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經死了……?”
幽靈的眼眸帶著茫然,像是缺失記憶,試圖回想的普通人。
“嗯。”陸離回答。
【尋人啟事】
【愛麗絲】
【19歲】
【棕色長發,失蹤時穿著白色碎花長裙,如果有誰看到她請去鸚鵡街43號找我們,求求你們。】
“她呢……”愛麗絲木然地轉動腦袋,視線落在陸離身旁。
安娜坐在那裏。
“和你一樣。”陸離回答。
愛麗絲重新看向陸離,眼中的迷茫閃爍著:“我忘了自己怎麽死的了……”
當她恢複意識後,自己就站在路燈下,看到海報,還有從雨幕街道上駛來的馬車。
“不過死了……那就算了……”愛麗絲抬起手臂,看著自己虛幻的手掌,好像放下了什麽,眼眸裏多了一抹人性:“可以拜托您一件事嗎?”
“我會轉告你的父母。”陸離知道她的請求是什麽。
“謝謝。”
愛麗絲誠懇地低頭道謝,抬起頭,好像感召到了某種召喚,看向一個方向。
她的靈魂開始變得虛幻,像霧一樣緩緩消散。
“等一下。”
陸離叫住即將散去的愛麗絲。
愛麗絲帶著迷茫不解的視線望去時,陸離的手伸向腰間,挑開槍套。
“我幫你。”
……
馬蹄鐵的脆響被嘩嘩雨聲掩蓋。
暴雨在狂風下像是海裏的魚群,聚攏在一起又忽然散開。
積水湧進路邊的水渠,化作湍急水流,向下排街道湧去。如果視野足夠清晰,或許能看到整座城市被流動的積水鋪滿,湧向海岸線的壯觀一幕。
十幾分鍾後,馬車在一戶房屋前停下。
窗戶裏亮著光芒,裏麵有人。
嘭嘭嘭——
陸離敲響了房門。
很快,房門被打開,一道帶著疑惑的身影出現在門後。
“請問您是?”
房門外穿著雨披的修長身影讓中年人莫名感覺到不安和怪異。
他的不安來源於陸離周邊的寧靜,風雨交加的街道上,但陸離的身上沒有一點被暴風雨侵擾的樣子,甚至雨披衣角都沒有積水。
“我是驅魔人,我剛剛找到了你們女兒的幽靈。”
這道身影開口,配合驟然在他身後閃爍的慘白雷芒,像是宣告死亡的死神。
“親愛的是誰來了?”一位婦人從中年人身後走來。
陸離又對她重複了一遍。
這個消息對這個家庭十分殘酷,婦人抱住丈夫痛哭起來。
“我們早該有準備了。”中年人輕拍妻子的後背。
他想起什麽,抬起頭來,卻發現那道身影已經離開,馬車消失在雨幕中。
……
“我以為你會為愛麗絲報仇。”
安娜坐在陸離身旁,托著下巴說。
她極力隱藏自己的氣息,但仍然有不受控製的裏世界氣息溢散出去,這讓她很不安。
安娜不想傷害陸離。
“她自己已經放下了,沒必要去替她做主。”陸離回答。
愛麗絲的身上感覺不到陰冷和惡意,就像曾經的安娜。她們都死於自然和意外,而不是被人害死。
愛麗絲的家勉強算順路,馬車重新向著榆樹街的方向駛去。
一段沉默的趕路時間,車廂裏響起陸離的聲音。
“你的心靈投影的能力是什麽?”
念力,或者說安娜控物的能力並不是她獨有的能力,幾乎所有鬼魂都擁有這種力量,也隻有這種力量。
隻有成為怨靈,開始向惡靈轉變,才會擁有獨特的心靈投影。
也就是惡靈儀式的雛形。
安娜的心靈投影是一道扭曲的影子,她還沒使用過自己的能力。
“融合。”片刻的沉默,安娜回答。
她的心靈投影,或是說儀式是讓扭曲影子覆蓋向被害者的影子,直到完全覆蓋,被害者會成為她力量的一部分,她會擁有被害者的記憶和思想。
應對方法很簡單,躲到不會有影子出現的地方,比如黑暗之中。
心靈投影就如它的名字,是由內心的執念演化出的能力,而且這種能力必定是誕生於陰暗的執念。
畢竟如果一個人的執念是保護,成為惡靈後那個人的心靈投影不可能還是保護。
所以,安娜隱藏在內心深處的陰暗想法是……想要知道自己的一切?
陸離安靜的思考。
這的確有可能,陸離清楚的知道安娜有多好奇自己的情感和來曆。
但也有其他原因,比如……
不過好在,安娜也意識到了心靈投影的麻煩,像是對待精美的易碎物一樣對待陸離。
安娜觀察著陸離,從陸離開始思考時,她就知道陸離已經知道了。
不過陸離仍沒有表現出抵觸和反感,和平時沒有任何區別。
被信任的感覺真好……
安娜猩紅眼眸中的冷漠似乎融化了一些。
四十分鍾後,馬車來到榆樹街。
半個月過去,那些因被感染而摧毀的房屋廢墟已經被清理幹淨,原地隻留下空曠的地基。和之前駛過的街道大部分窗戶亮著光芒不同,這裏隻有一小半的房屋散發光芒。
【吃人的房屋】事件之後,許多不安的居民逃離榆樹街區。
能躲進安全的中心,沒人會選擇在外圍承受危險。
在榆樹街倉庫短暫停留,裝上一塊切割好的深海石後,向榆樹森林駛去。
平時普通馬車能勉強兩塊深海石的重量,但現在這種惡劣天氣,陸離不能去賭馬車能否順利到達崖頂。
街道兩旁的房屋不再出現,凹凸不平的青石板路變成泥濘的土路。偶爾車輪會陷入泥坑裏,又被安娜揮了揮手,用能力推出來。
上午的天空幽暗的像是傍晚,乍亮的閃電照亮小徑周邊枯萎扭曲的枯樹。
種種負麵情緒纏繞的榆樹森林意識彌漫到陸離和安娜身上,這片森林的意識變得比上次來時還要清晰,似乎真的要誕生擁有思考能力的意識。
悲傷、痛苦、絕望包裹住陸離,又被他堅定的意誌阻擋在外。
情緒並未針對陸離,它公平的施加在所有進入森林的存在身上。
而隨著陸離靠近崖頂,周圍的意識也在逐漸發生變化。
從離崖頂數百米時情緒不再纏繞馬車,再到接近崖頂百米時朋友一般的友好。
這裏是陸離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