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教徒顯然得到了它們想要的。
安娜帶著深海石碎塊回歸崖頂後陸離想到。
它們不可能隻為發善地放出被關押在幽靈監獄的囚犯——而且貝爾法斯特的幽靈沒有明顯增加。
它們得手後就銷聲匿跡,似乎正編織未知的陰謀。不過也不全是壞處,幽靈監獄有大量深海石,哪怕隻取走一小部分也足夠完成避難點的擴建。
不過還不是現在。
異教徒剛剛離去,幽靈監獄也許還在它們的觀察之中,頻繁接近可能會引起它們的注意。
安娜暫時將探索放在榆樹森林的周圍街區。
包括榆樹街區在內的幾條街區都被怪異占據,但因為遠離城市靠近郊外,這裏的怪異很少,白天也通常不會在街道上徘徊,而是躲藏在廢墟間隙裏或是幽暗的巷子屋內。
“我打算清理掉一些。”探索後的安娜對陸離說:“隻留下那些能當作食物的怪異。”
“我和你一起。”陸離放下書本。
陸離已經在崖頂生活了快兩個星期。他不討厭這種枯燥重複的日常,盡管這與最初想法大相徑庭。
“不,我來就好。”安娜不想讓陸離跟著,那樣會讓她分心。
“注意安全。”陸離沒拒絕安娜的提議,安靜地注視她。“別忘記我們的約定。”
逐漸冷卻的內心有一瞬間驚慌,安娜與那雙深淵般漆黑的眼眸對視:“當然不會。”
帶上“救贖”和鍍銀子彈,安娜和打招呼的蕾米阿當芙婭二人告別,思考著離開崖頂。
直到靠近挑選的第一隻怪異,安娜仍然心神不寧。
陸離很少說無用的話語,這個直接的男人每句話都有其目的和含義——
他猜到什麽了?
安娜注意不在水杯中顫栗的無形怪異上,桎梏住它周遭空間,簡單地將救贖扔過去,就像扔一串鑰匙一樣。
救贖落進水杯,空杯裏**起**一樣的漣漪,然後嗤嗤冒出蒸發般的青煙,最後在一聲淒厲尖叫中一切戛然而止。
安娜因此回神,想到陸離已經收獲到微不足道的人性,忽然記起被遺忘許久的一件事:死於救贖的存在會讓陸離看到死亡回溯。
不過因為離得過遠和陸離從未接觸過它們,使得安娜用通靈槍狩獵時陸離並不能看到死亡回溯。普拉達樂園的特殊性也讓陸離看不到殺死的怪異的死亡回溯。
但薩拉亞當的死不包括在內。
他們是被陸離親手解決,並淵源甚深。
陸離在那時看到了什麽?
……
【血液一樣的薔薇在她的身下盛開,潔白的容顏讓她比薔薇更美麗。噢可憐的少女,她被至親拋棄,被摯愛出賣,被人們唾棄,但她的死亡讓所有人驚豔。這是她一生中最閃耀的時刻……】
【……與重點】
【完】
噗——
陸離合上書,空氣在紙頁合起前逃出書籍。
這本《沙雅浪漫史》是安娜喜好的那一類型,不過拿錯書的陸離還是看了下去。
崖頂的藏書看起來有上百本,但這個時代的紙張限製讓紙頁更厚,文字更大,一本標準兩指厚的書籍居然隻有二十幾萬字,甚至還不到。
按照陸離每天一到兩本的速度,崖頂的藏書堅持不了兩個月。
回歸這本書本身,它講述一位貴族少女與平民小子戀愛的故事。狗血、俗套、重複,所有同類愛情小說能找到的詬病劇情都能在它身上找到。唯一不同的是,悲劇結局讓原本充滿俗套的劇情升華了:小子在漫長時間與挫折中漸漸放棄,隻有少女還在堅持,但在最後被愛人背叛。
這本書也讓陸離想起薩拉和亞當。
現實裏亞當的死亡與提線之影故事中一致,他從薩拉的陽台墜下,在盛開的花圃中死去。
死亡回溯裏,立在花圃前的陸離沒能救下抓著斷開床單從陽台落下的亞當。
他尚未立刻死去,轉頭看著陸離,邊往外吐血邊艱難地告誡著:“堅持你的感情,不要被時光磨滅。”
隨後是薩拉的死亡回溯:麵色蒼白但不失美麗的薩拉被粗糙麻繩綁縛,穿著肮髒麻布衣站在絞刑台上,下方是憤怒咒罵,投擲石塊的民眾。
衛兵早早離開絞刑台,以免被憤怒的市民誤傷。
薩拉漠視絞刑台下洶湧的人群,微仰起頭似乎想要展示高傲。一塊尖銳石塊砸在她眼角,劃破眉間。她的右眼充血紅腫,血液沿著淚痕流淌。
陸離就站在人群之中,安靜注視著,沒去阻攔。
這是她應得的懲罰。
薩拉脖子被套上絞繩,民眾吵雜叫嚷中腳下地板突然裂開,猛地繃直的絞繩墜著懸空的身軀,微微搖晃。
臉頰迅速因充血而漲紅,但薩拉詭異地沒有露出一絲痛苦,牽起的嘴角更像是微笑。
她找尋到人群裏平靜望來的陸離,嘴邊血液讓咧起的笑容變得猙獰。
民眾們的聲音逐漸淡去,變得與陸離無關。他耳中隻剩下薩拉斷斷續續的嗤笑。
“不知……當你……摯愛遭逢……同樣厄運,你是否……還會……無動於衷……”
陸離以為薩拉所說厄運是她的記憶帶來的,但現在看來她另有所指。
深淵是所有幽靈的歸途,即使路途會無比漫長,但終有終點。
陸離重新翻開《沙雅浪漫史》,扉頁寫著作者莫利茨·約翰斯頓的寄語。
時光會磨滅一切,包括曾經的摯愛。
這句話會讓人下意識聯想到莫利茨·約翰斯頓是個充滿故事的人。甚至……也許書裏故事就是他本人的經曆。
不過往日喧囂褪去,這時想要求證也沒了去處。什麽都交易的商人也許知道,但陸離不會為了這個浪費調查點。
陸離選擇相信安娜。但如果安娜真的失去本性墜入深淵。
他修長手指摸向腰間,才想起救贖被安娜帶走了。
……
怪異們千奇百怪。
被安娜消滅,躲在水杯裏的無形怪異隻是其中一種。
安娜甚至還不知道它的能力是什麽就輕易解決了它,就像它殺死人類一樣,輕鬆而迅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