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離問他們在這裏多久時,老鼠人再次迷惘,它的記憶隻能追述到最近,更遠的則被遺忘,而且除了進食、睡覺、遊逛的老鼠習性,它沒有過多記憶。

“我帶你去找智者,智者一定知道答案。”

老鼠人說,帶著陸離靠近同伴。進食的它們不再如老鼠習性瘋狂亂竄,隻是維持著進食,圍繞食物圓周運動避開陸離。

陸離觀察著它們軀殼裏的靈魂。靈魂臉龐模糊不清……這些幸存者正在崩潰的邊緣。

它們已經迷失本性和自我了。

老鼠人口中的智者容易分辨:它的老鼠胡須花白,因年紀而睿智,隻是在陸離和食物麵前。它和族群裏的其他存在沒區別。

躲避陸離、繼續進食。

“這是錯的……這是錯的……”

老鼠人因智者沒有反應而顫抖夢囈時,陸離觀察灑下的食物碎屑,麵包屑和碎肉的平均與碎屑的均勻意味著它們不是意外落進井底。

抬頭望向灑下光輝的井口,有什麽在投喂這些老鼠人嗎?

“上麵是哪?”陸離喚醒譫妄中的老鼠人,並盡量說得詳細讓它能夠聽懂:“我們的頭頂。”

“智者說那是賜予它們生命的源泉。”老鼠人虔誠地說。

從投喂食物的行徑看這麽理解沒問題。

陸離繼續眺望井口,它離井底落差約七八米,越向上岩壁越筆直,即使是貓也無法攀爬上去。

“光亮一直存在嗎?”

光源顯然並非自然光,也不是螢石這類晦暗發光體,隻有油燈或光源才能釋放光芒。

隻有問清楚替換油燈的間隔就能弄清上麵是哪。

“不是,上次投喂的時候發生過日蝕。”

日蝕什麽意思很好理解,但陸離再問上次投喂是什麽時候時老鼠人無法回答。

“投喂”對老鼠人群落對等人類的“天”,同樣的衡量時間的單位,繼續問下去老鼠人隻能回答仍然混亂的“睡了幾覺”或“跑出去幾回”。

陸離在井底稍微逗留片刻,想與它們已經智者交流,但進食後的老鼠人們很快開始睡眠,陸離靠近又會四處亂撞。

鼠洞遇到的老鼠人是唯一的例外。

陸離邀請它帶著族群跟他離開這裏,但被拒絕。它們不想離開。

或許留在這裏一段時間能讓它們改變主意,但陸離現在需要回去,先將廚師長和老鼠人的消息帶回給克萊爾等人。

“你想離開了嗎?”

老鼠人有些不舍,但還是答應帶陸離出去。

他們從灑落光芒的井底離開,回到幽暗,跟隨著老鼠人在鼠洞穿行。

嚐試記住方向和高度相當困難,即使末日啟示書還在也不容易。幾分鍾的夾縫與隧道穿行後,毛發灰蒙蒙的陸離跟隨老鼠人來到一個鼠洞前。

外麵擺著巨人般廚桌、吊燈的房間空**寂靜。

老鼠人卻並不為此高興。

“這扇門應該是開著的……”直立著的老鼠人呢喃著:“這是錯的……這是錯的……這是錯的……”

陸離從它旁邊經過,鑽出鼠洞。

房間不算大,角落堆積著雜物木箱,應該是通往廚房的雜物間。

放在廚桌上的油燈意味這裏並非無人問津,陸離嚐試拉動門把,紋絲不動意味著它正鎖著。

“你為什麽總認為自己是錯的?”陸離觀察著每個角落,頭也不回地問道。

“因為我犯了錯……”老鼠人因此陷入內疚。

“什麽錯?”

“我……不知道。”陷入迷惘的老鼠人無法回答,貧瘠的老鼠腦袋因過度使用而陣陣刺痛。

與此同時,陸離發現門旁掛在牆壁上的一枚銅鑰匙。

“鑰匙在那裏。”

陸離和老鼠人說,來到銅鑰匙下方。

鑰匙的位置有些高,即使伸長尾巴、趴在牆壁上或躍起來也差些距離,雜物間也沒有長度足夠的掃帚拖把——一隻貓也拿不動這些。

陸離望向角落堆積的木板、木塊和走出鼠洞的老鼠人,有了主意。

撞倒木板,將木板和木塊拖到鑰匙下方,擺成翹板。

陸離跳上廚桌,指揮老鼠人配合地站在翹板一端,再一躍而下。

“嗚哇——”

驚呼隨老鼠人飛起,貼著銅鑰匙滑落,被趕到落點的陸離接住。

陷進陸離後背的老鼠人扒著毛發爬出。

“再來一次!”

興奮的老鼠人站在翹板上,隨陸離爬上廚桌,躍下,再次騰空。

這次老鼠人準確地落在銅鑰匙上,將鑰匙從釘子上推下來。

下方的陸離用尾巴卷住銅鑰匙,接住隨後跳下的。

陸離來到門前,將鑰匙插入鎖孔,輕輕擰動,然後尾巴拉下門把。

哢嚓——

房門被拽開一道縫隙。

陸離從縫隙向外窺探。雜物間外的安靜走廊上,蜥蜴女仆擦拭著鑲嵌窗。

蝙蝠守衛在盡頭監視著走廊。

陸離悄然回到雜物間,閉上房門。

他們費勁打開的房門不是出口。

“這裏出不去,還有其他出口嗎?”陸離問老鼠人。

“這是錯的……這是錯的……這是錯的……”

老鼠人再次陷入劇烈地自我否認。

陸離等待它脫離狀態,再次詢問。

“其他出口……我知道,但是我怕……”

“出口不止一個,總有一個可以離開。”

陸離“鼓勵”下老鼠人重拾信心,帶領陸離前往第二個出口。

他們經過廚娘忙碌的廚房,在桌底和雙腿間鑽過。遇到躲在庫房偷吃的廚娘,在它背後經過。從打盹廚娘麵前爬上繩索,從木梁上的鼠洞離開。

城堡相當遼闊,遼闊到即使鼠洞也猶如迷宮,縱橫交錯。但蝙蝠守衛駐守在每一條走廊。老鼠人一次次失望與自我否認間,他們前往第不知道多少個出口。

在幽暗靜謐的隧洞裏穿行,漸漸地,幽涼的地表微風從前麵吹來。

老鼠人帶著陸離來到新的出口:城堡外牆牆根的鼠洞。

幽暗腐臭的護城河橫亙前方。

“這是錯的……這是錯的……這是錯的……”

老鼠人痛苦地抱住腦袋吱吱叫道。

陸離抬起貓瞳,望著遠處女仆長的塔樓窗戶折射的光芒。

“這是對的。”陸離說。

“這是錯的……這是錯的……這是……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