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異的耀眼白光如同光球砸入世界,充斥視野。

教堂外的身影被光芒吞噬,然後是坐在告解室,本不該存在於這片空間的陸離。

陸離微眯起眼,但卻發現光芒並不刺眼。告解室消失於視野,木椅上的陸離隻身置於沒有邊際的白色世界裏。

一幕幕破碎地景象正在眼前上演。

陸離可以看清每一個人的相貌,和正在發生他們身上的事。

蒼老的仿佛五十歲的老人的奧麗薇亞·基肯傷心地走出充滿兒子咳嗽聲的木屋,進入教堂。從告解室裏模糊的人影處得到啟示,又在一條寬闊大街上被裏維斯子爵的華麗馬車撞死,冷卻的身軀睜著不甘的雙眼,倒映出整個世界。

……

一道疤痕從眉間延伸到嘴角的格林·皮爾斯是個醜陋的男人,而他的女兒漂亮的仿佛不是他親生的。

這不重要。重要的是當他看到女兒被附近幫派的混混拽進巷子裏時,憤怒的格林·皮爾斯握緊斧子,衝入巷子對那些對自己女兒下手的混蛋劈砍。

當憤怒褪去,這些混混隻剩下兩個還能發出痛苦的呻吟。格林·皮爾斯拉著女兒逃回家中,而惶恐的他前去教堂祈求神的原諒。告解室裏的模糊輪廓給予了救贖的機會,但在他做出一切之前,幫派混混找到了格林,砍下了他的頭顱。

滾動彈跳的頭顱眨了眨眼,一切停留在那雙對生命抱以渴望的雙眼上。

……

臉頰帶著雀斑,擁有小麥般健康膚色的少女奔跑在街頭,懷裏鼓鼓的裝著什麽東西,混混大叫著跟在身後。

靈活的少女輕鬆地擠過人群,踩著一戶人家的外牆木箱爬上房頂,逃去其他街區。並未注意頭頂的混混們發現了和她相似的少女,將她拖進小巷。

而少女一路逃回汙水橫流的街道,敲了敲路邊小屋的木門,沒有回應後,推開木門進入隻有咳嗽聲的小屋,取出懷裏的東西——那是一堆纏繞在一起的銀首飾。

少女放下這些首飾,心疼地摸了摸不斷咳嗽的小男孩的腦袋,溜出木屋。

“她在這裏!”

不遠處傳來叫喊,幾名混混指向少女。驚慌地少女轉身逃離,來到了教堂。

當她對著告解室求救時,兩張紙輕飄飄地落了出來。隻來得及看一眼,少女逃出教堂,躲在牆角下。等到那些混混們衝進教堂,她趁著間隙逃了出去。途徑一條街道時她突然停下,怔怔望向馬車下無法閉合雙眼的屍體。

幫派混混再一次發現了她,趁機將失魂落魄的少女抓住,帶回他們的老巢。

迎上頭目充滿惡意的目光,少女被手下們邪笑著推入地下室。她知道自己將要麵臨的是什麽,房門閉合的一刹那,她的眼眸浮現濃鬱粘稠的絕望。

……

“你這個騙了我的混蛋還敢出現在我的家中,我的麵前!”擁有八字胡的裏維斯男爵不怒自威地對雙眼已經混濁的蒼老神父嗬斥,他甚至沒有聽神父出現在這裏的理由,就叫手下侍衛將他關進地牢。

“怎麽了父親?”

房間裏傳來女兒的聲音。

“那個騙了你的神父居然敢來我的宅邸!”裏維斯男爵憤怒道。

聽到這番話的神父想要解釋,但侍衛強硬拖拽著他離開大廳,那雙渾濁眼睛充滿著無力感。

……

憨厚,像個老實的喬納·彼得斯按住掙紮的野貓,鐵罐磨成的小刀刀尖戳在慘叫的野貓腹部。

“你在做什麽?”身後忽然傳來一道溫柔的詢問。眼中浮現凶殘的喬納·彼得斯轉過頭,然後怔怔看著那張臉頰:“這不關你的事。”

不含掩飾的打量讓輪椅上的少女蹙起不存在的眉毛,但她更關心那隻可憐的貓咪:“這麽做是不對的,你不該傷害一個無辜的生命。”

如音樂般美妙好聽的聲音讓喬納·彼得斯聽從了少女的話,放任那隻野貓離開。

這顯然不是一個良好的初次見麵,但兩個很少和其他人接觸的年輕人覺得還不錯。少女似乎忘掉了喬納·彼得斯之前殘忍的一幕。喬納·彼得斯也不介意少女的醜陋外表和殘缺的身體,仿佛他的雙眼能看穿人的皮囊,觸及或肮髒或純淨的靈魂。

他好像喜歡上了她。

喬納·彼得斯想為少女做什麽。他走進地下室,翻開一本奇怪皮製的古籍。之後他像個邪惡的煉金術師,去外麵獲取人身上的器官,在地下室裏擺成奇異的形狀,似乎在召喚什麽,可惜不曾成功。

伴隨他殺的人漸漸增加,民眾恐慌加劇,警署投入案件的人手越來越多,喬納·彼得斯意識到警方很快就會追查到他。

心裏似乎隻剩下少女身影的喬納想到一個洗脫嫌疑的機會,他來到教堂,對著告解室裏的身影將他做的事全部安在他的弟弟身上。

當奧爾沉默地被警方抓走時,感覺自己即將接近成功的喬納在黃昏點燃了教堂。

“對不起……可我必須這麽做,你不是神,你救不了我們,也救不了自己……”

哭喊慘叫的教堂外,喬納丟下火把,倒映烈焰的眼中閃爍著殘忍與憐憫。

……

奧爾·彼得斯和他哥哥的長相外人難以區分。奧爾·彼得斯曾經以為哥哥會悔改,但當喬納變本加厲的犯下錯事時,奧爾·彼得斯不希望再有無辜的人送死,卻又不想摯愛的哥哥被自己親手送上絞刑台。

無助的他來到教堂,向告解室裏的人影求助。

得到答案的奧爾·彼得斯似乎已經下定決心,挽救墜入地獄的哥哥。

直到警方出現在教堂外。

拿過紙條的奧爾·彼得斯明白了,是哥哥喬納冒充了自己,隨即奧爾忽然釋然了。

他難以接受哥哥被麻繩捆住脖子,施行絞刑,他寧願那個人是自己。

所以奧爾·彼得斯沒有反抗的被警方帶走,他想要代替哥哥去死,代替哥哥替死者贖罪。

那是一雙帶著愧疚與留戀的眼睛。

……

浮現的畫麵逐漸消失在純白空間中,但這裏還缺了什麽。

缺了最後一幕,最後一個信徒,那個少女身上所發生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