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旁地潮水褪去,密集湧向三人街。

不遠處的街道愈發混亂,雲層之下的數隻夜魔正在趕來。

六腳怪趴在陸離麵前,舉起的一雙手如同獻上珍寶。

沼澤之母雕塑流轉著氤氳,隻有陸離可聞的呢喃低語猶如耳畔,猶如腦海響起。

“吾一直在注視你……拿起它……不要拒絕力量……”

陸離似乎遭遇了和特裏斯坦相同的境遇。

而且陸離好像沒有拒絕的選擇。

六腳怪們隨時可能遵從沼澤之母的吩咐,卷土重來。

陸離沉默地伸出手臂,手腕上的計數器隨著接近而從平緩到急促地咯咯響起。

一隻虛幻的白皙手掌忽然抓住他的手臂,安娜對他搖頭,猩紅瞳孔不穩定地閃爍著。

陸離沒改變主意,不過這提醒到他,短暫收回手掌解開槍套,把序列2抽出交給安娜,然後像是盛起湯上的肉塊,陸離用槍套盛起沼澤之母雕塑,從始至終不與雕塑接觸。

槍套刻有阻隔符文,它主要隔絕理智汙染,或許不會讓沼澤之母失去與雕塑的聯係,但計數器已經不再響徹不停,趨於平穩。

獻上雕塑的六腳怪恢複原狀,快速向廝殺的三人街爬去。

“我們快走。”

陸離說道,向發愣的喬喬和弗蘭靠近。

沼澤之母不知何時會反應過來。

或者已經反應過來了。

難以言喻的氣息從槍套裏的雕塑上彌漫而出,近乎平緩的計數器重新加快速度,密集地響起咯咯聲。

陸離耳畔響起嗡鳴,嘈雜雪花在眼底浮現,它們在視角邊緣閃爍,向中間蔓延。

陸離將之無視,和喬喬弗蘭匯合後快速接近教堂。

這種現象快速加劇,無數死亡刹那、禱告、叩拜等本不屬於陸離記憶的幻象開始在腦海裏閃過。

好像有某種存在正在降臨進陸離的意識,占據他的思維。

安娜立刻發現身形搖晃的陸離的不對勁,將他扶住,身形淡去轉入裏世界。

喬喬和弗蘭關切望來。

“暫時沒事。”

低理智值導致的幻象幻聽陸離早已習慣,沼澤之母的侵蝕雖然讓他不適,但還不算嚴重。

而且他可以通過頻繁閃過的片段補全沼澤之母的信息。

比如最頻繁出現的一幕場景:遮天蔽日般的巨大古榕樹下,無數六腳怪匍匐叩拜,遠處環繞著影綽人,更外圍是一片包圍空地的榕樹。

空地中心的古榕樹顯露一道漆黑幽暗的洞口,散發著神秘詭譎的氣息。

安娜的攙扶下,陸離走入教堂外的墓園。

教堂外牆的斑駁石磚、塔頂上的生鏽銅鍾無聲訴說它所經曆的歲月,但一切到此為止。

影子鎮幾乎無人生還,可以預見影子鎮未來的結局:它會向越來越多的村鎮那樣,因為無人居住而被廢棄,最終被邪惡侵蝕。

這座教堂終會隨著年久失修而老化坍塌,化作廢墟。但在此之前,它仍是鎮上最堅固安全的建築之一。

成群林立的墓碑環繞著教堂,幾人走在小徑上,喬喬忽然發現身前的陸離偏離方向,走到教堂牆下的垃圾箱前,將裝著沼澤之母雕塑的槍套丟入垃圾箱。

視線中閃爍的畫麵雪花與耳中嘈雜呢喃隨著遠離源頭,逐漸褪去。

理智值計數器恢複平緩,並隨著陸離推開漸漸不再發出聲響。

不過安娜仍沒放開陸離,攬著他的手臂,三人沿著小徑移動到教堂正麵。

喬喬上前推動大門,大門如同與空間融為一體,紋絲不動。

安娜輕輕揮了揮手,門後傳出重物跌倒的沉悶聲響,喬喬再一次推動,沉重大門被緩緩推開一道縫隙。

難以言喻,帶著腐敗與潮濕氣息的微風從門縫內湧出,吹出的灰塵險些迷住喬喬的眼睛。

喬喬後退躲開,陸離走上前,側身進入教堂。

血紅光芒從破開的窗口映照進教堂內部,雜亂破敗的教堂簡直在褻瀆並不存在的神靈。

大門後堆積著倒塌的長椅和一具夜魔屍體。

夜魔屍體身上遍布傷口,幾把鐵鎬叉子插在夜魔身上,陸離環視教堂內部,然後抬起頭,望向教堂最深處的牆麵。

那麵或許曾鑲嵌花紋圖畫的彩窗完全消失,下方講台破碎。

一幕影像隨之浮現:夜魔撞碎彩窗,進入教堂。躲避的民眾驚慌跑動尖叫,男人們拿起武器搏鬥,最終殺死夜魔。

傷亡未知,因為教堂裏沒有屍體。血紅光芒和紅毯也遮掩住了血液的痕跡。

“風從那邊吹來的。”喬喬指向講台邊緣通往地下的入口。

和牆壁紋路相近的地下室石門敞開著。

看來不用問弗蘭地下室入口在哪了。

最後進來的弗蘭推上教堂大門,通過縫隙,他看到三人街上的戰鬥仍在繼續,隨著大門閉合,遠處飄來的嘈雜嘶吼聲被阻隔在大門外。

喬喬和弗蘭搬動長椅堵住大門,回到陸離身後,走過空曠的教堂來到地下室入口前。

陰涼潮濕的風從地下室吹向地麵,風中夾雜著淤泥般的腐敗味道與若有若無的血腥味。

但引去眾人注意的不是這個。

“有亮光……”弗蘭不可置信地低語,死去的內心重新變得火熱。

幽暗擠滿台階,但在台階盡頭的轉角,亮著微弱的油燈光芒。

或許教堂地下室裏還有活人!

弗蘭心想,按捺住激動看向陸離。

“我去看看。”安娜低聲說道,短暫離開後歸來,帶來消息:“沒有危險,也沒有活人。”

弗蘭的情緒被凍結。

陸離拿出手電打開,微弱的光束照出,邁步走進地下室。

沉默的喬喬和弗蘭跟在身後。

隨著接近地下室,拐角的光芒更加清晰。哪怕弗蘭已經從那個叫安娜的幽靈口中知道了結果,但仍然抱著一絲僥幸的幻想。

這份幻象持續到他走到拐角。

正對著台階的牆壁前,書架被移開,顯露後麵的暗道,來自暗影沼澤的微風沿著漫長的暗道吹入地下室。

台階旁的櫃子上放著一盞油燈,火苗因為煤油近乎燒完,微弱地閃爍著。

大片幹涸的血跡鋪在地麵與牆壁上。

除了他們,地下室空無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