粗苯的、魯莽的、愚蠢的廚師長身上籠罩的神秘麵紗在某種程度上,比扮演子爵的克莉絲更多。

起碼他們知曉子爵就是克莉絲,而廚師長仍然身份未知。

蜥蜴女仆可以出現在城堡每個角落包括子爵的臥室書房,隻有廚房是個例外,那裏是廚師長的地盤,它們隻在取食物時能到廚房邊緣。

“入夢之人不能讓你潛入廚房嗎?”陸離從夢境造訪時,溫格問道。

“可能會被發現。”

如果子爵感知敏銳或已與地居人合作的話。

所以陸離進入城堡後就不曾釋放入夢之人。

幻境時陸離本有幾秒機會窺探廚師長的靈魂,但他不能預知到未來發生的事。

“我可以現在要一份隻有廚師長能做的宵夜。”當陸離從塔樓醒來,克萊爾提議。

“你這麽做過嗎?”

“沒有,廚師長的手藝不合我的口味。”

“那太刻意了。”

最普通但也最不容易被發現的辦法:在清晨由蜥蜴女仆將陸離送至廚房附近,然後陸離悄然溜進廚房,等到準備早餐的廚師長出現。

“你自己獨自行動嗎?”

“我有入夢之人,想要離開它攔不住的。”

陸離擁有的力量已可將其視作怨靈——本體薄弱但儀式詭譎。

離清晨還有些時間,陸離蜷縮在床鋪裏歇息,克萊爾陪伴著它。

昨夜離開的蝙蝠守衛不久前歸來,領主們隨時可能離開,或許就在早餐之後——陸離必須抓緊時間。

等到清晨將近,拎著水桶和拖布的瑪格麗特走進塔樓,在不久後離開。

陸離不為人知地藏在水桶。

雜物間。

幾分鍾後,瑪格麗特按照蜥蜴女仆的活動規律在這裏稍微停留,然後提起裝著陸離的水桶與麻布出門,向著廚房靠近。

城堡的主人還未蘇醒,但蜥蜴女仆們已經開始起每天清晨的打掃。

融入它們的瑪格麗特經過拿著毛撣或抹布的蜥蜴女仆,點頭示意著在走廊穿行,靠近廚房附近。

經過沒有蝙蝠守衛的路口,瑪格麗特發出吐信聲,陸離從水桶裏躍出,猶如一道陰影鑽進通往廚房的走廊。

瑪格麗特不曾停頓,帶著搖晃的空桶與腳步聲離開此地。

……

玻璃鑲嵌窗外的幽暗與午夜無異,但城堡正在逐漸醒來。

沾染著腐臭的廚娘將味道帶進走廊,車輪碾過地毯與沉悶腳步從走廊外接近。

裝滿碎肉的推車經過凹陷進牆壁的雕像時,一抹陰影無聲流淌到推車底部。

沉重推車停在走廊盡頭的鐵門前,廚娘取出鑰匙扯開鎖鏈,推開發出牙酸嘎吱聲的廚房大門,繼續推動推車進入廚房。

陸離此時脫離餐車,鑽進旁邊的廚桌下麵,肮髒圍裙與伸出的粗壯毛腿從桌旁走過。

正式溜進外人無法踏足的廚房。

廚娘背對著廚桌,邊偷吃邊卸掉碎肉時,陸離離開餐桌藏到更隱蔽的角落裏,然後安靜等待廚師長到來。

那隻廚娘沒有動用放上餐桌的碎肉。當推車搬空,它隻是遺憾地伸爪撈出推車底部的碎肉,然後靠著推車打起盹。

悶雷般地鼾聲很快響起。

沒過多久,廚房深處一道上鎖鐵門忽然被晃動。

鼾聲沒有減弱,短暫安靜之後,鐵門再次晃動,鎖鏈敲打鐵皮,似乎某個存在焦躁地推門。

廚娘終於被吵鬧驚醒,咕囔著爬起,拿著肚皮上的鑰匙打開上鎖鐵門。

另一隻廚娘出現在門後,它們不成語言地嘟囔著,第二隻廚娘抱著碎肉回到更深處的廚房,偷懶廚娘重新鎖門

鐵門短暫開啟的間隙,陸離聽到廚房深處傳來地忙碌聲。意識到廚師長已經在廚房了。

它沒從正門進來。

鎖鏈纏起門把,廚娘回到推車旁,倚靠著再次酣睡。

陸離從藏身處鑽出,來到鎖起的門旁。

鐵門縫隙還不足以讓貓爪伸進去,想進去陸離隻能使用入夢之人,或者……

陸離抬起頭,黑色貓瞳落向靠著推車酣睡,體型山嶽般粗壯的廚娘腰間的鑰匙串。

邁爪走到推車旁,陸離抬起腦袋,後肢微蹲然後用力躍起跳上推車。

廚娘還在熟睡,但長著粗毛的爪子囚牢般蓋起鑰匙串。

陸離沿著推車走到邊緣,尾巴如蛇探出,輕輕拂了拂廚娘的鼻子。

受刺激的鼻腔讓廚娘皺起熊臉,無意識地伸爪撓臉,鑰匙串因此顯露。

尾巴勾起鑰匙串,從毫無察覺的廚娘身上取走。

陸離躍回地麵,尾巴上的鑰匙串發出微不可查地碰撞聲。短暫維持安靜,確認鼾聲依舊,陸離扒到門上,兩隻貓爪和尾巴將鑰匙插進鎖孔。

哢嚓。

鎖鏈被解開,重得那邊突然一節一節滑落。

嘩啦——

伴隨摩擦門把的刺耳“咯啦”聲,鐵鏈猶如蛇般抖動下墜。

鼾聲消失,廚娘因響動驚醒,茫然而警惕地掃視廚房,爪子在肚皮上摸了幾下——鑰匙串還在。

廚娘恢複放鬆,繼續它的偷懶。逐漸安靜的廚房再次被鼾聲占據。

陸離悄然從推車底鑽出。回到堆著鎖鏈的鐵門旁,最後確定廚娘已然熟睡,他用腦袋頂著鐵門,鑽進縫隙。

比起外麵廚房,準備早餐的真正廚房忙碌許多——廚娘們端著食材清洗或處理,無人察覺鐵門敞開一道縫隙,一道黑影竄進桌底。

陸離在這些感官遲鈍的廚娘間和廚桌下穿行,來到廚房最深處,再次看到曾短暫幾秒見到的廚師長的背影。

它的肥碩身軀沒有靈魂。

廚師長不是深夜城幸存者。

陸離沒有立刻相信眼前所見,他伸出貓爪觸碰藏著真視眼珠的領結,又趁廚師長與廚娘沒有注意時躍到水桶邊。

水中倒映油燈光芒和黑貓的倒映,陸離能看到自己的靈魂蜷縮在黑貓深處。

廚師長的確是純粹的怪異。

所以克萊爾當初毫無負擔地將它打成肉泥?

盡管結果不是想要的,但他該離開了。

躲避沿途的廚娘和不曾轉身的廚師長,陸離回到鐵門邊。就在貓爪伸進縫隙正要扒開門,鐵門忽然被從外麵拽開。

蘇醒的壯碩廚娘獰笑著低頭看著腳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