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眠並非必要,長途跋涉讓疲乏的陸離需要休息,但不需要睡覺。
隻是陸離要找些事做以度過這個靜寂夜晚。
隨怪異之霧到來的存在霧中遊**,偶爾經過陷阱,發出窸窣移動的聲響。
存在有時察覺坑陷的存在,挪動石板,使掛在下麵的鈴鐺輕輕搖晃。每當這時,陸離就會用潛影藥劑藏進裏世界,躲避它們。
危機四伏的荒野夜晚終於褪去,代表清晨到來的鬧鍾指針指向濃霧退去之時。
鈴鐺響動中石板挪開,服用下顯形藥劑的陸離從藏身之處爬出,一份請柬猶如放在房門外般放在石板旁,油燈下泛著亮色。
請柬邀請陸離前往未知丘陵的無名饗宴。
無意參加無名饗宴,陸離提著油燈,留下藏身之處離開。
無論未知邀請還是幽暗荒野難以分辨方向,都意味他不會再回到這裏了。
從盤踞丘陵沙漠擇人而噬的流沙地帶,到被怪異築巢的蛀空石窟。從偽裝美好等待吞噬路人的獵人小屋,到怪異族群形成的湍急群潮。
即使序列藥劑也無法恢複陸離逐漸加深的傷勢與疲憊。
終於,陸離在地圖裏的位置臨近永恒森林。
永恒森林是危險的。
永恒森林周圍是安全的。
聽起來矛盾但又附有真理:永恒森林因存在盤踞而危險,永恒森林周圍因怪異不敢踏足而安全。
起碼接近永恒森林後,陸離沿途不再遭遇帶來危機的怪異。
如果昨晚冒著怪異之霧追趕的風險繼續趕路,陸離也許能渡過一個安靜夜晚——或被沿途怪異殺死。
陸離沒有遇到森林邊緣的村鎮,路線不出意外的偏離了方向。
離怪異之霧彌漫而來還有不到兩個小時,最好是找到村鎮,在那裏渡過一夜,然後在第二天清晨進入永恒森林。
但視線有限的幽暗丘陵找到一座村鎮需要運氣和時間。
缺少後者的陸離放棄了尋找,繼續向永恒森林靠近。眺望油燈範圍外的前方,仿佛能窺見南方地平線一片怪形巨木形成的漆黑森林寂靜地矗立。
幾十分鍾後,陸離站在幽暗而沉默的樹下。
藤蔓纏繞著扭曲枝條垂落,灌木鑽出腐黑泥土。
它們仍然活著……
盡管灌木樹木染上墨汁般的幽深顏色,但陸離能感受到植物的氣息。
陸離最後一次召喚商人安東尼,補充物資,同時將毛毯塞進發出幹嘔聲的胃袋。
不再猶豫,陸離踏入矗立塔樓般巨樹林的永恒森林。
空**丘陵的風被阻隔在外,永恒森林寂靜無聲。它們未因陸離闖入而回應,這讓他想到詭怪密林。
盤踞在茫茫永恒森林的存在是否和詭怪密林相似?
每隔一段時間,陸離都會短暫釋放樹語者,釋放自己的善意與立場。而這讓他順利在森林裏穿行,沒有遇到任何麻煩——除了森林本身。
沿途灌木總會刮過陸離的衣服與皮膚,腐黑泥土下的潮濕樹根也讓他趔趄過幾次,警惕周圍之時,不得不分出一部分注意放在身邊。
於是在安全的永恒森林裏,陸離受的傷比在外麵更多。
夜幕降臨,湧動著彌漫而來的怪異之霧無聲訴說永恒森林沒有拒絕它們。
陸離躲進一座燈塔般粗壯的巨樹的樹洞裏,將周圍撿來的朽木抵在入口,勉強遮擋起樹洞。
兩盞油燈照亮昏暗樹洞,黑暗時代環境讓樹洞沒有昆蟲蛇類,鋪上毛毯,陸離坐下褪去襤褸破碎的衣物,擦拭傷口,塗抹恢複藥劑。
荊棘之冠仍未蘇醒,陸離補充了胃袋裏的資源,吃完食物,披著毛毯蜷縮在樹洞中,安然入夢。
這個夜晚,沒有任何存在打擾陸離。
清晨,恢複些體力的陸離收起毛毯,繼續趕路。
不見天日的漆黑叢林靜寂無聲,陸離腳步與呼吸是唯一聲響。
永恒森林沒有怪異,沒有難以逾越的山坡,沒有聲音,阻礙陸離的隻有沿途灌木與森林在地圖上的刻度帶來的距離。
對於陸離而言他並不孤獨,樹語者的感知裏,仿若死物的樹木猶如他的同伴,仿佛行走在熱鬧喧囂的集市。
延綿不變的黑暗色調包裹著陸離,證明他在移動的隻有油燈照耀到的詭形樹根和深色灌木。
從第二天開始,陸離不再緊繃神經,變得像是舊日時代的探險家,甚至比那更加悠閑,疲乏了休息,口渴、饑餓就停下喝水進食,不用擔憂野獸侵襲——但也有麻煩,他無法砍伐橫亙前方的灌木叢,隻能繞開它,或鑽進鐵絲網般強行刮走布料與血肉的灌木。
開始陸離還能用胃袋裏的備用衣物包裹起雙腿,但布料在尖銳枝杈前就像紙張,很快變成碎布條掛在腿上或是灌木上。
陸離曾取出眼珠木盒,但猶豫後將它收起,沒有召喚商人。
夜幕降臨,陸離還沒找到能夠藏身的樹洞,但很快奇異發現,彌漫在永恒森林的怪異之霧沒有帶來霧中存在。
它僅僅作為濃霧存在。
陸離得以在夜間趕路,在離晦暗黎明還有不到三小時到來前尋找到一處樹洞,在那裏短暫休息,恢複體力。
沒有商人指引方向,陸離隻能憑借直覺塗畫地圖,如果方向沒有偏離,他已經離開永恒森林邊緣,向內部靠近。
幾小時後的景象佐證了陸離的猜測:未知的熒光植物長出腐黑泥土,猶如夜空深處的稀疏星辰,為幽暗森林帶來空間感。
進入永恒森林的第四天,新的光亮在前方浮現:月光般的晦暗光亮灑進森林深處,但隨著向前,陸離看見陽光從遮蔽天日的枝葉後傾斜探進這片原始森林。
仿佛付出終有收獲,繼續前進陸離被帶著驅散寒冷的暖意陽光照射。
一座山丘擋在前方,狼狽的陸離走到山丘頂端,午後陽光照耀的無名村莊出現眼前。
幾座木屋建立在平坦延伸的草地上,房梁上的煙囪升起炊煙,陳舊的風向標輕輕轉動,眼光下粼粼閃爍的密一般的溪流從木屋前經過。
虛幻的白裙少女蹲在溪流邊清洗著根莖類食物,若有所覺地望向山丘浮現的外來人。
嘩啦——
食物帶著浪花沉進透明的溪流,飄浮的少女投入陸離的懷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