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賽莉卡·達萊爾會想,這一切這是夢境。
她隻是做了一個很真實的噩夢,當從睡夢醒來,一切都和從前一樣。
此時,饑餓感正撕咬她的理智。
下嘴唇被咬掉害得賽莉卡·達萊爾三天沒有外出搜刮,她忽然有些後悔埋掉麥克而不是吃掉他。
當生存作為深不見底的裂縫橫亙在道路前方,誰還會在乎更遠處的人性?
我得吃點東西了……
賽莉卡·達萊爾下定決心。再不吃東西她會死的,與其死在地下室,還不如去賭一賭……
她踏上台階,在門後安靜傾聽了幾分鍾,推動地下室門驚擾寂靜,走向後院。
她希望麥克的屍體還沒爛掉……
推開木門,眼前一切令賽莉卡·達萊爾絕望。
泥土翻起,一隻人形怪物趴在她埋下麥克的土坑邊撕扯著什麽,傳來咀嚼聲。
它發現了賽莉卡·達萊爾,發出摩擦般地嘶吼,矯捷地撲向她。
要死了嗎……
賽莉卡·達萊爾前所未有的平靜,注視半空中嘴角掛著一截腸子的怪物——
突然好像空間凍結,怪物停滯在半空,以同樣速度被甩回後院,賽莉卡·達萊爾看到四道力量同時拉扯住怪物的四肢,在它發出嚎叫前肢體就被硬生生扯斷,帶出的墨綠色血液好像抽出的筋肉。
一位穿著白裙的精致少女不知何時出現在院牆裏,朝怪異甩出一把……槍?
她似乎不會用槍,把槍甩了出去而不是扣動扳機,但效果驚人,落在失去四肢怪物上的槍就像接觸冰塊的火爐,冒起的濃煙中怪物不再掙紮,已經死去。
少女赤足走到惡心肮髒的怪物身旁,撈起槍裝回槍套,直到此時,她抬眸冷漠望了眼賽莉卡·達萊爾,微微歪頭:“還有幸存者?”
得救的賽莉卡·達萊爾剛要回答,驚恐的發現這名少女的身軀是透明的!
想也不想,她轉身往外逃命。
賽莉卡·達萊爾從不覺得自己能活到現在是憑借幸運……可能有一部分原因,但更多是聰明,比如現在往外跑而不是跑回地下室——
一道蔓延的影子比她更快。追趕上她,沒入她的腳底。
賽莉卡·達萊爾站在原地,奇怪地呆滯了幾秒,然後轉身回到後院中間。
安娜投影不舍的離開賽莉卡·達萊爾腳下,回到安娜虛幻的身影。
“你對我做了什麽,怪物!”
賽莉卡·達萊爾壓製著聲音,恐懼喊道。她剛才失去了身體控製權,就好像身體不再屬於自己,而是成為一個寄居的旁觀者……
“我什麽也沒做,隻是讓你不要到處亂跑,外麵很危險……”安娜眼眸微垂,仿佛教堂憐憫世人的神像般的眼神:“賽莉卡·達萊爾。”
“你知道我……對,你當然知道。”賽莉卡·達萊爾心中發冷。
她能占據自己的身體,當然也能知道自己的記憶……
賽莉卡·達萊爾感覺自己赤身**地站在這名冷漠少女麵前。
不過這隻……怪異的態度很奇怪。
賽莉卡·達萊爾知道幽靈,怨靈也許差不多?
幽靈是人死後變的,這是不是表示……
“你不吃掉我?”賽莉卡·達萊爾試探著問。
“我是怨靈,對吃人不感興趣。”安娜回答,揮了揮手重新掩埋土坑,留下一句飛出後院。
“站在原地等我。”
賽莉卡·達萊爾神情一動,下意識想要逃走,隻是她又冷又餓,而這裏是她唯一知道的安全之地。
再相信一次……
賽莉卡·達萊爾勸說自己,在後院等待少女歸來。
兩分鍾後,那名少女歸來,同時還有沉甸甸的罐頭落在泥土上,相互碰撞組成的最悅耳的聲音。
這與賽莉卡·達萊爾的想象完全不同:“為什麽……”
“我需要你的身體。”安娜注視著賽莉卡·達萊爾。
“我的身體?”賽莉卡·達萊爾奇怪重複一句,仿佛明白了什麽,褪下她那不合身的寬鬆麻布衣服,露出骨瘦嶙峋,在寒冷中顫抖的肮髒身軀。
賽莉卡·達萊爾感到羞恥,因為她覺得對麵少女就好像皎潔的月光,而自己是下水道裏最肮髒的老鼠。
“不管你想做什麽,如果你能讓我活下去……它歸你了。”
“不是這種。”安娜皺眉說:“穿上衣服。躲在這裏不要出去,需要時我會來找你。”
分成五段的怪物身軀被無形之手抓起,聚攏在安娜身後。安娜不想讓幸運遇到的容器因恐懼而離開,思索了一下說:“別想著逃走,外麵比你想象的危險。”
說完,她不理會還在寒風裏發抖的賽莉卡·達萊爾,飄離後院,飛向望海崖的方向。
賽莉卡·達萊爾怔怔望著安娜消失視野中,如同剛剛睡醒,撿起衣服套在身上,不顧寒冷,咽下不斷分泌的唾液,貪婪地抱起所有罐頭,走一路掉一路地回到地下室。
她甚至沒撿回掉下的罐頭,艱難地打開一個罐頭,顫抖的手捧著,狼吞虎咽。
邊吃邊哭。
……
安娜的內心充滿雀躍。
是的,雀躍。
安娜很開心自己能找到與陸離的平衡點。
她做到了與陸離的約定:不無故傷害他人。
也許因為剛剛附身,安娜的情感熾熱而強烈。也許因為賽莉卡·達萊爾記憶的一部分影響到安娜,讓她意識到與陸離的感情多麽可貴:人與人之間仍充滿欺騙與仇恨,幽靈與人類卻毫無隔閡生活在一起。
她可以放心信任陸離,而陸離也是。
像往常一樣檢查是否有怪異跟隨之後,安娜回到望海崖。
嘭——
獵物落在木屋前吉米麵前,安娜迫不及待地衝進山洞,撲進正與蕾米交談的陸離懷中。
“……我去看看獵物。”
蕾米眼眸裏帶著笑意,不打擾他們的私語時間。
“怎麽了。”陸離平靜地問。
隻是拿在手裏的鋼筆掉在筆記上,暈染一小片墨跡。
“沒事。”安娜說。
雖然抱著陸離她什麽都感覺不到,但又仿佛能感到呼吸吹過耳畔的酥麻,帶來溫暖的身軀。
她想要觸碰陸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