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莉婭·托亞拉貢。
幾十年間始終自稱無姓者的莉莉婭開始這麽稱呼自己。
不過她仍隻是個穿著平民老舊衣服,歲月留在臉龐上的普通老人而已。
她感激陸離帶來的消息,也由此像是傭人般服侍陸離。陸離不得不跟她說安娜會照顧好自己,才打消這名老人唯一能做的報答想法。
莉莉婭似乎看出陸離對羅蘭公主的過往很感興趣,於是將自己所知道的一切都告訴他,並隱晦地詢問羅蘭公主現在的情況。
盡管知道這位祖先成為了“神靈”,但除了血脈,其他都隻是平民的莉莉婭對一些隱秘毫無所知。
陸離告訴她知道怪異所付出的代價後,莉莉婭哂然回答自己已年華老去,沒什麽好留戀的,包括這條性命。
於是陸離將怪異體係告訴莉莉婭,並將沼澤之母的來曆和隨後影子鎮新舊邪神分裂事件簡略說給莉莉婭。
期間陸離和安娜感到冥冥中一道微弱注視感在周圍降臨,沼澤之母察覺到他們提起自己的名諱。
邪神大都擁有這種能力,越強大的存在的感應越強,如果是遠古便一直存在的邪神,隻是提起它的名諱就會瞬間被混亂與邪惡剝奪去意識。
而被迫分裂的沼澤之母雖然接受了舊母的遺產,但分裂和對抗的消耗讓它的力量隻剩下不到一半。對於談論自身的存在它甚至難以察覺。
這次會被感應還是因為陸離身上擁有它的印記。
冥冥之中的意識絮繞著陸離,分散出兩道無形絲線牽向安娜和莉莉婭。
牽向安娜的意識還沒接近就被她的氣場絞碎,牽向莉莉婭的意識縈繞,又回到陸離身上,在他心底留下一道殘缺地微弱聲音,無聲散去。
【熟悉的……】
陸離將沼澤之母剛剛來過的消息告訴莉莉婭,後者激動得眼中浮現血絲:“如果我沒能到沼澤路,告訴羅蘭公主,她的後輩從未忘記祖先的榮光。”
“我會的。”
陸離答應莉莉婭遺願般的請求,目送這位激動得顫抖的老人離開房間。
之後的整個下午,陸離沒再外出,始終留在房間裏。
安娜不能理解其意。如果不外出隻是為了了解議會內容,他們在崖頂同樣可以通過商人知道這些,沒必要冒著危險來到內陸王城。
畢竟怎麽想大部分驅魔人湊到一起,那些擁有智慧的怪異和異教徒不可能無動於衷。
“原本計劃是會出去,不過主眷大陸對怪異的敵意超出我的預計。”陸離答道。
傍晚到來,街道上的路燈陸續亮起,驅散籠罩而來的昏暗。
“因為……我麽……”安娜黯然,又想起其他事:“那我們現在就回去?我總有預感,有什麽不好的事將要發生。”
“所以我們住在這裏。”陸離說道。他有同樣的不安,所以這條街道的盡頭就是城門。而一道城牆還擋不住安娜。
晚飯後,夜幕徹底降臨,而後越發襯托不夜城的繁華。
安娜望著窗外人來人往的街道,忽然提議去外麵逛一逛,不會走很遠——
陸離答應安娜的請求,回到樓上和莉莉婭打過招呼,帶上油燈和“燈塔”離開旅館。
夜晚華燈初上,午後的細雨讓一切變得潮濕,青石板路泛著朦朧水光,隱約倒映路燈與行人的輪廓。
潮濕與微涼鑽進鼻腔,艾倫王城和貝爾法斯特的味道截然不同——更厚重,更有底蘊。
這裏的特產有許多,一種填充黑棉花和碎布料的紐扣人偶意外地受歡迎。商販們把玩偶係在一根繩上,撐起木棍吊起它們。這個典故源於許久以前開墾新土地的人們,他們在家門口掛上人偶,代表這間屋子已有主人。
安娜提議可以買一個掛在避難點外,於是陸離花5先令買了一個棕色麻花辮小女孩玩偶。
粗糙的亞麻布料作為皮膚和紐扣眼睛無法賜予人偶任何詭異感,它隻是個普通的小物件。
收起紐扣人偶,已經走到十字路口的陸離和安娜準備回去。
這個時候,前方街道忽然傳來一陣**。
……
叩叩叩——
“喬納坦太太?”
一對中年夫妻站在門前,輕輕敲響房門。
“也許他們不在家。”禿頭的丈夫說,因為窗戶裏沒有光亮。
妻子奇怪地道:“可我早上造訪時和喬納坦太太說了……”
“說不定是有急事,我們明天再來吧。”
“嗯。”妻子放下手掌,下意識推了推木門。
吱呀——
房門顯露一道縫隙,油燈光亮探入縫隙裏。
“門沒鎖?”妻子驚異問道:“喬納坦一家會不會出什麽事了?”
丈夫的笑容消失,四處扭頭,看到不遠處的警員,連忙拉著妻子走過去道:“警員先生!我太太的一位朋友家裏沒有燈光,這個時候他們應該在家裏,你可以替我們去看看嗎?”
警員看向禿頭男人指向的黑暗窗戶,點了點頭。
“五個王城小孩,懼怕濃霧去烤火;火焰纏身直到死,五個隻剩四。四個王城小孩,結夥出門遭大難;怪吞一個血斑斑,四個隻剩三。三個王城小孩,房屋裏頭遭禍殃;死屍突然從天降,三個隻剩兩——”
一群孩童喊著什麽追逐跑過。
警員望了眼鑽入人群的孩子們,有些不舒服。今天他已經聽到許多次了……好像所有小孩都突然學會這首讓大人們不安的童謠。
搖了搖頭,提著油燈走到屋門前,輕輕用腳頂開房門。
吱——呀——
緩慢拉長的聲響中,一隻提著油燈的手臂探進房屋,隨後是小心走進來的警員和跟在後麵的夫妻。
呼——
無形的風拂過,驚擾房間裏盛開的蒲公英田,它們離開農田,漫無目的地升起,隨處飄**。
警員手腕上的理智值計數器沒有響,這讓他沒那麽不安。
悄然走進幾步,油燈光芒的邊緣忽然浮現一道幹癟,像是拖布一樣的奇怪的黑色物體。上麵長滿像是絨毛一樣的蓬鬆存在。
那裏的空氣也像是起了一層薄霧,朦朧看不真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