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離和調查員判定委員組遇到了一個麻煩,而這個麻煩與他們本身無關——沒有足夠安靜的地方讓他們記錄信息。

調查員基地裏的空房間當然有很多,但基礎設施不夠,換句話說……因為他們到來的過於突然,沒有足夠的座椅讓他們進行。

總不能從其他地方搬來座椅然後湊合一下。

這種事如果發生在守夜人那邊簡直不敢想象,但在調查員中……

“那就隨便找個地方好了。”組長並不在意的說道。

然後他們被帶到了休息區。

“一杯牛奶。”坐下後,陸離對櫃台後的聯盟人員說道。

負責休息區的聯盟人員換了一個生麵孔,上一個休假了。

三名判定組成員各自要了咖啡與水,等待聯盟人員離去後,組長將一張羊皮紙和鋼筆推到陸離麵前。

“你可以將事件內容寫在上麵,美觀一點最好,請不要字跡潦草。”

陸離沒有拿起那支鋼筆,因為他沒有能說的東西。

“可以把你認為與事件相關的遭遇寫在上麵。”組長似乎看出陸離的停頓說道。作為判定組成員,他很輕易就能根據對方的舉止判斷想法。

陸離不再遲疑,拿起筆寫下登上木船後的遭遇。

【我劃向事件標記點,帆船上的探照燈跟隨我,大概移動三四十米後帆船甲板上響起驚呼,船員們大喊著指向帆船的右邊,逃進船艙,我看到奇怪的霧氣從】

筆尖在這裏停頓,羊皮紙上暈染一片墨水痕跡時,陸離才將它拿開。

從“奇怪的霧氣”那裏開始,寫下的字消失了,而鋼筆裏還有墨水。

就在陸離停頓的幾秒後,羊皮紙上突然又浮現出字跡,那些內容一筆一劃的連貫出現,仿佛有什麽正在重新寫下陸離曾寫下的內容。

就好像陸離與羊皮紙的時光出現扭曲和混亂,他寫下的內容在幾秒後的未來才會出現。

這個時候,組長的聲音在對麵響起。

“這種紙叫晦紙,它的作用和名字完全相反:任何怪異都無法出現在紙麵上,無論是令理智值下降的信息還是扭曲禁忌的知識,任何一種汙染物都無法呈現出來,所以寫在上麵的內容會變得完全無害。”

這是驅魔人們能夠傳承至今的原因。

怪異的不斷變強他們還可以對抗,但如果所有知識變成無法觸及的禁忌,人類世界會在一瞬墜入深淵,再無挽救的可能。

組長神情變得落寞遺憾:“可惜它們太難製作,也太稀少了。”

陸離重新打量麵前的這張羊皮紙,他依舊無法分辨它與其他大部分羊皮紙的區別,唯一可能是區別的,是它的質感像是那種擱置了數百年畫著藏寶圖,老舊而神秘。

往更深層次想,這或許是晦紙被用來記錄事件的原因:驅魔人們在記載他們所經曆的所有怪異,就像史書一樣。

這說通了為什麽組長要求陸離字跡不要潦草。

停下思緒,陸離在暈染後麵重新寫下新的內容。

【海麵上湧來,十幾秒後將周圍水域包圍。周圍的所有聲音消失,霧氣籠罩的海麵也不再泛起波瀾,像鏡子一樣平整。】

與霧氣有關的關鍵詞都短暫隱去,數秒後又重新浮現。

陸離邊寫邊想,如果將“門”“血色觸須”和星期五寫上去,會發生什麽情況?被自己遞交上去的“門”和“血色觸須”的情報是否像現在一樣,被晦紙過濾了一遍?

筆下不停,陸離用相對簡短的語言將隨後的遭遇寫在晦紙上。瀕死的鯨魚、令人不安的黑色物質、深海裏的衣服、返渡亡魂的船、星期五、望海崖、漆黑影子、腳蹼印。

大部分關鍵詞都與陸離的落筆有不同延遲,但被他特別留意的星期五則毫無延遲,沒有任何問題。

是就像老人說的,星期五隻是個路過的調查員,還是因為星期五不是她的真實稱呼?

“字跡重新出現時間和感染源有關聯嗎?”發現關鍵詞延遲出現時間不同的陸離問道。

“寫下的內容裏感染物威脅越大,字跡重新出現的越慢。你所看到的事件難度等級就是這麽排序的。寫下怪異地點,然後根據它在晦紙上出現的間隔劃分難度。”

【星期五告訴我兩小時二十五分鍾後救援船會出現,然後睡去。兩小時二十分左右,救援船出現。】

寫完最後的內容,陸離扣上筆帽,將晦紙推回。

“我差點就想叫你停下了,不過還好,你寫完了。”組長拿起羊皮紙,重新看完一遍後遞給兩名組員閱覽,繼續說道:“晦紙所能承載的汙染力量是有限的,你應該已經注意到了,它變得比之前更加破舊。”

陸離若有所思:“所以一張破舊的晦紙上的字越少,就說明那些字所指向的越危險?”

“可以這麽說,如果晦紙的破舊不是其他因素導致的話。”

一名組員看完晦紙上的內容,遞給下一名組員,對陸離說道:“我們會根據你提供的信息在調查員裏尋找這位‘星期五’的。”

陸離問道:“我這次的事件算成功還是失敗。”

“事件考核隻有派遣跟隨的調查員插手會判定失敗,外力幫助則不在此列。”組長站起身,笑容讓臉上的法令紋更深:“所以提前祝賀你正式加入調查員。”

在這時,一名聯盟人員小跑過來,對組長低語道:“守夜人在老庫特先生身上發現了汙染物,是一個詛咒……”

組長臉上的笑容一瞬間消失不見,他皺眉道:“按照流程去做,我稍後就到。”

話音落下他對路利索:“接下來的身體和精神評估會由本地調查員基地進行,那麽暫時失陪了。”

目送判定組離開,陸離將牛奶一飲而盡,走入他們離開的通道。

難得在基地裏見到兩名調查員,他們低聲交談著從陸離身邊走過。

他們在說有一隻怨靈這兩天裏到處在貝爾法斯特襲擊人類和幽靈,守夜人正在追捕那隻怨靈。

陸離的眼睛一瞬間變得深邃,黑色的眸之垂下。

腳下步伐悄無聲息的變得急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