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記補全了陸離對這個世界的一部分認知,起碼他知道了“待在有光的地方”是在什麽時候出現的,起因又是什麽。
合上日記,想了想,陸離將日記揣入懷裏。這本日記居然能對觀看它的人造成影響,姑且也算成一件靈異物品。
陸離不打算順著這條線調查下去,失去眼珠的幽靈露絲已經被他物理超度了,而日記裏形容的“它”不是陸離所能麵對的,他最多會在一個合適的時機,將這本日記交給警署或是守夜人。
接下來陸離又翻開另外兩張床鋪,遺憾的是沒找到那隻女鬼阿西娜·萊斯利的相關線索。
陸離問窗台上的幽靈少女:“你對阿西娜·萊斯利有了解嗎?”
後者搖了搖頭:“她變成鬼魂我才認識她的,在之前隻見過幾次。”
“你能感知到她在哪裏麽。”
“唔……不在附近。”
陸離點點頭,離開休息室:“我們回去吧。”
二層另外兩間房間是畫室和倉庫,那裏不會有線索。
時間已經接近午夜,寂靜昏暗的走廊,陸離手持油燈,身旁跟隨一名身形略微虛幻,嘰嘰喳喳不停的白裙少女。
“對了,你叫什麽呀?”
“陸離。”
“你看起來和其他值夜人不一樣,他們都很害怕我們,你為什麽不會怕?”
“因為沒用。害怕和衝動隻會降低你的理智,而不會有利於你的行動。”
回到一樓長廊,他們再次碰見阿西娜的鬼魂。
“……我的……孩子……”
阿西娜拖著裙下伸出的腸子,呢喃著同一句話語,無意識的在長廊飄過。
她吸收了露絲的一部分鬼魂,氣息比之前更加強大,身後隱隱約約浮現一道影子一樣的輪廓,輪廓周邊,難以形容的幾隻扭曲觸須輕輕晃動。
這打消了陸離來硬的想法。阿西娜不是普通的幽靈,或許已經接近怨靈,這不是自己一名新人驅魔人能對付的。
好在她不像露絲那樣,表露出明顯的惡意。
陸離貼靠牆邊,安靜等待阿西娜從麵前走過,鬼魂飄到油燈光亮的範圍,消失不見。
“出來吧,她離開了。”陸離偏頭,對躲到背後的安娜說道。“你也會怕鬼麽。”
安娜叉起腰,逞強強道:“憑什麽鬼魂就不能怕鬼魂了?”
陸離沒法從邏輯上解答這種回答,所以選擇了沉默。
回到門旁的桌子前,陸離放下油燈,坐入木椅中。
陸離問道:“你為什麽會在油畫裏?”
安娜飄在半空,精靈一樣左右飛舞,聲音清脆悅耳:“不知道,我醒來時就在畫裏麵了。”
“所以你是安娜?還是一副名為安娜的畫像?”
安娜白了陸離一眼,飄然落在麵前:“你在說什麽蠢話,我要是畫的話怎麽會有生前的那些記憶。”
陸離又問了一些問題,安娜雖然不斷吐槽,但還是詳細作出了回答,並隱隱顯得有一些雀躍。
或許在她寄居在油畫裏的這段時間裏一直是孤單一人,而每個值夜人都極度畏懼幽靈,更別提交談,安娜很喜歡也很享受與陸離交談的時光。
陸離下意識想到雕塑,或許它跟著自己也有這層原因?
安蕾·貝西是這間安蕾夫人藝術畫廊的創始人,位於艾倫半島的希姆法斯特,離貝爾法斯特大致200裏的距離。
那裏藝術氛圍濃鬱,是艾倫半島知名的藝術之都,即便平民也有一些欣賞水平。不過在安娜形容的“黑夜災禍”降臨後,沒人再顧得上藝術,畫廊與藝術館紛紛凋零,安蕾安娜母女也因為一場疾病被奪去生命。
臨終前安蕾夫人將畫廊交給追求藝術的本傑明,他也的確沒有辜負安蕾夫人的信任,選擇將畫廊搬移到貝爾法斯特這種藝術氛圍可以說是沒有的海港城市,而不是賣出去。
一部分員工選擇跟隨畫廊來到貝爾法斯特,比如害死露絲,又被露絲害死的傑姆斯·坎貝爾。
安娜·貝西產生意識或是說蘇醒,是在畫廊搬到貝爾法斯特以後。她是畫廊裏出現的第一個幽靈,第二個是雕塑,然後才是露絲和阿西娜。
“阿西娜是本地人嗎?”
“嗯,她是本傑明到這裏後招的員工,我見過她幾次,那幾次都是她工作到夜晚了才拿著油燈離開,是個很勤勞的小姑娘,可惜……”
安娜膽子很小,也很怕生,所以她蘇醒後的很長一陣時間都是躲在畫裏窺探外界。
“你隻在天黑後才能出現?”
“我白天要休息。”安娜回頭,忽然又歪了歪頭:“不過好像白天也可以出來?”
“你沒試過麽。”
“沒有……我以為幽靈隻能在晚上出來……”安娜有些羞赧,她白天休息晚上出現的原因僅僅是她從鬼怪小說裏看到的“幽靈通常在晚上出沒”。
安娜說完,開始催促陸離也講述自己的故事。她飄到桌對麵,雙手捧著下頜期盼看來。
陸離簡單講述了一些自己在貝爾法斯特的經曆,略過了驅魔人這一身份。
“那在此之前呢?”安娜催促,像是要聽睡前故事的小女孩。
“……”
陸離沉默。
最後陸離也沒有告訴她,安娜雖然有些失落,但很好的隱藏起來。她不想失去陸離這名自己成為幽靈後來之不易的朋友,而且是第一個。
陸離與安娜的交談中,時間漸漸推移。
海港外的深海天際泛起一抹亮意,天要亮了。
安娜打起了哈欠,打到一半意識到陸離就在對麵看著,不好意思地捂住嘴巴,臉頰有些羞紅:“我要回去休息了。”
“嗯。”
陸離揉著眉心站起,將安娜送回到她的油畫前。
安娜飄在畫前,不好意思又有些期待的問道:“明天你還回來嗎?”
“會的。”
陸離點點頭,他白天要去調查阿西娜的信息,對症下藥。隻解決一隻幽靈可無法從吝嗇的本傑明那裏得到足夠的酬勞。
“誒嘿。”安娜沒忍住發出一聲傻笑,感覺丟臉的捂住臉頰飄回油畫裏。
她變成最初的姿勢,身體與眼眸凝固,與油畫背景化為同一種風格。
陸離熄滅油燈,周圍陷入昏暗。
泛白的微弱光芒從窗外探進冷清的長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