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道陰影航行在猶如地底的晦暗無光海洋。
熄火的海姆格魯號被海浪推湧,悄無聲息跟隨安德莉亞的尾跡。
他們已經遠離陸地。
扭曲身影沒帶走全部信徒,也帶不走它們。
雖然教徒們可以遊在海中跟隨兩條大船,但誰也不知幽暗深海會何時鑽出何物吞噬它們。
扭曲教團的不起眼就像他們與浩瀚海洋的刻度差距。
載著近千名扭曲教徒與三百餘名幸存者和學者的兩條船顯然嚴重超載,但她們速度變得比以往更快——操控海水的扭曲教團幫她們減輕重量,製造海浪增加速度,海姆格魯號甚至沒有燒鍋爐,隻有像是船員操控航行的扭曲教徒。
這意味他們抵達光明之地的時間不會超過一周。
安德莉亞,船長室散發著微弱熒光。
盡管位於上層甲板的船長室會讓它們暴露,但更高的位置意味著更廣視野,更早發現危機。
陸離,兩位異神,奧菲莉亞都在這裏,討論扭曲身影的成神儀式。
“……菲羅琳娜成為真正異神前需所有教徒銘刻信仰,以匯聚力量舉起神火。”
“吾已經這麽做了。”扭曲身影回答。
“泛信徒與淺信徒不能算在其中……”沼澤之母輕語:“百名淺信徒亦難抵一名狂信徒,你信徒數量足夠,但它們不足夠虔誠……”
“它們也是光明之地居民。”扭曲身影不想篡改它們的思維。
這種選擇沾染著陸離的風格。
“這不衝突……狂信徒不會抹除它們原本的意識……你需要禱詞,具有力量的禱詞,吾會幫你。”
沼澤之母遠稱不上古老者,祂的起源隻能追溯到數百年前,而且曾分裂自我——但它的底蘊比荒蕪之地的神靈和隨怪異時代到來的邪神深厚。
就像初入荒野的年輕人和捕獵為生的獵人。
也許年輕人裝備齊全,食物與水足夠橫穿荒野,獵槍和補給足夠獵殺見到的每隻獵物,但獵人能以更小的代價做得更好。
沼澤之母的信徒依賴祂,信仰祂,忠於祂,這讓祂的信徒能比扭曲身影信徒帶來更多信仰。
一個是種在農田裏的作物,而一個隻是栽在花盆裏。
信徒的信仰源源不斷給予神靈,這是祂們強大的根源。
無論如何都不該忽略沼澤之母是位異神,是位存在數百年的異神。
“吾需要您的幫助……”扭曲身影向沼澤之母誠懇請教。
“回到光明之地吾會幫你,菲羅琳娜。”
祂們話題隨後落在陸離身上:“若你想要強大,成為神靈是伱最好的選擇。”
陸離沉默,而後沼澤之母葉問:“你該選擇與我們相同的道路,為何你一直在逃避?”
“永夢者說什麽也不用做。”搖晃的螢石燈沒有擾動陸離的平靜。
沼澤之母因此沉寂。
夢境之主的許多預言已得到驗證,而比古老者經曆的還要久遠,永恒般的夢境存在的他也讓他們信任與尊敬。
扭曲身影這時望向窗外海麵,隨後是奧菲莉亞與甲板上的教徒們。
陸離和沼澤之母反應最慢——直到悠遠回**的汽笛響起才被他們發現。
“是海姆……號在響?”奧菲莉亞眺望遠方,除了幽暗什麽也看不到。
“不是。”
海姆格魯號在安德莉亞後麵,汽笛聲來自前方。
而且那艘船上的扭曲教徒船員不需要“汽笛聲”交流。
持續的汽笛聲在接近他們,又或是他們在接近汽笛聲。
扭曲身影來到甲板和教徒應對異狀,陸離將熒光燈從桌上取走藏進桌底,和留在船長室的沼澤之母奧菲莉亞透過開闊窗戶觀察漸漸靠近的陰影。
汽笛聲在此時消失,陷入令人不安的幽暗。
陸離隱約看見和安德莉亞同樣龐大的輪廓貼著船舷錯過,但安德莉亞沒有預警,扭曲身影和其信徒也沒做什麽。
他以為自己隻是看錯或產生低理智值綜合征時。
油燈的微弱光暈忽然在幽暗深處浮現,若隱若現出旁邊的桅杆瞭望台,及藏進陰影揮舞雙色雙旗的陰影。
悄無聲息的交錯,陸離視線跟隨對麵船隻上揮舞的雙色旗子,漸漸遠離,然後油燈光暈如悄然浮現般戛然消失。
不久後扭曲身影回來,告訴陸離他們那是一艘船。
地表淪陷的今天,還有一艘人類的船隻在海麵航行?
陸離走出船長室,站在陰冷海風吹拂的上層甲板眺望身後,但那艘船早已隨尾跡融入幽暗深處。
“吾可讓信徒登船調查。”扭曲身影說。
陸離搖頭拒絕:“你能標記它嗎。”
晦澀氣息一閃而逝,扭曲身影回答:“已經做好了。”
陸離輕輕頷首,繼續注視海洋深處,直到臉龐在海風下產生刀割般的疼痛才回到船長室,從書桌抽屜翻出筆記本和填滿墨水的鋼筆。
船長室奧菲莉亞她們稍感奇怪中,陸離在筆記本上塗抹出十幾麵旗幟。兩麵旗為一組,用箭頭代表上抬與下揮。然後打開眼珠木盒召喚商人安東尼。
“交給馬特烏斯,讓他找懂旗語的人翻譯。”
“你懷疑揮舞棋子是想告訴我們什麽嗎……”
“這是旗語,航海船隻傳訊的方式。”陸離回答奧菲莉亞。
馬特烏斯消息傳回的很快,可惜是壞消息。他找來的海軍旗手翻譯不出來陸離繪畫的旗語。
“可以翻譯大概。”
“也不行。”
馬特烏斯轉達旗手的話:“旗語是一種連貫且複雜的肢體語言,盡管存在相當簡單的旗語,每次揮舞對應一種含義,但陸離遭遇的顯然不是這種。”
想要翻譯就必須讓旗手親眼看到旗語。
“除此以外您還發現了什麽?”
馬特烏斯同樣在意那艘航行在幽暗深海,向陸離發送旗語的船隻。
陸離隻能形容有限信息:比如桅杆瞭望台高度,船隻大致長度。
“還有個辦法,讓旗手到光明之地,您將看到的旗語重複給他。”
得等安德莉亞下次航行,好在陸離也並不急切。
未知船隻是他們返航遭遇的唯一怪異,其餘危險皆被提前避開。
六天後,兩條船的潮濕甲板暴露在海灣的陽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