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暖和煦的微風吹拂陸離濕漉漉的身軀。

風中帶著微弱的硫磺味。

爬出孔洞的陸離站起,眺望並不幽暗的空間。

用地下洞窟形容這片地底空間已經不再恰當。

廣袤的地下世界比地麵更加壯觀感。無數數百米高的天然石柱支撐著地下世界,樹杈般分支的岩漿河蜿蜒流淌,繞過仿若城池般宏偉巨大的地底建築,匯入更遠方的岩漿海。

陸離默然注視著。

他究竟在哪。

地下洞窟的潮汐漫出孔洞,沿著梯田般的岩層向下流淌。百米外的岩漿河響起蒸發聲,彌漫起白霧蒸汽。

陸離身處數千米深的地底,還是更深層的地獄都隨著這些景象而變得不再重要。

無論哪種,都代表陸離回到地麵遙不可及。

但陸離未被絕望籠罩。

他在思考。如果神秘的星期五的確存在過,她應有其意。

視線落向護城河般岩漿拱衛的地底城市,如果這片地下世界存在線索,隻能在那片失落城池裏。

陸離與漫出的水流同行,走向岩漿河。

溫度越來越高,陸離來到岸邊時,空氣變得扭曲,遮擋視野,溫度酷熱難耐。

陸離披上淌水的大衣,刺骨寒意阻隔了熱量。先前還在奪走陸離體溫的冰冷成為保護他的存在。

岩漿河不到五米寬,但仍如天塹。陸離望向下遊,發現幾十米外河道縮窄為三米寬。

他可以從那裏躍過岩漿河,隻是失敗的代價很可怕。

又或是等待蔓延的河水冷卻岩漿,但遙遙無期——

陸離退到窄河道,輕踏了踏結實的岩岸,向後退卻,倏然加速衝向岩漿河,在岸邊起跳——

動作並不標準與美觀,但是充滿力量感與速度,迅捷落在對岸。

仍有三條分支岩漿河擋在前方,陸離如闖過關卡般從岩漿河隘口躍過,抵達地底城市邊緣,也抵達下遊。

岩漿海變得不再遙遠,灼熱遙遙從數百米外傳來,將陸離半邊臉頰烘烤地發燙。

最後一道難關橫亙陸離眼前:城牆外的護城河。

流淌在河道裏的不是河水,而是湧動氣泡升騰熱浪的岩漿。

一道橋梁架在護城河上,通往空**失落的城池。

陸離將衣角攥出水,灑向橋梁。落在石橋上的水珠如玻璃球滾動跳動著,在高溫下縮小蒸發。

鞋子隻在橋梁邊緣短暫停留就留下漆黑膠印。

橋梁也並不結實。一塊二十磅重的岩石就將橋梁砸出蛛網般的裂痕。

但陸離沒有其他選擇。

脫下大衣浸濕變得幹燥的褲子,陸離重新穿上,輕緩而快速地踏上十幾米長的石橋。

熱浪瞬間將陸離包裹,令人不安地開裂聲從腳下響起,向四周蔓延,橋梁脆弱地猶如冰層。

撲通——撲通——

碎片簌簌落入岩漿,發出比落水聲更沉悶的響動。

步伐快速的陸離很快到達橋梁中心。這裏最為炙熱,也最為脆弱——

陸離幾乎從越來越薄的鞋底感受到熾熱,橋梁的蔓延裂痕越來越密集,仿佛被按壓的脆弱玻璃。

又向前走出幾步,橋身倏然震動,下降一截。

一道明顯豁口橫亙幾米外的盡頭。

身後突然響起劈裏啪啦地落水聲,陸離不再遲疑,重重一踏縱身躍向城門,在邊緣落地翻滾,抵達城門下。

陸離的踩踏成為橋梁的最後踐行,布滿裂痕的橋梁開始坍塌,落入護城岩漿。粘稠岩漿迸濺,點燃的雪茄般鮮明閃亮地吞噬落進岩漿的橋梁。

如果再晚一些,這也是陸離的下場。

現在,他沒有退路了。

翻滾留下的地麵水印縮小消失,大衣上升騰被高溫烘幹的繚繞蒸霧,腳掌也失去鞋底的保護,踩在滾燙的岩石上。

收回注視岩漿的視線,陸離望向城池。

城門後,筆直延伸的街道空**無物。街道盡頭,支撐地下世界的石柱落入城池中央。

上麵隱約刻著規則的人工痕跡。

提起燈塔,陸離脫掉套在腳踝的鞋子,踩著溫暖石磚走進城池。

這座地底城市的源頭似乎不可考據,什麽人會在遠離地麵不知多深的地底建造如此宏偉的一座城池?

近十米高的城牆足以比擬許多數百年前戰爭時代的堅城,寬敞街道足以讓八輛馬車並排行進,網格般街區整齊排序,石質建築即使曆時幾百年仍然矗立。

但走入城池的陸離有一種奇異的感官:仿佛他被縮小了。

長寬一米以上的石磚,街道兩旁巨大的建築,還有近三米高的石門——

仿佛這座城市所屬一群比人類體型更大智慧生物。

地底生物?

陸離帶著燈塔光芒進入房屋,探索內部,但每棟屋子裏都空無一物,沒有家具,也沒有灰塵,甚至沒有通往樓上的樓梯,隻有一棟房屋的輪廓。

無論房屋還是街道上的石磚,都隻有因時光而浮現的老化和灰塵。

空**城池沒有一切生活痕跡,仿佛建城後沒有居民入住。

靠近城池中心,一座石碑矗立在街巷上。

石碑表麵曾有圖畫,數百年以上的氧化和惡劣環境侵襲後,隻剩留白與斑駁難以辨認的色彩。

陸離離城市中央已經足夠近了。

連接地底世界上下的石柱也完整呈現。

石柱表麵的人工痕跡不是刻痕,呈螺旋形的台階一圈圈延伸向上。

地底城池的線索比想象中更直白與露骨——它筆直通往上層。

陸離走入城池最中央的環形廣場,螺旋形台階延伸的石柱沒有遮掩,筆直矗立在廣場中央。

站立廣場中間,失落城市通往四座城門的街區一覽無餘。

這座空**城池似乎隻是擺設,隻為指引陸離找到通往上層的路。

仰頭觀察螺旋形石柱,石柱的台階並不完整。

地底吹**的腐蝕性硫磺風讓沒有城牆保護的石柱嚴重破損,從離地麵幾十米開始,斷裂與缺失變得稀疏平常,接近上層位置甚至有一段近十米沒有台階的光禿石柱。

石柱的盡頭,台階延伸進岩壁黑暗中,消失不見。

最後環視周圍空**的失落巨人城池,陸離邁步踏上第一層台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