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陸離,商人擁有的信息比物資更重要。

“驅魔人為什麽會消失。”

商人與驅魔人息息相關。而商人的沉睡說明驅魔人確實已經消失。

但難以理解,他們為什麽沒有留下火種,就像避難所那樣。

任由傳承斷裂?

或許因為貢獻點對陸離已經變為純粹的數字,商人不再談論情報價格:“詛咒。”

一種名為知識的詛咒毒蛇般纏繞所有驅魔人。

知識變得更惡毒,更肮髒。而掌握它們最多的驅魔人一夜之間要麽墜入深淵,要麽陷入癲狂。那些見習驅魔人與學者也被低理智值的譫妄籠罩,糾纏中痛苦死去。

驅魔人從此在怪異時代落下帷幕,殘留遺毒即使如今人們對知識也諱莫如深。

誰也不知道知識的變化是因怪異,還是因倒向深淵的世界更加危險。

所以陸離是最後的驅魔人——他因深陷地底逃過一劫。

了解曾經發生的事,陸離問起他想知道的問題。

“我需要少女之影的信息。”

“……沒有。”商人回答。

信息也是一種物資,盡管它無法盜走,但儲存在每個商人那裏。需要時商人會相互“拜訪”。但現在,做為僅存碩果的商人顯然沒有“鄰居”可以“拜訪”。

除非找到其他商人並將它喚醒。

這些不需著急,可以委托維納不凍港市長幫忙尋找其他商人,現在要做的是讓商人熟悉這個世界,然後將貢獻點與先令的價值重新串聯。

將訴求告訴守候門外的仆人,他們很快派來克林斯敦大學的社會學與曆史學學者,得知被教授的是商人不是陸離他們有些失望。

“知識被汙染你們怎麽傳承曆史?”

教授過程中,陸離問一位學者。

他想到那本《怪異群落圖鑒》,隻是翻開三頁可怖變化就試圖浮現紙麵。

那時陸離人性隻有一份,而現在他有十一份,也許能堅持的時間更久。

“不涉及怪異的知識汙染很少。”

學者取出一部《百科全書(13)》,它是係列全書中的一部,金絲花邊代表其價值。

但昂貴的不是金絲,也不是知識本身,而是承載知識的紙張。

“這是晦紙,閣下應該認得出它。”蒼老學者翻開夾著書簽的一頁。

晦紙,一種能隔絕怪異力量的紙張,曾經三大組織用它傳承知識。

可惜腦海中的知識不被晦紙保護。

教授整個下午,商人攝取知識的速度很快。它重新製訂了價格,盡管還什麽都沒有。

怪叫盤旋在細雨籠罩的維納不凍港。

黑漆漆的烏鴉發出令人心神不寧沙啞叫聲,落在房簷燈柱上。

市政廳外的人群不久前徹底散去,雨一直在下,外麵冷得快能呼出霧氣。“接下來你要做什麽。”陸離問。

“交易。”

商人存在的意義是交易。

陸離仍能幫上忙,許多希望能與陸離認識的議員貴族富商不介意花上一筆錢換取貢獻點。

有趣的是,無論政客還是貴族,提供的物資都很少。十箱罐頭、十桶煤油,十萬磅煤炭,還有商人不會收的低保質期食物。他們似乎不看好驅魔人重現出現大地上。

而富商們貢獻了遠超過政客貴族的物資,一位幼年被驅魔人救下的商人甚至獻出一整個倉庫的物資。

盡管裏麵許多東西都一言難盡,比如家具或是麻布衣服,但商人確實也收這些東西。

馬特烏斯·諾克斯市長也派人送來一車物資。

商人額外要了些木盒,臨近天黑時將木盒交給陸離。

偏大一些,能裝下項鏈手鏈的木盒裏放著指甲大小的眼珠。

眼珠會召喚黑鴉,黑鴉能喊來商人。

“眼珠來自哪裏?”陸離注視安靜躺在木盒的眼珠。

“監查者之眼。”

“那是什麽。”

“家園的外圍存在。”

“家園”就是商人那一層裏世界。

砰砰——

卡特琳娜和普修斯嚇了一跳。一隻黑鴉忽然衝撞上窗戶,落在窗台收起翅膀,黝黑眼珠注視房間裏的人們。

它被眼珠吸引而來。

陸離打開窗戶,涼意撲麵而來。

木盒放在窗台。烏鴉跳進房間,啄碎木盒裏凝膠般的眼珠。

這隻黑鴉比普通烏鴉更大,而且它會被眼珠吸引而來,很可能是舊日驅魔人的黑鴉夥伴的後代。

吞掉木盒裏最後一粒碎片,黑鴉低頭整理沾著水珠的翅膀,然後注視陸離。

“沒有要你幫忙的事。”那道倒映在黝黑眼珠裏的身影說。

身後響起一聲驚呼,普修斯覺得對烏鴉說話這種事太驅魔人了!

“啞!”

烏鴉響亮回應一聲,拍打翅膀飛出房間。

陸離關上窗戶,寒意隨之消失。

“呼喚來烏鴉有什麽用嗎?”普修斯好奇問道。

“烏鴉會叫來商人。”陸離回答。

普修斯意識到話中含義,不解地和商人說:“你不跟我們一起嗎?”

沉浸史詩故事中的普修斯希望有越來越多且不同的同伴——如果剛才那隻烏鴉能加入隊伍就更好了。

“商人會跟著我,但不是隨時。”陸離說。

獲贈眼珠的不止有陸離,那些政客貴族有錢人也換了眼珠,如果他們需要交易商人會趕過去。

“所以商人現在也是我們的夥伴了對嗎?”普修斯希冀地問。

“在找到第二個商人前是。”

暫時,商人會跟隨陸離身邊。

臨近傍晚,市政廳周圍富人區最先亮起路燈,街道漸漸變得冷清,不像午夜城無論白天夜晚都是近乎無序的熱鬧。

仆人帶著厚厚一遝邀請函敲響房門,不過陸離沒有參與任何人的邀請。

和午夜城不同,陸離不必再參加各派係的聚會來讓他們為自己做事。現在就連報紙上都在刊登陸離在找少女之影和商人。

沒能邀請到陸離的政客貴族們失望抱怨,同時也覺得慶幸——起碼不必擔心裹挾威望的陸離會到敵人那裏。

同時他們也清楚了陸離的傾向:他不會參與政治中。

時間推移,天色變得晦暗。

怪異之霧貼著鉛色海麵,悄然無聲向著維納不凍港蔓延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