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歡迎你陌生人,這裏是哈德斯的偵探社,哈德斯有事離開了貝爾法斯特,我是他的弟弟哈庫斯。”
吧台後的狹窄空間,一道身影朝門邊陸離說道。嘴巴開合間,隱隱有金芒在油燈下閃爍。
陸離沒有離開門後,他立在門後,身形隱於油燈照不到的陰影裏。模糊的輪廓呈現一絲異樣。
隨著門外的危險感漸漸遠去,陸離恢複最初的平靜,離開門後。
“外麵有什麽?”哈德斯看出什麽,朝陸離招手。
“我不知道……”
視線掃過房門,陸離如釋重負般呼出一口濁氣,走到吧台邊坐下。
“不說謊了?”
被揭穿謊言,哈德斯一點不見尷尬,洋溢起能讓所有人看到他所有金牙的笑容:“起碼後半句我沒騙你,我真的有個叫哈庫斯的弟弟。所以你是要來問‘免費’問題的?”
他在免費二字咬下重音。
“嗯。”
就像哈德斯坦然承認一樣,陸離也坦然承認自己來的目的:“你上次說到幽靈變強時意有所指,我想知道為什麽。”
哈德斯早就做好了陸離問這個問題的準備,輕笑一聲:“人類行走於陽光之下,幽靈在黑暗中滋生。一個是生人,一個是死者,我們本來就是兩個對立的兩種存在。死者對生人產生覬覦簡直是在正常不過的事了。”
“這不足以說服我。”
陸離搖頭,這就像某種種族歧視——非常典型的偏見與以偏論全。
哈德斯似乎知道陸離會這麽說,神秘地笑了幾下:“很多人都懼怕幽靈,你不想知道為什麽嗎?”
陸離沒說話,他正是為此而來的。
“不止因為它們是幽靈——畢竟它們曾經也是活人,如果每隻幽靈都和活著時一樣我們為什麽要害怕它們?真正原因是……它們在變成幽靈那一刻就已經被裏世界的某種氣息侵襲了。它們的力量越強大,那種侵襲也會更加嚴重。如果你見過怨靈,就會知道它身上的黑暗氣息有多濃鬱。”
哈德斯趴在吧台上,身體前傾,鄭重說道:“最後再提醒你一句……”
……
十幾分鍾後,陸離辭別哈德斯,從他的偵探社走出。
身後閉合的大門阻隔了風鈴聲。陸離立在滴淌雨線的屋簷下,眺望街道。
遠處貝爾斯特港口停泊大片漁船,淺灰色的海麵透著不詳。街上的行人不多,偶爾有馬車駛過,蒸汽汽車在這種天氣裏不見蹤跡。
行人大多撐著雨傘,不過陸離沒再看到那道撐著寬大厚實灰傘的嬌小少女。
那是什麽陸離不得而知,但與她接觸的危機感告訴陸離,如果拒絕她與不聽她的話,將發生極端可怕的事情。
還好,就像陸離沒有違反少女話語一樣,少女也沒有對陸離做什麽。
撐起雨傘,雨靴踏過濕潤的青石板,陸離一路回到水手街區,在菲林太太麵包坊訂購了一份雞湯土豆泥和一塊白麵包——因為雨勢變大的關係,孩子們已經被擔心生病的大人拽回家裏。
捧著熱乎乎的一鍋土豆泥經過長屋,陸離看到偵探社的窗戶前,安娜雙手托腮趴在餐桌邊,盯著窗台上的那瓶鬱金香。
她注意到窗外的人影,視線從鬱金香轉移到陸離身上,明眸漸漸眯起,彎成一道開心的弧度,朝陸離招了招手。
“無論你的那隻幽靈多麽善良可愛受人歡迎,當她力量提升,將不可避免被影響到——不然你以為為什麽沒有驅魔人這麽做?”
哈德斯最後一番話語在腦海浮現。
陸離朝看見自己回來很開心的少女點點頭,離開窗口,不一會兒回到偵探社。
安娜飄在門前,伸手想要接過陸離手裏的東西。
“燙手。”
陸離簡單提醒一句,遞去那鍋土豆泥和牛皮紙。
“你怎麽傻乎乎的,我可是幽靈。”安娜噗噗笑了幾聲,雙手虛托著用念力接住,把它們送到書桌上。
陸離將雨傘合攏,放在走廊的門框邊,隨後關上房門,在門前脫去雨靴。
“你喜歡看書嗎?”
安娜迷茫看向陸離,好一陣才明白過來他是在和自己說話,微微點頭:“以前不喜歡,現在很想看……”
安娜已經死了,幽靈形態的她沒有生活需求,不用進食也不用休息——如果回到畫像恢複精力不算的話。
這讓她平時多出很多的空餘時間,而糟糕的是,她是幽靈,不能肆無忌憚在外麵遊**。
安娜的時間大都被無所事事占據。雖然來到偵探社後比在畫廊時要好,但沒有好太多。所以哪怕一朵鬱金香也能讓安娜忙碌半天,盡管她的確很喜歡花。
“喜歡看什麽類型的。”陸離又問。
安娜還是那一副有些迷茫的樣子:“唔……童話吧,還有愛、愛情小說……”
陸離穿上鞋子,脫下略微有些潮濕的風衣掛上衣架:“下次出門我會試著帶幾本書回來。”
“喔……”
安娜愣愣應下,心中有些歡喜。然後直到陸離回到書桌後開始進食,她才後知後覺的想到:陸離是不是在關心自己?
這一回與反射弧無關,純粹是陸離的關心方式過於硬核。
她略微有些不好意思的偷看向陸離,發現他在一本正經的吃東西,就仿佛剛才的話語不是從他最終說出,又或者是順口一提。
於是安娜又開始糾結是不是自己多想了。
陸離與安娜的關係很難說清。
他們似乎是朋友,但彼此對彼此都不是很了解——單向的。
安娜可能很想知道陸離的過往,但陸離不是會在沒事的時候拉著安娜閑聊的人。而且彼此又有一些相依為命的意味。
起碼對安娜而言,她的依賴感哪怕對情感極為淡漠的陸離也能察覺到絲毫。或許對這隻幽靈少女來說,陸離就是她生活的全部了。
仔細想想或許可以理解,畢竟他是安娜死後很長一段時間裏,唯一一個願意接觸她的人。
這件事隻是插曲。接下來幾天陸離沒再出門,開始等待奧康納的行動。而在等待的過程裏,馬庫斯用新的號碼打來電話。
他帶來一份新的委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