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轉過身來仔細打量來人,麵前這男人頭戴一頂藍灰的“前進帽”,上身是紅白條紋相間的T恤衫,這T恤衫還塞到了褲子裏,褲腰提得老高,手腕上戴著一塊不知道什麽牌子的手表,鍍金的顏色掉了不少,黃一塊白一塊的。標準的農村幹部打扮,看模樣到是像個村長。

太子妹白了範胖子一眼道:“你做你的買賣唄,和我有啥關係?”

範胖子陪笑道:“妹子,咱這就算初次合作,也是叫你看看你紅兵哥的本事。還什麽你的買賣我的買賣?”

李姐趕忙把那村長模樣的男人往“公司”裏讓:“來來來,進屋說。”回頭對我和太子妹道:“太子你可不能走啊,跟你倆大哥出去長長見識。你倆也別站著了,進屋招呼客人。”

“別人介紹我來找老陳的,老陳在不?”李姐太熱情了,弄的村長有些不自在,坐在“公司”裏手腳有點沒地方放。

“我們海叔被請到日本做法事去了。”我當然是有駱駝不吹牛:“這去了大概也快半個月了,您有事和我們說一樣。”

“你們……”村長吧嗒吧嗒嘴,有些遲疑。

“爺們兒你今天算來著了。”範胖子拍著胸脯說道:“我們哥倆才給咱中心醫院處理完鬧鬼的事,你要是來早兩天連我們哥倆你還請不到。今天還就巧了,買二送一,趕上我家師妹還在,你撿便宜了,啥事說吧。”

太子妹嘴一動剛要說些什麽,李姐趕快接話道:“大哥你放心,老陳不在也沒關係,這兩個小夥子本事大著呢,你的事就盡管放心交給他們。”

“唉。”那村長打了個唉聲道:“可也不是啥大事,我要遷墳,找老陳做個法事,照護著點兒。”

“是要遷墳啊。”我搭話道:“吉穴可選好了?在什麽地方?是要我們去幫著看看還是直接就可以遷?”

“這……”村長吞吞吐吐道:“這個……選好了、選好了,咱們直接破土遷墳就行。兩處離的也不遠,有什麽講究要做什麽法事你們哥倆給弄了就行了。”

“這遷墳的講究可是不少,咱得先選個吉日。要遷的是家裏幾位先人?”範胖子邊說邊在抽屜裏拿出黃曆看日子。

“也不用挑日子了。”村長滿臉的不自然,磕磕巴巴道:“我們……我們這有些事情很著急,就打算今天晚上遷了。”

“晚上遷墳?”我奇道:“這遷墳要午時之前,可沒聽說過有半夜弄的。”

範胖子笑道:“窮搬家富挪墳,想必你老哥是升官發財了。遷墳也算是光宗耀祖的大事,不能兒戲,你這半夜遷墳可不是開玩笑?”

“沒辦法,就得半夜遷。”村長不耐煩道:“別的你們也別管了,就說這活兒能不能接吧?”

“一個地方一個風俗,紅兵你管人家那麽多幹啥?”李姐生怕買賣做不成,連忙接話道:“有什麽不能接的?啥時候遷都行。”

“這半夜遷墳我倒是第一次聽說。行啊,這活我們接了。先小人後君子,談談價錢吧。”海叔常說的這句話我記得最熟。

“三千塊錢,我聽人說了,錢都給你們預備好了。”村長說話間在兜裏掏出個信封放在桌子上。

“我們去遷墳三千塊是沒問題了。”範胖子伸出五根手指頭道:“可我沒聽說過半夜遷墳的,這半夜遷墳可說不好遇見啥事,老哥你這錢就再加點吧。我也不多要,總共五千塊,我們去三個人給你處理的妥妥當當。”

“幹啥就要五千啊?”村長不樂意了,瞪眼道:“你們三千就挺貴了,這是都說老陳有本事,要是在我們村請個先生連五百都用不了,你們還漲價?”

“嘿嘿。”我呲牙笑道:“那我們就不好意思了,您就去麻煩您村子的先生吧。這行裏也沒有半夜遷墳的規矩,說實在話這活兒我們也是不願意接。”

我這個說的到是真話,誰聽說過半夜遷墳?能不能遇見什麽怪事倒也好說,主要遷墳是大事,弄不好就耽誤了人家後輩子孫,半夜遷墳內行是做不出來的。我猜範胖子也是這個想法,就順口多要了兩千,給就幹、不給拉到,正好也是不太願意去。

李姐在旁邊聽得著了急,估計是怪我倆太黑了,朝我直擠眼睛,我就當沒看見。那太子妹沒見過談這種生意的,反坐在椅子上雙手扒著椅背聽得津津有味。

“這我可得打個電話問問。”有點出乎意料,我還以為這村長會甩袖子就走呢。村長拿出電話也不知道和誰哇啦哇啦的在埋怨我們要價太黑,說了一會兒掛了電話道:“五千就五千,這三千你們收好,另外兩千活兒幹完再給你們。”

範胖子拿過信封點了點錢,臉上泛起一片紅光。搖頭晃腦的說道:“咱是買賣公平童叟無欺,剛才問過你,咱是給您家裏幾位先人遷墳?我也好預備些東西,具體位置在哪裏?”

“工錢都五千了你們還問這麽多幹啥?”村長留了個村子的地址,說後半夜兩點在村口等我們。

“後半夜兩點?”我連連搖頭道:“那咱們早上可也不見得能弄完啊。”範胖子也要問些什麽,那村長不理我們,出門打了台車徑直走了。

“他媽的!”範胖子喃喃罵道:“也不說明白就走了,哪有半夜遷墳的?”

“你看人家賺錢多快。”李姐對太子妹說道:“老姨跟你說,你就跟著你倆大哥,比你教那些孩子可強多了。”

還沒等太子妹說話,範胖子就換了副笑臉湊過來道:“總共五千塊,晚上你跟你倆哥哥溜達一圈去,咱仨一人一千,剩下兩千留給海叔。行不妹子?”

唉,這死胖子真是看上了太子妹。我們的工錢不隻要應付他的買房大業,這次還得加上泡妞的預算,看樣子以後我的日子不好過了。

後半夜兩點,離村三裏,山腳下亂葬崗。

一張香案,香案後我穿著海叔的道袍,頭戴道冠。範胖子懷抱寶劍站在我左手邊,右手邊是被範胖子死磨硬泡來的太子妹,太子妹換了身黑色運動服,沒戴她白天的棒球帽,雙手叉腰左看右看。

村長帶了四個小夥子,都穿著迷彩服頭戴安全帽。地上放些鍬、鎬,遠處隱約停著一台微型貨車還有一台小型挖掘機。這氣氛出奇的詭異,怎麽看也不像是遷墳。

這墳地也是不小,幾十座墳頭總是有的。村長一指說就是這個,看這大墳時支午火坐北朝南,下麵又有兩個小墳“頂腳”。隻有墳包沒有墓碑,不知道墳裏到底是埋的父子三人還是各帶家眷合葬的六人。

我手持祭文朗聲道:“天本四洪,地本八荒,宇為其大,宙為其長,人生代代,熙熙攘攘,千年為算,豈能數哉……”範胖子點燃紙錢焚化,又抓一把朝空中撒去,紙錢迎風飛舞飄飄****。

一個年輕人頗有些不耐煩道:“這還得念多長時間?”

“念祭文是稟告你家先人你為什麽要遷墳。”範胖子怒道:“要不你花錢找我們來幹什麽?程序一道都不能少,對你家子孫後代有好處的事,著什麽急!?”

那四個年輕人朝村長看了一眼,村長沒作聲。

“不敢忘祖,四時供奉,先人庇佑,官顯威揚,金銀萬貫,尋得吉穴,子孫不孝,請祖還鄉……”祭文念罷,我對那村長道:“請嫡派子孫先挖三鍬土。”

那村長一愣,隨即對身邊一個年輕人道:“你挖去。”那年輕人略一遲疑舉鍬就挖,挖了幾下另外三個年輕人也跑上前來鍬、鎬齊舉,沒一會兒三座墳頭全被挖開,幾個人捧出六個骨灰盒來。

範胖子趕忙跑過去,在每個墓穴瑩坑裏放了九枚銅錢和一個蘿卜。太子妹不愧是女漢子,大半夜的挖開三座大墳她愣是也一點都沒害怕,還走到近前說要看看人家骨灰盒的樣式。

範胖子對村長道:“這舊盒子是不能帶去新墳的,新骨灰盒預備好了吧?拿出來換上吧,舊盒子要燒掉。”

那村長沒理範胖子,從兜裏掏出記號筆在三個骨灰盒上寫了幾個字,幾個年輕人就把骨灰盒放在了微型貨車上。

“骨灰盒平放!不能一個壓一個!”我趕忙喊那幾個年輕人注意,連聲道:“你們當這是裝貨呢?”

一個年輕人聽的頗為不耐煩,對那村長道;“叔啊,好幾十座墳呢,這麽搞得整到啥時候?”

“唉,也是。”那村長點點頭。

“他們弄他們的,我們挖我們的吧。這麽磨磨嘰嘰的到天亮都整不完,實在不行就開機器挖了。”這四個年輕人說罷拿鍬、鎬直奔另外一處墳頭。

“哎!不對啊!你們這到底是幹啥!?”範胖子一把拉住村長怒道:“你們要挖多少墳!?這是遷墳嗎?遷墳有你們這麽遷的嗎?”

耳聽“轟”的一聲,那四個年輕人推倒了旁邊的一座墓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