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希姆法斯特沒多久,從蘇加德山另一端翻越而來的霧靄就將馬車籠罩。
如果馬車在霧靄邊停下,或許能看到霧靄如同活物,緩慢蠕動著一點一點向前吞噬。
不會用太久,最多幾天,詭異之霧將抵達希姆法斯特。
掛在車廂外的油燈被霧靄壓抑地如快熄滅般昏暗。不過安培不需要光亮為它照亮道路,安娜也釋放她更晦澀的氣息隱藏陸離,宣告身份。
沒有霧中存在打擾這對奇怪組合。
午夜,馬車爬上蘇加德山,從一片漆黑的守望鎮中駛過。偶爾陸離會發現幾點和車廂外的油燈一樣晦暗的光點閃爍著,不知是仍在鎮子裏不願離去的人,還是引誘過路人靠近的可怕陷阱。
離開守望鎮,又前進一段時間後,夯實的土路被寬闊地石板路替代。
他們回到了貝爾法斯特——廢墟。
安娜提議等到天亮再從城市廢墟穿過,先去艾琳的莊園度過一夜,順便取回那些書。
此時的貝爾法斯特比野外更危險,惡靈、邪靈、邪神爪牙還有那些異教徒都在這片廢墟之上遊**。
從莊園正門進去得經過瑪瑙湖畔,在某個詭異存在占領那裏後經過湖邊顯然不是個好主意,所以安娜徑直抓起安培和車廂,翻越莊園護欄直接進入後園。
他們必不可免地路過一片被掀開的不平整的土堆。阿當芙婭不知道那被安娜怔怔注視的土堆意味著什麽,而安娜仿佛看到從破開的裂隙裏糾纏著,不可分離地鑽出的兩顆枯樹。
也許這個結局更好一些……起碼相愛的兩個人不會經曆反目成仇的痛苦。
沿著宅邸繞過半圈,安培停在了噴泉旁的台階下。
陸離拿起油燈,和安娜,阿當芙婭走上台階。昏暗光芒的邊緣,半掩著的大門浮現出來。
那些幸存者們應該關上它的……
陸離意識到什麽,直接走向艾琳藏書的房間——那裏的門同樣半掩著,縫隙後透著黑暗與寂靜。
拿著另一盞油燈的安娜推門走進圖書室,角落火爐旁睡袋衣物與罐頭隨處散落,一片狼藉。
在一片空處,血一般的顏料塗畫著一幅如同旋渦的詭異圖案,似乎是某種符號。
躲藏在這裏的幸存者們的遭遇顯而易見:異教徒來到莊園,發現了他們,帶走了他們。
安娜看向陸離,等待他接下來的決定。
陸離輕輕搖頭。顏料已經幹涸,意為他們被帶走已經超過一天了:“沒線索,去樓上休息吧。”
二樓還有許多間幹淨客房。
安娜將幾天前挑出的書裝上馬車。車廂裏還有許多空處,所以她又選了一些書,還有幸存者們剩下的罐頭放進馬車。
阿當芙婭選擇呆在二樓走廊,坐在椅子上眺望向外麵。但除了濃鬱黑暗和霧靄她什麽都看不到。
她望向的方向是她和特斯拉家的方向。
另一邊臥房裏,安娜為陸離蓋好被子,走到壁爐前升起火堆。
“羅德和阿當芙婭有一個在說謊。”逐漸變得溫暖與明亮的臥室裏,陸離說道。
“怎麽了?”安娜望來。
“羅德曾說特斯拉是入殮師時與阿當芙婭認識,阿當芙婭卻說他們認識是在一次調查事件中。”
“特斯拉的那位侄子在說謊麽。”安娜對羅德的敵意讓她先入為主。
“不知道。”陸離說道。“除非和特斯拉取得聯係,不然沒法確認。”
特斯拉曾經的管家也許知道什麽,但他在護送阿當芙婭的時候就死去了。
“我會注意她的。”安娜說。
蓋在身上的被子不再冰冷,溫暖中陸離感覺到疲憊,漸漸睡去。
“晚安。”安娜輕聲說道。
清晨,陸離被走廊傳來的安娜與阿當芙婭的交談聲喚醒。
窗外蒙蒙泛亮,怪異之霧還未散去,壁爐裏亮著暗紅色的木炭。
陸離坐起,毛毯從身上滑落。這時房門被推開,聽到動靜的安娜走進客房。
“睡得好嗎?”她溫柔問道。
“好像做了夢。”陸離穿上大衣,夢的內容已經記不清了。
“我去準備早餐。”安娜說。莊園地窖裏儲存著不少食物包括蔬菜,不過過去太久,再加上那些幸存者的揮霍,隻剩下能長期儲存的香料、豆薯和包心菜。
安娜把它們都搬上馬車,留下一些帶去臥房壁爐旁準備食物。
陸離看著她熟絡烹飪的動作:“從薩拉那裏學來的?”
“嗯,它們擁有身體,雖然不會饑餓但也需要美食……所以薩拉差不多做了兩百年的食物。”
哪怕沒經過係統學習,持續兩百年的烹飪也足以讓薩拉的廚藝站在這個世界頂端了。
擁有薩拉全部記憶的安娜想學習一些並不太難。
阿當芙婭的稱讚中安娜烹飪好食物,等到陸離吃完,怪異之霧也將要退去,能見度隱約可以望見瑪瑙湖**起漣漪的邊緣。
裝載整整一馬車的書籍和食物從大門離開莊園,途徑特斯拉的宅邸時,陸離在阿當芙婭的請求中停下馬車,讓她返回家中緬懷曾經。
幾分鍾後,阿當芙婭回來,緊緊抓著一副相框。
裏麵的褪色照片是她與特斯拉的合照。
馬車繼續行駛,離開瑪瑙湖周圍的莊園宅邸,正式進入貝爾法斯特廢墟。
安娜讓陸離躲在車廂裏,然後鑽出車廂,完全釋放氣息驅離陰暗角落的窺伺。
……
榆樹森林。
這裏正在成為部分怪異不願靠近的禁區,就像沉船區和餘燼區——常有怪異在榆樹森林附近失蹤,而後不久它們的骨頭就會出現在森林邊緣,無聲訴說它們的下場。
這天清晨,一隻蜈蚣般擁有厚重甲殼的猙獰怪異爬過燒毀的榆樹街區,踏進榆樹森林。
森林的負麵情緒縈繞而來,阿當芙婭有些不適,但對陸離和安娜來說它們就像歡迎它們歸來般。
越往崖頂靠近,它們的情緒越傾向中立……還有正麵。
當壓出車轍印的道路前方隱約浮現木屋一角時,周圍的榆樹情緒已經變得雀躍與親昵,仿佛無形觸須般輕輕圍繞著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