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熟睡的滿足,也沒有淺睡的疲乏,仿佛隻是躺在**睜眼再閉眼,新的一天到來。

活樹早已蘇醒,和往常一樣坐在**曬著太陽。另一張病床仍是空的,沒有新的病人住進來。

“早上好,小琳娜。”

陸離回應問候,然後注視著臉龐浮現曬太陽時的“安詳”的活樹。

似乎錯覺,他發現活樹的樹皮褶皺消失許多——起碼那張臉孔不再蒼老。

披上風衣,陸離走出病房。先將消炎藥帶給潰爛男孩換取一枚焦糖,來到走廊上,經過208時放慢速度,不過沒看到那個男人再欺負男孩。

來到210號病房,陸離將潰爛男孩的故事講給米爾德麗德·漢普裏。

“我很高興消炎藥能派上用場……”

但老人無意再給陸離一枚藥片。於是他又講了208病房欺負男孩的男人,米爾德麗德·漢普裏搖了搖頭,說他的故事並不完整。

似乎“解決一位病人”才算一個故事。

沒有得到藥片,隻收獲一塊焦糖的陸離回到走廊。這時,前方的病房傳出陣陣喝罵聲。

噠噠噠——

陸離走向護士站,腳步聲在走廊回**,仿佛受到驚擾,病房裏喝罵聲戛然而止。而在陸離經過208號病房時,房門突然打開,顯露一張陰冷的臉孔。

“是你告訴護士的?”

陸離保持和門後男人的距離,沒有否認:“如果你再做什麽護士還會來找你。”

嘭——

陰冷男人的回應是重重關上房門,紊亂的風吹散額前的黑發。

陸離在門前駐足片刻,聽見沉悶的訓斥再次響起,轉身走向護士站。

“我聽見208病房的男人又在欺負那個男孩,我嚐試製止,但他隨後威脅我。”

這次護士長在帷幔後。當陸離敘說發生的事後,帷幔裏傳出粗重的聲音:“別擔心孩子,我會為你們做主。”

帷幔“嘩啦”一聲拉開,二樓護士長的真貌顯露陸離眼前——那是一具沒有血肉包裹的陳舊骸骨。像是蜥蜴與龍的骨骸,吻部長而寬。

陸離確認自己的確患有妄想症,不然難以解釋這隻猶如標本,沒有血肉組織的骨骸如何發出聲音。

然後為之奇怪——“妄想症”的聯想因什麽產生?

陸離跟著骸骨護士長,發現205號病房的門開著,但暫時無暇觀察,隨護士長走進208病房,陰冷而削瘦的男人臉色難看地望來。

“守門人,你又在欺負狗肉。”護士長指責沉默的陰冷男人,“我不希望再看見你欺負這個孩子,如果再有下次……你知道後果。”

護士長轉向陸離,粗重聲音變得柔和:“謝謝你孩子。”

“這是我應該做的。”

警告陰冷男人後護士長離開病房,而所謂的“後果”讓陰冷男人忌諱莫深,甚至不敢遷怒陸離。

陸離準備跟著護士長離開時,被喚作“狗肉”的男孩忽然叫住陸離,表示感謝,還給了他一條魚幹。

陸離接受了狗肉的饋贈。現在,他有故事給米爾德麗德·漢普裏了。

離開前,陸離又分別問了“守門人”和“豬人”那個問題:“你需要幫助嗎?”

前者陰冷回答“我隻希望你盡快在我眼前消失”,後者發出難以理解的豬哼。

陸離離開病房,探索房門敞開的205號病房:病房裏的三名病人分別是:長發搭在肩前的柔美女士,一名穿著肮髒外套,褪色圍巾包裹半張臉孔的高大身影,以及……

一艘躺在病**的輪船。

陸離覺得該讓醫生再檢查下他的病情了。

依次詢問了三名病患,那艘輪船回應陸離的不出意外是一道汽笛聲。詢問高大身影,“你需要幫助嗎?”他反問陸離。

唯獨那名溫柔的女士請求說:“請問你能弄來線團嗎?我想給邁克爾織一件毛衣。”

陸離不知道去哪找線團,但還是答應了她。

逐漸輕車熟路的陸離繼續接觸其他病房,隻是許多病房的門關著,包括210病房。

陸離停留在門前,護士正好從盡頭的213號病房走出。某種注視伴隨著“噠噠”腳步聲,直到護士走進一間病房才消失。

稍微猶豫,陸離沒有敲響關閉的病房,而是向輪椅少女走去。

輕哼的搖籃曲逐漸浮現,又因陸離經過逐漸淡去。

陸離停在213號病房門前,慶幸與失望交集——病房的門關著。他不用麵對未知的恐懼,也不能麵對。

轉身原路返回,陸離發現不知何時,窗外蒼白的濃霧堵上一層微黃。

第六個黃昏不約而至。

在仿佛隨機到來的黃昏之時,陸離將輪椅少女送回201號病房。

【謝謝】

輪椅少女舉起的牌子仍與昨日相同。

“你需要幫助嗎?”陸離問她。

輪椅少女微微頓住,在紙上寫到:【我不知道】

但陸離注意到,她的裙擺像是一條舞裙。

也許她渴望重新站起來跳舞?或者想要一條嶄新的舞裙?

仿佛催促陸離盡快離開,黑夜以不同尋常的怪異速度取代黃昏,陸離匆匆離開,險些沒能在夜幕前回到204病房。

用焦糖換取第二個寧靜之夜,陸離靠近房門,敞開一道縫隙,觀察著夜幕下的走廊。

靜謐無聲流淌著。

夜晚病院和白天有什麽不同?

陸離無法確定。他可能無功而返,可能遇到特殊情況……比如活動區的鎖解開了,或是走廊盡頭的213號病房的門開著。

沒有護士或保安巡樓,如果小心一些……

陸離繼續觀察了幾分鍾,確定走廊上沒有任何存在、確定活樹已經睡去,拉開房門走出病房。

扶著牆壁,在沒有絲毫光亮的寂靜長廊悄然行走。鞋底接觸地磚的輕響是二樓唯一的聲音。但很快,陸離從幽暗深處聽見難以理解的,像是絮語、像是歌謠,像是呢喃的動靜。

就在陸離判斷聲音來自樓梯時,四周的黑暗突然粘稠蠕動,轉眼將他包裹……

陸離倏然睜開眼睛。

他躺在病**,昨夜探索走廊仿佛隻是一場夢魘,唯獨床頭櫃日曆上的數字“七”告訴陸離,那不是場噩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