橋頭港隻是小港口。
這點從它的名字,與它所依附的名為山貓鎮的小鎮就能看出來。
這裏除了岩石沙土和枯萎灌木什麽都沒有。但又為山貓鎮帶來得天獨厚的優勢:地形。
山貓鎮在世界背脊山脈最邊緣,北部是從海岸開始延綿數千裏,越往深處地勢越高,直到在視線盡頭模糊的世界背脊山脈。南部則是平緩的大陸架到平原。
這讓山貓鎮的北部擁有天然的深水港。隻要一個簡陋的小碼頭,就能讓亞修利號這樣的巨無霸靠岸。
當然,也會令人不安。
因為沙灘之外就是深淵般幽暗的深海。
汽笛聲在傍晚的暮色裏回**。陸離和艾敏·格羅林,還有一些零星的乘客在這裏下船。
亞修利號還要停靠一陣補充物資,陸離幫艾敏·格羅林拎著手提箱,她抱著三本寬厚書籍跟著,繞過準備登船的本地居民,踩著嘎吱嘎吱的木板離開港口。
不遠處的山貓鎮亮起光芒。
艾敏·格羅林加快腳步跟著陸離後麵,像是跟班助理般念叨著:“按照驅魔人手冊裏的步驟,我們應該先在周圍調查,詢問當地居民有無異常……對嗎陸離先生?”
“嗯。”
不過也許能繞過步驟。比如安娜等在山貓鎮,或者在山貓鎮留下線索。
步入山貓鎮。因為航線,它沒有大多內陸小鎮的死氣沉沉,但因為人口稀少而顯得冷清——大多數居民都遷徙去兩百裏外的落雷堡生活。
趁著天色未黑,陸離帶著艾敏·格羅林在山貓鎮裏探索一圈。
荒蕪之地的本地人和主眷大陸並沒明顯區別,除了膚色因為久經日曬而接近小麥色。
原本膚色更深一些,不過幾個月前雲翳持續籠罩大地後,失去陽光,這裏的人們又白了許多。
“天快暗了,陸離先生我們可以分頭打探,然後在這裏匯合。”艾敏·格羅林提議。
陸離沒有拒絕,拿出鋼筆畫上瑪麗阿姨的符號,交給艾敏·格羅林。
“注意安全,你的通靈槍不是擺設。”陸離提醒一句。艾敏·格羅林也有一把通靈槍,但她未必敢扣動扳機。
“當然,可別小瞧我了陸離先生。”
艾敏·格羅林驕傲地揚起下頜,露出白皙脖頸:“怎麽說我也是格羅林家族的子女。”
二人分開,陸離提著兩盞油燈繼續沿著街道尋找。亮著的是普通油燈,漆黑的是“燈塔”。
小鎮中心有一間正在營業的酒館,客人不多,但與櫃台後的老板十分熟絡。
隨著陸離走進,他們壓低下聲音,目光跟隨這道陌生麵孔移動。
“我要打聽一些事。”走到櫃台前,陸離說道。
“當然,外邦人。”
老板咧起笑容,荒蕪之地本地人和其他地方的人還是很好分辨的。
“山貓鎮和落沙鎮最近有怪事發生嗎?”
老板僵住笑容,停頓十幾秒,才緩緩低語:“你不該知道這些……聽我的勸解,乖乖睡一覺然後回去。”
“我是驅魔人。”陸離平靜回答。
“……在這裏說會嚇壞我的客人,去樓上說。”酒館老板深深看了眼陸離,招呼好奇的客人們繼續,帶著陸離來到二樓。
“你是來解決它的嗎!”
剛進入房間,酒館老板就迫不及待地詢問。
“我要先知道怎麽回事。”陸離回答。
“當然……當然……”酒館老板低聲重複,緩緩講述起近日籠罩兩座小鎮的陰影。
山貓鎮與落沙鎮就像一對最要好的兄弟。一起因橋頭港賺錢,一起因寂靜之時落魄,一起被怪異襲擊。
第一個受害者是一位運輸貨物的馬夫。他在山貓鎮到落沙鎮的短短二十裏中失蹤了,留下一車貨物。人們循著腳印蹤跡,可惜一切被晝夜不停的風沙覆蓋。
很快下一個受害者誕生,那是落沙鎮頗具威望的老人。詭異的是他失蹤那天所有人都看到他和平時一樣與人們交談。人們還奇怪他要去哪,結果老人走出小鎮後再也沒回來。
第三個受害者是山貓鎮的港口售票員。那個可憐的女人隻是待在狹窄的售票裏出售船票,然後就消失了。
很快,第四個第五個以及更多受害者出現。有些是突然失蹤,也有些是忽然對親人朋友說“它在呼喚我”“我要離開了”等詭異話語,走出小鎮消失在小鎮外圍。
兩鎮居民人人自危,本地驅魔人隻是小教堂的神父臨時擔任,而不是真正驅魔人。
他們的遭遇與瑪麗阿姨幾乎相同,似乎真凶已經成功找到。
但安娜和瑪麗阿姨現在在哪?
他繼續詢問酒館老板是否見過瑪麗阿姨,和一道渾身被鬥篷籠罩的身影。酒館老板搖頭說從未見過。
陸離離開前,酒館老板請求他幫助兩鎮解決危機,陸離回答他會考慮,離開酒館去與艾敏·格羅林匯合。
酒館老板回到大廳,酒客們連忙向他詢問發生了什麽,還有客人調笑那是不是他遠方的有錢侄子。
“天黑了,你們該回去了。”
酒館老板好似不耐煩地擺擺手。“還有說話客氣點,那位可是從主眷大陸過來的尊敬的除魔人,是來幫我們解決麻煩的。”
“除魔人!?”
寥寥幾人的酒館忽然變得喧囂吵鬧。
“我看了新聞!除魔人比驅魔人更厲害!”
“那位除魔人大人有辦法解決失蹤嗎!”
“你告訴除魔人一天裏失蹤這麽多人了嗎!”
酒客們紛紛攘攘,酒館老板深吸口氣,怒吼道:“一切我都對陸離說了,現在滾出我的酒館!”
客人們紛紛抱怨,被不近人情的酒館老板趕出酒館。望著冷清下來的大廳,酒館老板的憤怒漸漸褪去,變得詭異地不和諧。
酒館老板彎腰撿起地板上的幹癟錢包,把它和一封信放在圓桌上,不久前那裏還有一桌客人。然後他麻木走出酒館,像是僵硬的屍體鑽入沒有光芒的幽暗街巷。
不遠處,三名渾身帶著酒氣的食客正往酒館走來,其中一位正不斷摸索著衣物,仿佛丟失了什麽重要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