嗚——

尖銳的呼嘯聲圍繞在木屋周圍。

風從窗戶破口擠進木屋,吹得火堆微微搖曳。

木屋在狂暴的颶風下瑟瑟顫抖,似乎隨時可能被颶風卷上天際。

這次沼澤之行自然不會帶上書籍,安娜一下變得無所事事起來。偶爾往火堆裏添上一根木柴,然後托著下頜觀察陸離算她此刻唯一的樂趣。

回到木屋之後,陸離表現出與往常平靜淡然截然不同的……活潑。

他依舊坐在火堆前,但那張麵孔四處張望,仿佛在觀察什麽又或者跟隨什麽移動,明明那裏空無一物,隻是普通的牆壁或桌子。

漸漸地,那雙黑眸盯上安娜,安娜微怔,下意識放下手臂微微坐直一些,帶著詢問目光看向陸離。

“……?”

黑眸微微移動,焦點落在安娜身上。

“幻象。”

陸離簡短解釋一句,看著那隻蝴蝶虛影從安娜身體裏飄過,撲扇著翅膀飛向屋外,鑽出木屋。

他收回目光補充道:“長時間接觸通靈槍讓我的理智值下降到一個危險的程度,我現在偶爾會觀測到裏世界的一些存在。”

“很嚴重嗎?”

“問題不大。”

陸離隻是剛剛進入這一階段,產生的幻象極其輕微。雖然層出不窮的幻象可能讓陸離產生誤判,但並非沒有好處。起碼陸離可以更深刻的了解這些裏世界投影出的幻象。

這是陸離一直想要知道的。

“可惜我看不到。”

安娜有些慶幸,又有些遺憾。她感覺自己可能錯過了很好玩的事情。

雖然對大部分人而言這些幻象足以讓人恐懼發瘋。

裏世界不是隻有一層,然後所有怪異存在於其中——它更像是一處寄生在主世界身上的多重空間。

安娜在裏世界,但她無法觀測到蝴蝶虛影。蝴蝶虛影也在裏世界,它同樣無法觀測到安娜。

她們之間不會產生絲毫交集。

隻有位於主世界才可以同時觀測到所有裏世界的存在,而且必須要理智值下降到一定程度。

無知期、幻象期、真實期。

這是陸離所知道的理智值的三種階段。或許真實期後麵還有其他階段,守夜人喬爾沒說,那不在考慮的範圍。

無知期是正常狀態,像是淺水區,很平靜,很安全。這個世界的大部分普通民眾都是這個狀態。除非發生類似黑夜災厄的大型怪異,否則他們基本不會對更深層的區域有所了解。生存在裏世界的存在也不會發現他們。

幻象期是問題狀態,像是深水區,不太安全,但不算糟糕。陸離處於剛剛進入這個階段的位置。他會隨機觀測到一些裏世界存在的投影,就像廣播電台。陸離這台收音機會隨機跳到各種頻率裏,接受頻率裏的消息。這種接受是單向的,陸離可以收聽它們,它們無法收聽陸離。

真實期是扭曲狀態,像是深淵。非常糟糕,非常麻煩,單從名字讓能讓人不寒而栗的階段。這個階段的觀測已經不再是單向的,收音機比喻也無法套入其中——因為當一個理智值處於扭曲狀態的人看到了某隻投影,那隻投影也看到了那個人。

觀測是相互的,你注視著深淵的同時,深淵也在注視著你。

這就是“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這句話的根源。

不過這句話現在快要被一些反對工業的蠢貨扭曲成它表麵的意思:你東西知道的多了就會死。

唯一算作好消息的,是投影能看到你,但無法觸碰你,直到……下個一階段。

陸離推測理智值還有最後一個階段。如果扭曲狀態的人還沒有瘋掉,並且理智值繼續下降的話,將會到達這個階段——

它們聽到你了,它們看到你了。現在,它們可以碰到你了。

陸離的發散思維又聯想到血色觸須和門,它們算作那種怪異?又是否可以歸類到理智值之下?

回去之後該去測試一下理智值了。

屋外颶風的咆哮不曾間斷,門下漫進一些積水,被安娜丟去床單堵住。

陸離需要知道確切時間,確保他們撤離時天還未黑。安娜依靠沒有實體不時鑽出牆壁觀察外界天氣,可惜外麵烏雲壓頂,幽暗天空仿佛深夜,無法辨別此時時間。

無法確定時間,陸離幹脆決定一旦外麵颶風變小,立刻嚐試離開沼澤。

焦心的等待中,時間一分一秒逝去。外麵的颶風依舊狂暴,沒有一絲減弱跡象。

一小時。

兩小時。

三小時。

陸離的內心幾時過去第三個小時後,陸離開始套上靴子,死死係緊鞋帶以免雨水灌進鞋子。

不能再等了。

他們到達木屋大致為上午9點,解決一家三口與睡覺休息大致渡過4~5個小時,再算上此刻等待的三個小時……

或許現在時間已經極為接近黑夜到來的傍晚,下午六點。

但在這時,木屋響起急促的拍門聲。

安娜猛然抬頭看去,不等她表示什麽,一道轉瞬消散風中的大喊微弱傳進房間。

“快開門!”

是人類。

陸離走到門邊,挪開餐桌拉開房門,一股均勻巨力陡然從門後傳來,隨後是踉蹌跌進木屋的鳥嘴麵具身影。

她背著一個人。

狂風呼嘯,旺盛的火堆近乎被吹得熄滅。幽暗中陸離用力推上房門,阻隔了外界風雨。

木屋裏重新恢複了明亮。

“我就猜到是你。”

求知者大口喘息著,趴伏在鳥嘴麵具身影背後。

陸離注意到求知者的右小腿呈現一片被撕咬出的傷口,同時手提箱也不翼而飛。

鳥嘴麵具身影將求知者放在火堆邊,轉身麵對陸離。

陸離沒問那張請柬與求知者為什麽會在這裏,因為問了也沒用,他有更想知道的事:“現在幾點了。”

鳥嘴麵具身影放下求知者時牽扯到他的傷口,他右腿懸空,咧起嘴角,什麽都沒看,卻又精準的說出此時時間:“5點40分,怎麽了?”

陸離沒說話,看向鳥嘴麵具身影。

“是對的。”

沙啞女聲一如既往簡短。

陸離點點頭,拿起背包與油燈,偏頭看向安娜。

“準備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