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間黑影已經撲到近前,我定睛一看卻原來是上次在電梯裏把我誤認為“哥哥”的小可,那個跟著李紫怡的小女鬼。小可伏在床頭哇哇大哭,我問了兩句,她也不答,隻是悲聲不止。哭聲和範胖子的呼嚕聲此起彼伏、交相輝映,甚是詭異。
這一頓痛哭把我弄得莫名其妙,我忙道:“你可別哭了,到底怎麽回事?你姐姐呢?”
“姐姐……姐姐……嗚嗚嗚……”小可啜泣道:“姐姐……姐姐被抓走了!好多爺爺奶奶都被抓走了!”
“啊!”我驚道:“抓走了?誰抓的?趙院長找人抓的?”
“不是趙院長……嗚嗚嗚……”小可又哭了起來。
“你可急死我了。”我道:“別哭了,小可乖,你說明白到底是誰抓的姐姐,我好幫你去救姐姐。”
小可抬頭望著我道:“姐姐被外國人抓走了,你能幫我救姐姐回來嗎?”
“外國人?”我奇道:“哪來的外國人?黃頭發藍眼睛?”
“不是、不是。”小可道:“那人也和咱們一個模樣,可念咒時說得是外國話,我聽不懂。”
我心說亞洲的外國人來醫院抓鬼?難不成就是那個馬來的降頭師?他養的鬼被海叔封在了壇子裏,難道就地取材又開始重新抓鬼?
小可又道:“前幾天那外國人到了醫院就燒了一把草,把大家引過去了。後來姐姐叫我快跑,姐姐……姐姐……嗚嗚嗚……”說著說著又哭了起來。
我忙問道:“那你知道那個外國人把你姐姐他們抓去哪了嗎?”
“知道、知道,就在城北那片平房……”小可話還沒說完,範胖子一骨碌身坐了起來,怒道:“大半夜的不睡覺,在那嘀咕什麽呢!?”我回頭再看小可卻沒了蹤影。
我打了個唉聲道:“你看吧,這下好了吧?你忽然來這麽一聲把她嚇跑了。”
“誰啊?誰跑了?”範胖子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我把小可說的事原原本本和範胖子說了一遍,範胖子怒道:“他媽的!又是那個降頭師。你還說他不能來醫院,人家前幾天就來過了。”
我道:“那你說咱咋辦?”
“咋辦?”範胖子道:“還能咋辦?和這小子拚了。正好也能救你那鬼朋友。”
我咬咬牙道:“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這小子陰魂纏腿,不跟他弄明白了總是不行。剛才小可說他在城北那片平房,咱這就去找他。”
“行!”範胖子道:“喊上太子妹,她能對付那個神打的小子。就剩下一個降頭師,別看我折了胳膊,咱哥倆二打一,一起揍他還是綽綽有餘。”
我給太子妹打了個電話,範胖子折了胳膊不能開車,我倆打了台出租車把太子妹接了出來,直奔城北。
太子妹看我倆鼻青臉腫的模樣一肚子問號。伸手拍了下範胖子掛在胸前的胳膊,範胖子疼得“媽呀”一聲。“哈。”太子妹道:“看樣子你胳膊是真折了,可不是蒙我?你倆怎麽搞的?”
“唉,妹子。”我打了個唉聲道:“我倆都被人打成這樣了,可哪有心思逗你。”我就把薛局長如何雇降頭師使飛頭害我們,海叔又是如何破他法術伐巫,結果人家帶來個三太子上身的年輕人這些事都跟太子妹講了。
太子妹一聽有個三太子上身的,奇道:“還有這事?這可真是奇怪了,我可得見見。”
“誰說不是呢。”範胖子道:“要說三太子咱是自己人啊,一會兒你就能見到,你就對付那小子,降頭師交給我們哥倆了。”
“你胳膊都折了,還能打架?”太子妹撇嘴道:“你好好養傷就是了,他倆都交給我了。”
“妹子……”聽著太子妹關心他的傷勢,範胖子頗為激動。聲音顫抖道:“妹子……妹子你太好了……”
我心說這死胖子都被打成這樣了,還惦記著他“妹子”呢。範胖子語無倫次嘟嘟囔囔不知道說了些什麽,太子妹就當沒聽見,挽了挽袖子,從胳膊上褪下皮筋,一攏頭發綁了個馬尾辮子。說話間出租車已經到了城北那一片平房跟前。
要說這片平房可是實在不小,一二百戶人家總是有的。這幾年造城運動如火如荼,南邊愣是把一座山推平了蓋起了住宅小區,城北這一片恐怕是市裏最後的平房了。剛才範胖子嚇走了小可,也沒問清楚那個降頭師具體藏在哪裏,好在那個降頭師一次抓了那麽多鬼回來,也不難找。我回身在包裏拿出羅經,眼盯天池走在前麵,範胖子和太子妹緊隨我身後。
還沒走出幾步,就見道邊高搭一座靈棚,幽幽暗暗有些燈光。我心說奇怪了,現在不是有政策不讓搭靈棚了嗎?回頭看了範胖子和太子妹一眼,我們三個緊走幾步轉到了靈棚的正麵。正麵一看我也不禁大吃一驚,隻見靈棚中白布罩著一具屍首,迎麵掛著一個用紅筆寫的鬥大的“冤”字。左挑聯書寫的是“千古奇冤”。右挑聯是“沉冤待血”。一張亡者的大照片,是個女孩,看樣子至多十四五歲。屍首旁一中年女子伏屍而泣,哭得悲悲切切。靈棚裏外男男女女總有六七個人,大多手持棍棒。
看這陣勢我就更迷糊了,什麽年代了?還有靈堂停屍的?就算這孩子死得冤,找警察破案也就是了,怎麽搞成這樣?這不是叫往生者更為不安嗎?看這靈棚與我們要找的降頭師沒什麽關係,我手托羅經繼續往前走。
靈棚外一中年男人放下手中的棒子,緊走兩步迎到我麵前道;“小兄弟,留步。”
我見這男人的容貌其實不見得有四十歲,卻頭發斑白,胡子總有幾天沒刮過。忙道:“大哥有事嗎?”
“我看你拿這東西……”男人指了指我手中的羅經道:“你是陰陽先生?”
“這個……”第一次聽見有人這麽問我,自己想想也心裏也有些難受,白念了四年大學,到頭來就鬧了個“陰陽先生”。我苦笑點頭道:“嘿嘿,就算是吧。”
“太好了,你們先別走,我有事找你們。”男人回身在靈棚裏拉出幾把椅子,道:“坐、坐,坐下說。”
範胖子道:“大哥,我們還有事,要不回頭再說?”
“我就是問問我這事你們能不能弄。”男人道:“耽誤不了你們多長時間。”
沒奈何我和範胖子就坐了下來,太子妹溜達到靈堂裏左一眼右一眼的看來看去。
也沒時間客氣了,我直接問那男人道:“往生的是您什麽人?”
“唉。”男人打了個唉聲道:“是我閨女。我想問的就是這事。”
這男人的閨女叫王千惠,第一中學初一的學生。學習成績普普通通,是個老實孩子,平時也不用父母操心。一家人擠在小平房裏,雖然條件艱苦一些,但好歹也算家庭和美。哪成想禍從天降,前幾天王千惠忽然在學校跳樓了。這對王大哥夫婦來說簡直就是晴天霹靂,現在家家都是獨生子女,辛辛苦苦把孩子拉扯這麽大,一場辛苦到頭來竹籃打水。
王大哥兩口子就奇怪,這孩子和家裏也沒矛盾,老師也沒因為學習成績的問題找過家長,甚至也沒聽說她有什麽早戀的對象。一切都好好的,怎麽就跳樓了呢?但是眾目睽睽大家都看見了,實在是自己跳樓的。王大哥百思不得其解。直到去學校收拾王千惠的遺物,在語文書的封皮上發現了孩子寫的“李老師我恨你”。
這下王大哥可不幹了,難道孩子是班主任李老師逼死的?這老師和孩子之間到底發生過什麽事?李老師是個三十多歲的已婚男人,戴著眼鏡斯斯文文。王大哥找李老師質問,李老師卻矢口否認與孩子跳樓有牽連。後來王大哥去公安局報警,公安局的人說你家孩子就是跳樓,這是明擺著的事,總不能因為課本上幾個字就把人家老師抓起來吧?
這麽一來二去的,公安局被王大哥找煩了,答應給調查。王大哥也看出公安局是搪塞他,自然信不過,想來想去孩子不能冤死,就搭起了靈棚停屍喊冤。好在是冬天,東三省苦寒之地,屍首倒也停得住。隻是白天公安局來人了,不讓搭靈棚鬧事,話裏話外要來搶屍。沒辦法,王大哥動員親戚朋友三班倒,手持棍棒看護屍首。
“孩子死的冤啊!”王大哥拍著大腿道:“我不知道你們這行都是什麽規矩,但是我想你們能不能把孩子的鬼魂引來,把事情的經過一清二楚的給我們兩口子說明白?我們當父母的也好替她有冤報冤有仇報仇!”
我低頭看了看羅經的天池內頂針不動,王千惠應該不在左近。忙道:“大哥你別著急,這應該也不是什麽太難的事。但我看你閨女的魂魄不在跟前,可能還得費些手腳。我們現在還有點兒事著急去處理,我給你留下電話、地址,你有空兒就去找我們好不好?”
“好好好!這事就拜托你們幾位了!”王大哥一聽能見到女兒的鬼魂,顯得格外激動,顫抖著雙手拿出手機記下了我的電話號。
說話間,遠處三、四輛警車飛馳而來,從車上衝下十多個警察如狼似虎直奔靈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