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離陸地還有十五海裏!”

第三天清晨,前桅瞭望台上的喊聲被海風吹散到甲板各處。

大副踏著清脆長靴聲來到船頭,拉開單筒望遠鏡眺望,遠方隱約浮現地平線的輪廓。

“終於要到了……”年輕大副呢喃自語,取出懷中的懷表掀開蓋子,上麵貼著一位美麗少女的照片。“瑟琳娜,等我作為英雄回來……”

當——當——當——

甲板上的鍾聲忽然敲響,不遠處的鐵甲艦也傳來短促的鳴笛聲。

寂靜之時來了。

水手們四處跑動,像前幾次一樣把自己固定在桅杆下或是抱住船舷。自從有三個不幸的家夥因為搖晃而發出腳步聲被寂靜之時吞噬後,再沒人敢仗著經驗無視寂靜之時。

鼓起的風帆帶領老紳士號靠向陸地,但甲板上仿佛時間停止流逝,船員們詭異地保持靜止。

十幾分鍾後,鐵甲艦上傳來兩道長鳴笛聲,示意寂靜之時已經離開。

甲板上恢複生氣,用麻繩綁起自己的船員四處走動,活動勒得僵硬的身體。

早上八點,兩艘來自列儂群島的船隻抵達舊河道附近海域。

已經有幾艘船在這片平靜水域拋錨。其中有兩條是與老紳士號同時代的木質多桅帆船,還有護衛他們的鐵甲艦。

“打旗語,告訴他們我們來了。”馬尼克·帕說,舉起單筒望遠鏡望向那艘與老紳士號體形相仿的戰船。

他幾乎看到一位和自己同樣蒼老的家夥站在甲板上趾高氣揚地高喊著什麽。

最後到來的老紳士號與跟隨的鐵甲艦駛入船隊,片刻,匯聚的三艘戰船停靠在臨時搭建的港口。

馬尼克·帕與蒼狼這對亦敵亦友的船長時隔數十年再次相見,他們似乎都不想談論曾經的事。與小型戰艦擁有者羅鍥·貝爾曼問候後,蒼狼望向海麵:“怎麽少了一個。”

他們都有兩隻船護送,隻有老紳士號是一艘。

“……路上遇到些麻煩。”片刻沉默後馬尼克·帕摘下船長帽,扣在胸口向他們來時方向微微行禮。

蒼狼和羅鍥·貝爾曼知道這代表什麽,做出同樣的動作。

昨天夜裏他們被怪異纏上,那艘船留下來殿後,然後就再也沒追上他們。

“去見見這次行動的指揮克伊蘭·法斯特吧。”蒼狼重新戴上帽子說。

“你們去吧,我回船上等待行動。”馬尼克·帕拒絕道。

“你還是老樣子。”蒼狼不在意地搖頭活到,和羅鍥·貝爾曼去小鎮見那位真視守夜人。

船舷的大副目睹馬尼克·帕回到船上。“您不去和蒼狼閣下聚一聚嗎?”

“不需要。”馬尼克·帕向船長室走去,沒人知道他在想什麽。

幾十分鍾後,兩位船長登上老紳士號,去船長室交談幾分鍾後離開。蒼狼離開前還懷舊地環視一圈,感慨了幾句。

起航前夕,馬尼克·帕讓大副將需要注意的告訴船員們。

他們將深入近兩百裏遠離海洋的內陸,在離綠洲一裏左右時停下。

這個距離不會像寂靜之時周圍一樣,儀式無時無刻不存在。而七八分鍾的間歇足夠讓他們拋錨裝填彈藥。

同時能讓炮彈不會偏離準頭太遠,保證第一輪炮彈能將寂靜之時本體覆蓋。

驅魔人聯合組織帶領本地人盡可能解決了過窄與彎曲的河道,但仍隻能讓三艘木質戰艦進入,因為鐵甲艦的吃水太深。

他們隻要確保在越來越長的寂靜之時中拋下船錨保持安靜,同時不讓船隻觸岸。

後者是個麻煩,不過好在河道水流緩和,又有三位經驗豐富的船長。

沒有多餘時間會麵與告別,得到計劃的三艘戰船離開港口,駛進蜿蜒河道。

海麵上的五艘鐵甲船同時響起回**的鳴笛聲。小鎮人們也眺望著進入荒蕪之地的戰船。

他們承載著人們最後的希望。

“您先去休息吧,我們要明天清晨才能靠近寂靜之時附近。”大副勸道。

昨夜遭遇怪異後老船長就始終沒有閉眼休息。

“等遇到一次寂靜之時後。”馬尼克·帕摘下船長帽說。

在荒蕪之地外,寂靜之時每天隻會出現一次,而在荒蕪之地,它出現的會更加頻繁。

離寂靜之時越近,情況越嚴重。

比如討伐小隊帶回的信息裏所寫,距離綠洲一裏時,時間將在十幾分鍾的寂靜之時和七八分鍾的空隙間來回切換。

第一次寂靜之時在駛入河道幾小時後的中午到來。

船員們似乎因為緊張有些手忙腳亂,不過還是拋下船錨,將自己固定在甲板上。

後麵的兩艘船也同樣拋錨停下。

十幾分鍾後,起錨繼續航行。

老紳士號的第一次減員是在深夜,沒人知道他是何時消失的。在之後點名船員們才發現他的消失。然後是第二個,第三個。

後麵兩條船同樣也不可避免的減員,與之對應的是他們離那片綠洲越來越近……

清晨,籠罩荒蕪大地的黑暗開始散去。

離上一次寂靜之時也過去了三十分鍾。

“地圖上顯示我們離綠洲很近了,不到20裏。”年輕的大副將羊皮紙地圖遞給馬尼克·帕。如果全速前進,他們能在一小時就到達綠洲。

“後麵那兩條船情況怎麽樣?”

“不太好……他們和我們一樣,減員差不多四分之一。”

“注意接下來的河道,這裏——”

馬尼克·帕的話語被船體的突然震動打斷,馬尼克·帕沒能站穩,額頭磕在木牆上,劃破皮膚。

大副也險些跌倒,扶起老船長衝出船長室大喊:“剛才怎麽回事!”

趴在船舷觀察船體的水手大聲回答:“我們觸礁——刮到河底了!”

“嚴重嗎!”

一名船員從底艙跑上甲板:“貨艙輕微漏水,不過不嚴重。”

正準備鬆口氣,一名船員跌跌撞撞跑上甲板,敲響代表寂靜之時將至的銅鍾。

除了放下船錨的水手,其他人都麻木且熟練地將自己固定住。

年輕大副回到船長室,把昏昏沉沉的馬尼克·帕固定在椅子上,然後又用麻繩把自己綁在木杆上。

“小心……前麵……”

馬尼克·帕吃力指向前方,係好麻繩的年輕大副抬起頭——河道前方,一道狹窄的隘口堵在前麵,水流湍急衝過。

而船錨還未沉入水底。

甲板上的鍾聲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