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倫娜抱著包袱，跟隨熙攘人群再次移動。
內環居民搬進了地下城，外環居民搬進了內環。
許多未被搬走的事物家具留了下來，比起外環單調光禿的岩壁，逼仄陰鬱的房間，內環房間裝飾著各種油畫與紡織品，鑲嵌或擺放的螢石也比外環數量更多，塊頭更大。
索倫娜沉默掃過又換一批的新室友，緊抓著包袱，不引任何人注意地在角落蜷縮起來。
或許因為環境讓人感到安心和放鬆，她的新室友們比前幾天的室友活躍許多，沒多久就因熟絡交談起來。
“這裏會不會成為我們的新家？”
“應該會吧，那些上等人都搬去更安全的地下城，內環都被騰了出來……”
“所以我們的命運還沒改變？我們仍然是肉盾……”
“是啊……”
“總比以前好，說不定我們能每天都看到騎士。”
“也說不定騎士再也不會出現……”
唉聲歎氣中，一名髒得跟拾荒者般的男性居民忽然嚷道：“你為什麽會這麽想？地下城會讓我們所有人都住進去！”
短暫安靜，好幾道質疑聲與嘲笑聲響起。
“沒騙你們，隧洞就是我們挖掘的！”肮髒男人執拗喊道：“那可是驅魔人先生做的，不然為什麽我們會突然造地下城！”
房間變得安靜，牆角自我封閉的索倫娜微微抬頭。
維納不凍港居民對陸離有著盲目信任。
這不光關於他們一直被陸離的事跡包圍，也因為陸離曾從教會手中救了所有維納不凍港居民。
“但多大的地下城才能裝下我們所有人……而且才過去了多久？”隻是常理之外的事仍讓一些人難以相信。
“因為他們蓋了好幾座地下城，你們沒見過那些驅魔人的盟友，不知道它們的厲害……幾百名工人花上一天也比不上它對著岩石咬一口。你們以為光明之地為什麽輝煌？它們做出了不可磨滅的貢獻！”
肮髒男人的激亢喊聲震得房間微顫。
“好幾座？”
“好幾座！不然為什麽我們要等在這裏！每造好一座我們就會往裏麵搬，直到所有人都住進地下城！”
很快，人們談論的話題必可避免落在陸離身上。
“你見到了驅魔人先生嗎？”
“見過！也許……我不知道見沒見過……我不知道驅魔人什麽樣。”
“是黑頭發黑眼睛。”
“隧洞那麽黑，所有人都差不多有黑頭發！眼睛也看不到！”
“驅魔人的盟友會一直跟著他。”
“那些惡……神秘的教徒？它們一直在隧洞走動，還有那些騎士！”
“驅魔人帶來光明之地一樣的陽光了嗎？”
“沒有……地下城很黑，但也許現在有了……”
索倫娜抱著包袱蜷縮角落，安靜聽著房間的喧囂，仿佛與她無關。
……
“祂還是什麽也沒做。”
十天後。
第三座地下城修建完畢，第四座地下城即將開工時。
第一地下城市政廳，扭曲身影敘述低語。
地下城必不可免地增加了特權。
馬特烏斯以及未來繼任的市長、騎士團、信徒不可能住進平民居住的岩洞。
不過擴展並不麻煩，隻要在能俯瞰整座地下城的最高處再向外延伸一段。市政廳、騎士團駐地、教會、未來的學校都將安置在此處。
麥克森曾建議以功能劃分，五座地下城分為居民區、科研區、資源區、工廠區、商業區。不過被馬特烏斯否決，陸離持同樣看法。
劃分功能隻會讓當某個地下城失聯其餘地下城會因失去這部分功能從而陷入困境。
“也許隱藏的其他信徒做了什麽但我們不知道？”馬特烏斯問。
但可能性微薄，就如之前所說，異教徒彼此間是天敵，它們即使隱蔽藏匿也無法被同樣身份的異教徒忽略。
扭曲身影的信徒能發現祂的信徒，祂的信徒也能發現扭曲身影的信徒。
所以直到現在那隻邪神什麽也沒做讓人起疑。
最起碼祂也應該躲藏起來。
要麽那隻邪神封閉了與索倫娜的聯係，要麽祂在安靜旁觀。
祂足夠小心謹慎，但無論如何——
“已經有五萬餘名居民遷進地下城，隻剩下兩座地下城與兩萬多的人口，我們時間不多了。”馬特烏斯說。
陸離望向扭曲身影：“進度到哪裏了。”
“追溯儀式正在勾勒結尾。”
馬特烏斯沒有追問詳細，驅魔人什麽也沒透露有他的道理，他隻需要提供所能提供的一切。
午後。
外出狩獵的每支隊伍各一百名，一共五支隊伍的扭曲教徒返回地下城，將從避難區入口周圍捕獲的十幾隻怪異交由陸離解決收獲人性。
三十分鍾後，陸離帶著增加的0.5份人性來到第一地下城最後一片等待淨化的農田。
火把與油燈將周圍照得猶如深夜的地表農莊，農田外人頭攢動，報社記者們等待完成的一刹那到來，騎士們化為分界線，阻攔外圍擁擠的市民。
第一地下城的所有市民都將目光聚集於此。
注視的中心，陸離隻是釋放著樹語者，安靜地走過最後一片農田，植物隨他經過煥發生機，鑽出鬆軟泥土，茁壯生長。
人性如搖曳的燈油減少。每當此時，陸離心底都會浮現一道想法：惡靈棋絕非這個世界誕生的物質。
因為人性。
人性是這個世界新生與毀滅的根源，甚至或許是這個詭異宇宙的根基。但來曆不明的末日啟示書像是擺弄沙堡的孩童般隨意捏造它的形狀——0.25份人性翻倍成0.5份人性，並且能作為0.5份人性來使用。
嘭——
鎂光燈刹那間爆開閃亮光芒，喚醒思緒中的陸離。
腳下最後一片荒瘠農田長出嫩芽，而歡呼聲在地下城沸騰。
陸離回頭眺望地下城裏燈火交匯的明亮農田，這些鑽出泥土的細嫩綠芽承載著人們新的希望。
雖然隻是五座地下城的其中一個。
雖然它們最早要秋季才能收割。
雖然作物還養不活一半人口。
記者們帶著新標題《農作物生長進行時》趕往報社，陸離在市民們的歡呼與護送中回到市政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