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一天的寂靜之時褪去。
希姆法斯特的士兵敲響那些登記有嬰兒的居民房門,不過他們通常在敲門前就能得到結果。
如果裏麵很安靜,很可能門後的夫妻僥幸躲過一次。如果裏麵傳來哭喊聲,則代表噩夢降臨。
這不絕對,不過大多數都是這樣。
那些因寂靜之時死去的嬰兒會被埋葬到希姆法斯特大教堂,神父們特意在墓園西北角劃出一片空地。
那裏被人們稱為“安息地”,據說附近居民偶爾會聽到“安息地”傳來的孩子們玩耍的嬉笑聲。這曾經引起驅魔人的注意,不過調查後發現什麽都沒發現。
“他們從未離開我們,隻是以另一種方式陪伴我們。所有人都會銘記這些可愛的生命……”
二十幾對悲傷抽泣的夫妻麵前,神父與修女合聲祈禱。
比起前些日子,參加葬禮的人少了很多,因為死去的嬰兒在一天天變少。
但那不是人們找到了辦法,而是因為嬰兒越來越少。
前幾天參加葬禮的父母幾乎擠滿了墓園。天空也落下冰冷細雨,就像神靈也在悲泣。
“我們還有多少嬰兒?”
墓園外圍,盔甲下響起泛著金屬回響的詢問聲。
“不到兩百個。”另一名士兵回答他。
“是假的吧……希姆現在可有上百萬人。”士兵不信。
“不,是真的。我今早執勤時聽到市政廳人員的交談。”歎息冰冷地打在頭盔上。“你敢相信嗎?他們說這個的時候居然在慶幸……慶幸還有一百多個嬰兒活著。”
“已經不算少了對嗎?寂靜之時來了十幾次,現在剩下的每一個都是……幸運的……”士兵的話語變得沉悶和斷斷續續。“我的妻子已經懷孕五個月了……”
“那太糟糕了……”
另一名士兵抬手拍了拍同伴肩膀,兩塊金屬發出令人不太舒服的摩擦聲。
“會有辦法的,那些學者正在想辦法解決。”
……
“這就是你們想到的辦法?”
市政廳,副市長辦公室,奧康納嗤笑注視書桌對麵的學者們:“每天在寂靜之時到來前用成年人劑量的麻藥讓嬰兒昏睡過去?”
似乎反問無法發泄他的憤怒,奧康納用力拍動桌子:“哪怕我是個政客也知道這對嬰兒造成的傷害會有多大!”
波賽斯大學,醫學教授傑森無奈地說:“我們別無它法。除了麻醉,我們沒有辦法能在十幾秒內讓嬰兒昏睡過去,而且要穩定持續十幾分鍾。”
“那就去想。”奧康納大喊,這聽起來不太講理,不過政客就是幹這個的。
學者們你望我我望你,最後仍由傑森站出來說:“事實上還有另一種,但民眾們可能無法接受……”
“為什麽不——”正要發火的副市長奧康納忽然想到什麽,壓下情緒:“先說說是什麽。”
“是驅魔人聯合組織那些人提起的,他們想用怪物……怪異的力量讓嬰兒們睡著。”
豈止無法接受,如果是寂靜之時剛剛降臨時提起,對怪異充滿仇視的憤怒民眾甚至可能砸了隔壁的驅魔人聯合組織據點。
但現在,經曆過悲傷的民眾或許能接受這些?
不過顯然,借用怪異的力量是找不到希望的最後手段。
“……其他城市有好辦法嗎?”
學者赫伯特·納吉回答:“都是這樣……聽說有些地方會捂住嬰兒口鼻讓他窒息……恕我直言這樣更加危險。與之相比麻醉雖然可能讓嬰兒長睡不起或者損傷大腦出現智力問題,不過——”
奧康納揮揮手示意他停止廢話,讓助理過來去隔壁喊驅魔人。
“您真打算那麽做?”傑森教授忍不住出聲。
“為什麽不?”始終強硬的副市長露出柔軟的一麵。“我們不是那些失去孩子的父母,我們不該阻止他們為孩子所做的一切。對了——”
奧康納叫住準備離開的助理:“別忘了通知那群貴族,貪生怕死的他們說不定也會感興趣。”
那樣他頒布命令將麵臨的阻力也會少許多。
事實上,死於寂靜之時的居民遠比嬰兒多,可能十幾倍或是二十幾倍。
總有些倒黴蛋或是可憐人,在寂靜之時降臨後不小心發出響聲,然後毫無價值的消失在空氣中。
不過比起可憐的嬰兒,人們顯然更在意後者。
畢竟嬰兒同時代表著希望。
這個世界已經足夠糟糕了,他們不能讓最後的希望也泯滅消失。
……
第二天下午,安娜來到地下室。
“我希望你這次來是想到了答案。”
相對熟悉後,賽莉卡·達萊爾不再畏懼安娜。
安娜輕輕頷首,一整夜的思考與看書讓她想到了答案:“我想要觸碰他。”
“隻是這樣?”
“隻是這樣。”
安娜回答無法理解的賽莉卡·達萊爾:“我是怨靈,沒有身體沒有觸感,情緒就像得不到補充的幹涸水潭。隻有附身能短暫賦予一切。”
“所以你會附身在我身上……”賽莉卡·達萊爾恍然,也終於明白為什麽安娜想要心愛的男人走出安全。“重新出現的感覺讓你抑製不住對他的情感……是這樣嗎?”
安娜頷首回應。
“也許不用那麽麻煩……”
賽莉卡·達萊爾注視安娜紅寶石般的赤紅眼眸,試探著問:“為什麽不帶我過去?那樣他也不需要冒——”
聲音戛然而止,冷意倏然包裹賽莉卡·達萊爾。她像是落入刺骨冰水中,難以喘氣的窒息感將她包圍。
在許多人的記憶裏經曆過上百段欺騙與謊言的安娜冰冷注視著她。
安娜不可能帶賽莉卡·達萊爾去望海崖。那樣蕾米也許會察覺到什麽,而且成為新居民的賽莉卡·達萊爾會是個隱患——自己不可能無時無刻控製著她。
“我隻是……想要幫你……”賽莉卡·達萊爾艱難地說。
“那麽就別打那裏的主意。”安娜冰冷地回答,散去針對她的氣息。
賽莉卡·達萊爾仿佛活過來般深吸口氣,裹緊身上的毛毯,仍在發抖。她不再提這件事,轉而說:“你有更好的主意嗎?”
“的確有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