竊竊私語與某種蘊含節奏的呼吸聲被木門阻隔。
“我們不下去嗎?”安娜下意識壓低聲音,以免驚擾到地下室的某些存在。
“她讓我們把地下室的東西交給調查員,沒說去拿。”
陸離說道,回到桌前拿起油燈,離開鳥嘴麵具身影的房屋。
身影重新出現在建築外,陸離穿過廢墟間的小巷,來到相鄰的理論街區,走入褪色的紅漆電話亭裏,撥出號碼。
等待的時間很長,直到電話亭的玻璃上浮現朦朧水霧,電話被接通,話筒傳出慵懶的夢囈般地女聲:“是誰?”
貝爾法斯特區域調查員負責人,瑞秋。
本周輪到她值守基地。
“我是陸離。”
“……噢我記起來了,黑寶石對吧?”
忽略瑞秋奇怪的聯想與形容詞,陸離告訴她鳥嘴麵具身影的信件和她家地下室的情況。
“好的……我知道你說的是什麽了,你能把它拿來嗎?”對麵的語氣依舊慵懶,可以想象某個身材曼妙的女性側臥在天鵝絨床榻上,隨意拿著話筒。
“不能。”陸離回答。
“知道了……我這就過去。該死我的鞋子哪去了……”瑞秋無奈歎息一聲,遠離話筒的抱怨聲響起,而後電話被掛斷。
陸離放下話筒,忽然察覺到什麽,偏頭望向空處。
“是女人喔。”安娜看似隨意的詢問在狹小空間響起。
“是。”
“漂亮嗎?”
“嗯。”
安娜突然不知道該說什麽,陷入沉默。
走出電話亭,寒意撲麵而來。陸離撐起雨傘,回到舊溫馨街區的16棟屋簷下,等待瑞秋到來。
或許事情不算緊急,或許剛剛被吵醒困意上湧又睡了一覺,或許是女人的天性,一個小時後,雨幕中接近的馬車聲姍姍來遲。
一輛印有家族標記的豪華馬車,停在建築門前。穿著黑色晚禮服的仆人撐起雨傘,拉開車簾微微躬身,迎接車廂裏伸出的一截白皙手臂。
那截手臂伸出了幾秒,沒有等到某種攙扶,瑞秋隻好低頭鑽出車廂。
她穿著裙擺到小腿長度的華麗長裙,仿若要去參加某個貴族舞會,而不是在陰沉的天氣裏來到陰沉的廢墟街道進入陰沉的廢棄房屋走下陰沉的地下室。
兩聲清脆響聲,瑞秋的鞋跟落地,從仆人手裏接過雨傘。
“哼哼……”陸離身旁虛空裏傳出意義不明的哼哼聲。
“你在這裏等我們。”瑞秋和仆人說,眼眸微眯起,落在陸離身旁的空處。
“我的助手。”陸離知道她在看什麽。
“嗯哼。”
瑞秋微微仰起頭,和陸離走進建築。
回到雜物間門前,陸離停下腳步:“那件東西就在裏麵。”
瑞秋握住門把打開,彌漫的惡意和呢喃聲重新浮現。她不在意般用手帕擦拭手掌,伸向陸離。
陸離將油燈提手放在白皙的手掌中。
瑞秋拿著油燈,邁步就要走進地下室。
“小心。”
陸離忽然說道,在瑞秋回頭往來時補充:“你穿著高跟鞋。”
瑞秋不在意的輕笑一聲,拿著油燈踏入地下室。
陸離停留在地下室門外,注視那道光芒中的曼妙身影與清脆腳步聲走下台階,轉到他看不見的死角。
僅有微弱的光芒在邊緣延伸出來。
沉寂持續了幾十秒,突兀間一道尖銳的慘叫聲回**著傳到地麵,融入虛無,消失不見。
短暫幾秒後,瑞秋重新返回,另一隻手上托著什麽。
隨著走近,陸離看清那是一隻奇怪的木質動物雕塑,驚恐著什麽般張大嘴巴。
“剩下的是你的了。”
瑞秋回到地麵,將油燈遞給陸離,留下一句話語和輕笑,轉身離開房屋。
地下室裏的那種令人不安的呼吸和竊竊私語已經消失不見。
陸離偏頭望向窗外,看到瑞秋回到街道上的馬車裏,隨後車輪轉動,駛離這棟建築。
“她好像很厲害……”安娜浮現出身形,小聲嘟囔道。
“或許吧。”
驅魔人很難用“厲不厲害”來區分能力。人類是脆弱的,驅魔人同樣,既不能承受更多傷害,也沒有多餘的命。他們的能力取決於擁有的同源物以及知識。
而前者通常隻適用於極小部分可以直接傷害到的怪異。
知識才能代表驅魔人們的真實能力。畢竟在麵對可以造成即死傷害的怪異時,知道它是什麽遠比其他重要。
比如盜火之影,它會熄滅人們周邊的光亮,讓人們陷入幽暗的絕望之中。但如果你知道它是什麽,就隻要在它的影子上輕輕一踩,它會自動退走。
暴力砸門永遠是最愚蠢費時的行徑,聰明人隻會去尋找鑰匙——或是撬開鎖。
地下室裏還殘留著令人不適的陰冷氣息,或許是被瑞秋取走的邪物的氣息尚未消散,或許是地下室還有其他東西。不過既然瑞秋放任不管,就說明裏麵的東西難以傷害到陸離。
提著油燈,陸離邁步走下溫度越來越低的地下室。
鞋底踏在地下室的石磚地麵,陸離環視一圈,點亮支架上的蠟燭。
昏暗的燭光亮起,兩個光源的地下室稍微明亮了些。
地下室空間不大,低矮的頂篷掛著一盞無法點亮的吊燈。
陸離走到書桌邊,冥冥之中,書桌上角落裏的東西吸引起陸離的注意。
視線落去,那是一本書桌上的日記本,黑色封皮上覆蓋著一層灰塵,一道聲音在陸離心底響起,呼喚著陸離拿起它。
視線短暫停留,陸離將注意落在書桌的另一處,一個黑色石頭材質的石盒。
石盒陸離很熟悉,黑曜石般的亞光色石料,這是深海石材質。
裏麵封存的東西似乎可以想象。
幾張羊皮紙鋪在桌麵上,上麵的內容雜亂無法辨認,似乎隻是隨手塗鴉而成。
角落裏的木箱是空的,僅有底部的木箱裏堆放著一些使用過的工具。
除了這些,地下室再沒有其他東西。
“這些東西我們都用不上。”安娜失落地歎道。“而且也不值錢。”
“恰恰相反。”
陸離不這麽認為。
“它們很值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