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要去!”
隱隱察覺陸離可能不會帶上自己,安娜抓起陸離正在整理的背包,藏在身後喊道。
“不行。”
陸離沒管被安娜拿走的背包,走向臥室,從櫥櫃裏捧出一套幹淨衣物。
“為什麽!我已經很厲害了!”安娜始終麵向移動的陸離,看著他從臥室走出來到書桌前,不甘說道。
將手中衣物放在書桌上,陸離向安娜伸出手掌,平靜望去:“如果迷失了方向你再也找不回來了。”
“我跟著你就好啦。”安娜低頭盯著麵前的陸離的手,忽然同樣伸出白皙透明的手掌,握住那隻她無法感受到溫度的修長手掌。
“……”
陸離靜靜看了安娜一會兒,直到她眼神害羞的躲閃,又伸出另一隻手掌。
安娜想也不想就把藏在身後,抓著背包的左手伸出,握住陸離。
背包在她身後漂浮,被念力托舉著。
安娜仰起頭,清澈眸子裏藏不住得意。
但下一秒,得意便被慌亂取代。握住安娜雙手的陸離陡然用力,將輕飄飄毫無重量的安娜甩向身後的客廳空處。
飄浮在空中的安娜穩住身形,顧不得整理散亂發絲,羞惱地衝向陸離背影,口中大喊著“我跟你拚啦!”,撲到陸離背上捂住他的眼睛。
安娜清楚知道自己沒有重量,所以她運用能力拉扯自己,這讓陸離站立不穩,左右搖晃。
“噗……噗嘿嘿嘿嘿嘿……”
安娜發出一陣竊喜笑聲,忽然發現陸離默不作聲,歡笑戛然而止。
看不到陸離神情的安娜以為他生氣了,老老實實從陸離背上爬下來,不敢說話,偷偷觀察陸離側臉。
陸離的平靜不曾改變,他恢複動作,撿起因為安娜玩鬧而掉到地上的背包,重新放到書桌上,將衣物裝進裏麵。
安娜很不甘心,癟起嘴嘟囔:“所以為什麽不肯帶我去……”
“我說過了,大海很危險。”
“那你就不危險嗎?”
“一個人危險比兩個人危險好。而且你的能力在海上效果很小。”
“怎麽會!如果你不小心掉進海裏我可以拉你出來!”
“你可以拉著我多久?”
安娜無言以對,靜靜看著陸離將一樣樣東西裝進背包。
苦澀在安娜心底滋生,她像是街邊被拋棄的幼犬,可憐而又無助的發出悲鳴:“為什麽一個個都要拋下我……你也是,母親也是……”
“我沒有。”
陸離頭也不回說,將分開裝的煤油燈與燈油放在背包最上層。
“你們都這麽說……”安娜撇嘴,小聲強道。
嘩啦——
背包拉鏈被係上,陸離回頭說道:“我不會離開太久,不出意外,明天清晨我就會回來。”
盡管陸離無法感受安娜強烈的依賴,但他可以理解。一個隻有十八歲少女因傳染病去世,她成為了幽靈,但她的家族已經沒有了,最親近的母親也在自己去世時悲傷過度而死。這個世界上隻剩下變成幽靈的安娜孤身一人。
然後陸離在這時伸出了手。
“誒?”安娜的所有負麵情緒突然之間僵住,她愣愣看著陸離,眼睛裏還有水霧:“等等隻是一天嗎?”
“120海裏,探查後就回來,你覺得要多久?”陸離反問。
“唔……我我我也以為是一天!”安娜磕絆道,羞紅的臉頰說明了一些問題。
拎起背包,陸離環視一圈確定沒有遺忘的,轉身走向房門。
“等你回來我就給你做你最喜歡吃的食物!”
安娜突然鼓足勇氣大喊道。
陸離走到門邊的背影頓了一頓,拿起門邊的雨傘打開房門。
嘭。
房門閉合,偵探社重歸寂靜。
安娜臉頰上的表情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寂寥。
……
陰沉雨天並沒有減弱港口上的多少喧囂。
汗水與魚腥味在港口濕滑的碼頭木板上彌漫,來往工人赤著上身,滿身汗漬,扛下貨船上的貨物。
相隔數百米的另外一處碼頭,一艘雪白塗漆的高大郵輪停靠在港口邊,身著得體禮服的頭等艙貴族紳士們牽著女伴的手,優雅走下舷梯。
聽說這條船從艾倫王國而來。
特斯拉拄著手杖,站在陸離身旁,為他介紹麵前的兩人:“這是哈維船長和路易斯大副。”
“快點把船上的東西搬走!那邊的艾爾號上的客人下來後就要在這裏卸貨了!”
一名監工大喊著從他們身後快步走過。
“很高興為您服務,先生。”哈維船長摘下船長帽,扣在胸前行禮道。
他明顯知道陸離和特斯拉的身份。
皮膚黝黑的路易斯筆直立在一旁,像個護衛一般。
“邊走邊說。”特斯拉用手杖指了指前方,邁步走上喧囂熱鬧的碼頭。“說說具體情況吧。”
“路易斯,你告訴兩位先生。”
像個桅杆一樣筆直的路易斯跟在三人身旁說道:“所有雜物和火炮已經卸下,隻保留了捕鯨槍和基本船員。這種重量能讓我們的航速達到十節。現在出發天黑之前可以到達圓盤礁。”
特斯拉點點頭,偏頭看向陸離:“你會暈船嗎?”
“如果不起風浪的話。”
說話間他們來到停靠帆船的地方。
那是一艘體長近六十米的帆船,嚴重褪色的船身讓它看起來有了些年頭,未升起風帆的船桅光禿禿立著。
“老家夥才最可靠。”哈維船長咧起嘴角,說著水手間的諺語。“我們什麽時候出發?”
“有紙筆嗎?”
陸離的回複則毫不相幹。
……
安娜孤零零坐在沙發中,眼前的偵探社一如既往,和平時沒什麽兩樣。
但她就是覺得少了點什麽東西。
無聊的仰起頭,視線落在窗外。突然安娜看到了什麽,激靈著坐起,轉身趴在窗台前——
一隻翠綠色的嫩芽從花盆濕潤的泥土裏鑽出。
……
船長室,陸離寫完最後一段內容,將紙疊起塞進信封。
“如果三天後我沒回來,叫人把這封信送去偵探社。”
特斯拉欲言又止,不過什麽也沒有說,笑著收起陸離的信封,在陸離和船長的陪同下走下帆船。
“那麽一帆風順。”
站在碼頭,特斯拉取下帽子,向甲板上的陸離揮手。
“啟航!”
路易斯揮舞起信號旗,風帆相繼升起。
三桅帆船逐漸遠離羅德斯特港,化作鉛灰色的茫茫大海中一點微不足道的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