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風席卷化作丘陵的沙漠,掀起漫天黃沙。

這片無窮無盡的荒瘠沙地仿佛世界盡頭,隻有塵埃和沙礫。

直到一道被風沙扯動著鬥篷的身影闖進沙漠,留下逐漸消失的孤單足跡,在沒有生機的沙漠中跋涉。

應該慶幸永不消散的烏雲籠罩天空,讓沙漠裏最危險的熾熱**然無存。阻礙陸離的隻有流淌的沙礫與一座又一座,永無盡頭,沒有生機。隻有從不停歇的風沙的丘陵。

這片曾經隻占一域的沙漠走廊經過幾十年的蔓延,早已成為一座覆蓋數百裏範圍的荒涼沙漠。

這裏什麽也沒有,連怪異也不願涉足此地。

但這片沙漠並非完全的死地——

接壤沙漠的破碎深淵猶如灑落的水銀,分布在沙漠邊緣,從隻有手指大到能吞沒一個人再到一座房屋大小,無底深淵永不懨足地吞噬滑落其中的沙礫。

還有那些蚯蚓般在沙丘中翻湧的蠕蟲。萬物是它們的食物,沙礫也不例外。

狹隘去想,蠕蟲和沼澤地某種程度上沒有本質區別——它們同樣的吞噬世界物質,供養己身。

隻是蠕蟲是盟友,而沼澤地激進地敵對所有存在。

以及它們對世界的態度也截然不同。

或許幾十年後,數百年後,蠕蟲終會成長為沼澤地般會毀滅世界的怪異,化為新的危機。但是現在,它們像是躍出水麵的魚,翻湧在沙層之間,跟隨著,向陸離致以問候。

陸離站在沙丘頂端,眼前延伸著一座又一座和腳下沒有區別的沙丘。

離目的地還很遠。

滑落到丘底,陸離繼續踩著流淌的沙礫攀登。

隨著夜幕降臨,沙漠溫度迅速轉向此時主眷大陸般的寒冷。怪異之霧也翻越一座座沙丘,彌漫而來。

陸離滑進一座不知緣由形成的沙坑,召喚商人安東尼升起火堆。它帶來了一隻處理好的乳豬——這是今天的晚餐。

彌漫而來的怪異之霧籠罩沙坑外的世界,唯有坑底明亮而溫暖,散發使人生津的肉香。

“雪山,海洋,森林,沙漠……”商人安東尼帶來沼澤之母的問題,“你在尋找什麽?亦或留下什麽?”

“尋找真相,留下足跡,驗證一些疑惑。”

“找到了嗎?”

“還在路上。”

陸離轉動火堆上串起的乳豬,安靜聆聽油脂“滋滋”滴入火焰,沙丘外風吹過的嗚咽。

沒有奇怪響動或腳步聲,沙漠太過貧瘠,就連怪異之霧中的存在也不願出現在這裏。

享用完豐盛晚餐,陸離將食物殘骸邁進沙礫下。向火堆裏填了幾塊木柴,在火堆旁蓋著大衣,進入夢鄉。

漸漸地,沙坑外的風聲變得清晰,呼嘯。

清晨,當陸離從火堆熄滅的微涼中醒來時,披在身上的大衣覆蓋著一層沙子,臉頰和頭發裏也鑽進許多沙礫。

似乎一場沙塵暴正在醞釀之中。

陸離花費些時間清理身上過多的沙礫,同時等待風沙平息。

將沙礫卷進沙坑的風沒有湮息的跡象,陸離隻好再次出發,確定方向後頂著迎麵而來的沙塵前進。

陸離的速度被迫減緩,低能見又讓他被迫頻頻停下確認方向。

這種狀況直到陸離左腿陷進一片鹽殼。

他意外找到一條幹涸河道。

沿著為自己指引方向的蜿蜒的古老河床,陸離蹣跚前行。鬥篷扯在身後,沙礫劈啪打著身軀。

這些困境沒有阻礙陸離深入這片沙漠,不過風沙轉向沙塵暴時,他不得不在河床尋找一處避風塘憩息。

天空染著昏黃,能見度不足十米,肆虐的狂風麵前掠過。

這場沙塵暴比想象中久,當它減弱成沙漠裏無時無刻不在的風沙時,夜晚又至。

今天的晚餐是罐頭。

在火堆上架起吊鍋,陸離將幾罐光明之地出產的罐頭倒進吊鍋,等待加熱沸騰。

火堆驅散寒意,狹長的影子在背後躍動,罐頭的肉香沒有引來這片沙漠與怪異之霧中的任何存在。

因為今天隻有上午在趕路,未覺疲倦的陸離沒有睡意。

眼珠從指尖滾落,沿著幹枯河床滾向黑暗,撞在一隻靴子上。

陸離倚靠烤得溫暖的岩石,聽著商人安東尼講述光明之地發生的事。

四處作惡的克萊爾讓居民苦不堪言,驅魔人也在抱怨他們培養的烏鴉被克萊爾帶壞。忍無可忍的人們布置補鳥陷,抓住克萊爾煉金院恢複成人並禁止她接觸異化藥劑。

然後大姐頭來了。

不知何時組成秘密戰線的大姐頭從煉金院偷竊出異化藥劑給克萊爾,然後變成白化烏鴉的克萊爾再次禍亂光明之地——

這次多了一個大姐頭。

燃燒的火堆漸熄,煙霧被扯成碎片。肆虐整夜的狂風在臨近天亮時才化為嗚咽。

陸離從尚帶餘溫的沙堆裏蘇醒,簌簌抖落身上的沙礫。

今天天氣不錯。仍有風沙,但能見度良好,也不會拖延速度。

陸離重新燃起尚帶餘溫的灰燼,準備早餐。但仿佛阻止陸離的腳步,風沙又在這時變化,嗚咽吹過。

陸離放棄等待罐頭煮沸,撈出還沒溫熱的肉塊吃掉,抖掉沙礫,披上鬥篷,匆匆出發。

繼續前進的陸離期望今天的沙塵暴能晚一些到來。猶如期望得到實現,直到下午,風沙依舊維持著隻是減緩速度的程度,甚至在下午短暫的無風。

然後陸離就看到,恢複的能見度遠方,前行道路上的一座高大的沙丘背後,橘紅色的沙塵暴遮蔽天日。

四周隻有沙丘,沒有任何躲避沙塵暴的地方。陸離加快了速度,在天色變得暗黃前攀上沙丘。

一座盆地突兀出現在沙丘背後。

這座盆地曾是一座綠洲。那些怪狀奇形,被沙礫掩埋的枝杈就是佐證。

而在陸離翻越沙丘,向盆地滑去時,沙塵暴前奏不期而至。

沙礫拍打著身軀,傳來刺痛。陸離在難辨方向的狂風中捂住口鼻,勉強喘息著。

逆風滑下的陸離很快感到疲倦乏力,不得不抵近沙塵暴中矗立的陰影——一扇半掩在沙塵中的破舊木門下躲避風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