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上“呼嚕呼嚕”衝下來七八個警察,為首的警察一聲斷喝,喝退了正往教學樓裏衝的家長們。
“你們這是要幹啥?!”為首紫紅臉膛的警察斜楞著眼睛對這些家長喝道:“要鬧事嗎!?警察都不怕了!?”
教學樓門被保安和老師們堵住了,我們想進去給太子妹請假也是進不去。沒辦法,隻好站旁邊看看熱鬧。一個男學生家長向前兩步,對紅臉警察道:“我們可不是鬧事,學校搞豆腐渣工程,牆倒了壓死了孩子!這麽大的事,學校領導竟然一個出麵和我們解釋的都沒有!你們警察給評評理吧!”
“沒那工夫管你們的閑事!”紅臉警察嘴一撇道:“你覺得誰把你家孩子害死了你就去法院告誰!愛告誰告誰,和我沒關係。但你們在這裏鬧事就是不行!知道啥叫聚眾鬧事不?知道啥叫擾亂社會治安不?我現在就能把你們拘留你們信不!?”
我心說現在的警察也真有點兒意思,工人找工廠討薪他就抓工人、拆遷戶上訪就抓拆遷戶,這回家長找學校評理他就要抓家長。為啥他們總站在有錢有勢的一方?為啥被抓的總是窮苦老百姓?老板不欠薪水工人能討薪嗎?你抓了工人就保障了社會治安?學校要是出來倆領導好好解決問題,這些家長能在這裏鬧嗎?你抓了家長就天下太平了?維穩的目的就是把含冤受屈的老百姓都抓起來就算完事?真不知道耗盡了民脂民膏養的這些警察到底是為了保護誰?
“你們當警察的有點兒同情心不行嗎?”那男家長怒道:“我家這是孩子死了!養這麽大的獨生子就這麽死了!連給我們個交代的人都沒有!要是你兒子死了,你能誰都不問就回家了!?”
“你他媽說誰兒子死了!!?”紅臉警察大怒,伸手就給了男家長一拳。高聲罵道:“我看你他媽也是活膩了!!都給我抓回去!”
那男家長也翻了臉,挺胸脯身子往前衝,一下撞在了紅臉警察身上。紅臉警察被撞得連退兩步,啞著脖子吼道:“襲警了!襲警了!打!給我往死裏打!!”
身後這幾個警察不由分說衝上前來抓住那男家長掄拳就打。這些學生家長也都紅了眼,孩子都死了,誰還管你什麽襲警不襲警的?有的摟脖子、有的抱腰,一個老太太跑過來要和警察撞頭,幾十人扭打成一團,一時間場麵混亂不堪。
學校的保安和老師一見有警察出麵解了圍,正好袖手旁觀看哈哈笑。此刻生怕被誤傷到自己,紛紛往後就退。太子妹親眼看見學生被斷牆砸死,現在學生家長又被警察群毆,實在是於心不忍。愛管閑事的勁頭又上來了,連忙跑上前去拉架。範胖子見太子妹拉架去了,自然不能退後,三步兩步也衝入了人群。
我和宋華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我心說這一邊是死了孩子紅了眼,一邊是身負“維穩”鎮壓重任,拉架能拉得開嗎?別再給自己弄個妨礙執法,那可就說不清了。宋華健眼見這幾十人的戰場早就腿肚子朝前了,還沒等我想明白到底應不應該過去拉架的時候,眼見人群外圍有一人,手持一塊斷牆邊撿來的板磚,三躥兩跳就到了範胖子身後。
我大吃一驚,還不等我開口,隻見那人掄圓了板磚“啪”的一聲拍在範胖子後腦勺上。範胖子後腦頓時鮮血崩流,吭都沒吭一聲就趴倒在地。那人眼見一擊得手,撇下板磚頭也不回朝學校外狂奔而去。
馬來的降頭師!我這才緩過神來,他怎麽跑這裏來了!?真是陰魂不散啊!連板磚都上來了!?我也來不及多想,貓腰快跑幾步,緊跟著降頭師身後一路追了下去。
那降頭師身材消瘦,跑步的功夫也真不白給。隻見他連躥帶蹦越跑越快,跑過兩條街我就有點兒喘不過氣來了,眼前他的背影越來越小。遙望著那降頭師猛的一閃身,跑進了一個住宅小區的大門。我心說不好!這小子要是進了哪家的屋子,我可上哪兒找他去?緊跑兩步剛追到小區大門口,從門裏騎出來一輛自行車,車閘聲“咯吱”一響,擋在我身前。
我也沒工夫看到底是誰擋了我的道,拐了個彎想繞過自行車繼續追趕,沒想到就在和自行車擦身而過的時候,騎自行車的人一伸手,“嘭”的一聲抓住了我的胳膊。
“快撒手!”我一抖手竟然沒甩開。
“小於啊,忙著幹什麽去?”這人一說話我才抬眼細看。吳區長,原來是吳區長。
“吳區長你快放開我!”我忙道:“範胖子挨打了!我追人呢!”
“啊?小範被打了?”吳區長十分驚訝,但還是沒撒手。和顏悅色的問道:“誰啊?和誰發生矛盾了?”
完了!我心想這回範胖子這一板磚算是白挨了。被吳區長這麽一耽擱,再也追不上那個降頭師了。
“到底因為什麽和人打架了?”吳區長這才鬆手,抬腿下了自行車問道:“報警了嗎?”
我緊忙隔著小區大門向門裏張望,哪還有降頭師的影子?這事鬧得實在是憋氣,可也不好直說就怪吳區長。“唉。”我歎了口氣道:“一言難盡,總之是薛局長以前的手下,和我們結了仇,剛才偷襲給了範胖子一板磚,也不知道傷得嚴重不嚴重。跑進這個小區了,沒追上。”
“哦,又和那薛局長有關係。”吳區長點點頭道:“這可不好意思了,耽誤了你追人。這樣吧,我家就住這小區裏,你說的是個什麽樣子的人?我可以幫你留意找找。”
“算了、算了,不麻煩區長了。”我捉摸咋好意思叫人家大區長幫我們找仇家?算了吧。這降頭師陰魂不散,早晚有見麵的那一天。想罷苦笑一聲問吳區長道:“吳區長你家住這兒啊,這是要上班去?”
“是啊,上班去。”吳區長一笑道:“對了小於,有個事我想和你打聽打聽。”
“有事您就問。”我心說這吳區長實在是好官,上班騎自行車,住的也不是什麽高檔小區,不折不扣的兩袖清風。
“是這樣。”吳區長吧嗒吧嗒嘴,躊躇道:“前陣子聽說周副區長給孩子辦滿月。這個……這個小於你是不是也去了。”
“是啊,去了。”吳區長要問周副區長的事?我盤算著是不是應該跟吳區長告周副區長一狀?把他那些包二奶、送車、送房的事都和吳區長說說?
“我聽說出了點兒事?”吳區長道:“好像是說那司機小趙他爸老趙也去了?還被派出所抓了?”
“嗯,那天弄得挺亂套。”我想索性就說說,話說得圓滑點兒,爭取別叫吳區長感覺我是在說周副區長壞話。想罷連忙答道:“這不是周副區長家老二生了個大胖小子嘛,就在王老板會所辦了四桌……”
“唉……”吳區長打了個唉聲搖搖頭。
我嘿嘿一笑,繼續說道:“要說這周副區長也實在是敞亮人,一張嘴一百多平方米的房子就給了老二了,還說要給買台新車呢。這要是我爸媽也能出手這麽闊綽,我也不至於像現在這樣沒媳婦了。”
“這個……”吳區長擺擺手道:“這個不是什麽好榜樣,你不用跟他學……”
“那老趙也不知道怎麽混進會所的。”我繼續說道:“搶了孩子,說要抱著孩子去舉報周副區長。後來就被警察抓了,聽周副區長說好像是要送去拘留,也不知道現在怎麽樣了。”
“嗯。”吳區長點點頭道:“我還說著有機會見那老趙一麵,快點兒把他的問題解決了。哪成想又出了這事?老周啊老周,辦事欠考慮啊。”
“其實那老趙也挺可憐的。”我道:“兒子死了,就賠那麽幾個錢,這又被抓起來了。”
“誰說不是呢?”吳區長點頭道:“人家這次還抓住了老周的把柄,要是從拘留所出來後就是咬住他包二奶的事情去告的話,老周可有點兒不好收場了。”
我歎氣道:“周副區長這些事您就不能管管?”
“嘿嘿。”吳區長苦笑道:“小夥子,你還是年輕啊。官場盤根錯節,這裏麵的事哪是我一個小小的區長能管得了的?”
吳區長又道:“我這就上班去,也不耽誤你了。你回去給老陳捎個話,就說這些日子我忙,也沒抽出時間去找他。等我有工夫的,我們老哥倆還得聚聚,我還有很多事情想請教老陳呢。”
我連連點頭道:“區長您放心,話準給您捎到。您要是有個大事小情的就打電話,我們爺仨隨叫隨到。”
吳區長騎自行車剛走,我手機就響了,接起來一聽是範胖子。範胖子氣急敗壞的吼道:“你小子跑哪兒去了!?快回來!太子妹讓警察抓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