂,蟑螂,獨角仙,也有點眼熟。”

派派請求血瞳:“你再看看他們的脖子。”

血瞳集中眼神仔細再看……

“看見了,”他說,“他們的脖子上都有藍色,好像就是利齒徽記。”

“情況可能是這樣,”派派分析道,“喬伊被摩伊救出後,摩伊提到的大蜘蛛網引起喬伊的興趣。他迅速了解到害蟲複活這回事,緊接著派部下冒充複活的蟲子,想混進蟲眠墓穴。”

“混進去幹什麽?”大竹沒反應過來。

伊爾橫了大竹一眼:“還不是想把回生寶石弄到手!”

“那,”大竹說,“喬伊的部下會跟害蟲打起來吧?”

“當然會。”派派露出微笑。“我們就耐心等他們打到最後。”

大竹問:“要是害蟲被打敗了呢?”

派派說:“那時候利齒團也已受到消耗,會很容易被我們打敗。”

大竹問:“要是利齒團被打敗了呢?”

伊爾說:“那我們就衝進去,不讓害蟲休息,從他們手裏奪取寶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