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天來,他雖然因為種種原因,一直沒有聯係她,甚至有時間也沒有去看她。但他的心裏,卻無時無刻不在思念她。但現在聽見她的聲音,他卻有一種五雷轟頂的感覺!
他呆呆地拿著話筒,不知自己該怎麽辦。繼續偷聽電話?他覺得可恥,而且他也不想聽!放下話筒,悄然離去,他也做不到。
自己死了,她當然可以接受別的男人的追求,但為什麽偏偏是武運吉?!
這樣卑鄙、無恥的男人,為何偏偏運氣那樣好?偏偏那麽有女人緣?他媽的,他幹了壞事,卻沒受到任何報應,老子卻有可能當了他的替死鬼!
他心裏忽地一動,“我的死到底與他幹的那件壞事有沒有關係,還不一定呢!我怎麽那樣輕信那個女人說的話?!她說沒有雇凶殺人,就沒有雇凶殺人嗎?就算隻有百分之一的可能,也應該查一查呀!”
他默默放下話筒,準備到樓下自己的辦公室去打報警電話。雖然他內心深處也隱隱覺得自己是在妒嫉武運吉,用這種方法“陷害”他也有點卑鄙,但他有點控製不了自己。
“如果調查的結果不是她請人幹的,無非是影響她的家庭生活和武運吉的名聲,也許武運吉還會被公安局逮捕,那又怎樣,能怪我嗎?他們本來就是兩個無恥男女,難道不該受到報應嗎?”
他在心裏為自己的決定尋找理由。奇怪,本來有理的事情,現在要去做,卻總覺得是在做一件可恥的事情。
※※※
他正心潮起伏,猶豫不定,忽然發現武運吉沒有說話了,但又不象是在聽對方說話的樣子。
“他在做什麽?”他難禁好奇,又無聲地提起了分機話筒。
那邊也沒有講話,但電話又沒有掛。
他正感到奇怪,電話那邊又傳來夏海燕的聲音:“喂!”
武運吉立即答道:“我在!是誰打電話來了,說了這麽大半天!把我的心都等痛了!”
“……是老板打來的電話,說今晚不學習了!”她的聲音有點興奮。
“唉呀,那很好呀,值得慶賀!走,我請你吃晚飯!”
“不,我真的已經吃過了。”
“就陪我吃一點吧,我還餓著肚子在打電話呢!”
夏海燕笑了笑,說道:“你快去吃吧,我也要去姨媽家了。”
“你不去吃,我也不去吃。”
“你這個人怎麽這樣呀!我去姨媽家真的有點事情。”
“我也不想吃了,隻要能聽見你的聲音,我就不餓了!”
夏海燕沒有說話。
兩人繼續聊天。沈俊也無聲地放下了電話。
他坐在林琳的位置上,默默看了一會正興奮聊天的武運吉,終於下定決心:“愛情本來就是自私的,何況他本就不配!”
不再多想,默默向大門走去。
門關著,他猶豫了一下,還是伸手開了大門!
武運吉聽見開門聲,吃了一驚,本以為有人來了,但門開後,卻又沒看不見人。
他神色微微一變,小聲說了一句“你等一會!”,放下電話,跑出門去查看。
沈俊見他驚恐不安的樣子,心裏忽生出一絲想要殺死對方的念頭。
他如活著,能不能打得過武運吉,倒不好說。但現在自己是鬼,對方看不見他,他相信要殺死對方,絕非難事。
他猶豫了一下,還是沒有行動。如果自己就因為看不慣對方,就殺死對方,跟那個殺死自己的凶手又有什麽分別?何況,自己殺死武運吉,就能改變他與她緣分已盡的事實了嗎?
雖然他打消了心中的這一惡念,但嚇他一下似乎也無妨。趁他走進廁所去查看的機會,他關了辦公室的燈,聽見他的腳步聲出廁所後,他又故意砰地一聲,關上了辦公室的大門!
“是誰?!”武運吉真的有點恐怖了,聲音有些發抖。
自然沒有回答。
武運吉當然不知道是鬼在跟自己“開玩笑”,還以為是哪個同事在跟自己開玩笑,猶豫一下,大起膽子擰開了辦公室的大門,並開了一組電燈開關。
屋內一片雪亮,但哪兒有人影?
武運吉又驚又疑,雖然還是沒有想到有鬼,但也有點怕了,本想跑到電話邊打個招呼後就掛斷電話走人。但他的腳剛跨進大門一步,電燈忽然滅了。
室內又是一片漆黑!
武運吉膽子再大,也察覺事情不對了,顧不上給夏海燕交待一聲,便跑向電梯!
幸好,電梯沒人使用,還停在20樓。他馬上按開電梯門,乘電梯逃下了大樓。
心驚膽戰地跑到大門口後,看見門衛和門外的大街,他才驚魂略定。抬頭往上一看,辦公室的燈又亮了!
※※※
“是電路出了毛病嗎?”他呆了一下,又覺事情不會這樣簡單。“電燈忽開忽關,還可解釋是電路有問題,但剛才那聲關門聲,又是怎麽回事?”
他想起在這些怪事之前,剛才還聽見過一聲撞門聲,更覺事情有些恐怖。
“難道大樓裏有鬼魂嗎?……不會是沈俊的鬼魂還呆在大樓裏吧?”
想到沈俊的鬼魂,他更感恐怖。哪有膽子再上樓去?於是摸出手機,撥打夏海燕的電話。
手機占線。“看來她還沒掛機!”他決定過一會再打過去跟她解釋一下。
沈俊嚇跑了武運吉後,心裏微覺解氣,看見電梯下到1樓後,他苦笑一下,走進辦公室,並按亮了一組電杠。
雖然電話還沒掛斷,他也渴望聽見她的聲音,但現在自己去接電話,時機不宜,因此沒有理睬。
他發呆一會,正要關門離去,忽聽見屋裏有個聲音。
是什麽聲音?他微微一驚,聽了一會,才恍然大悟,原來是電話發出的聲音。
“她掛機了嗎?”他好奇地走到武運吉的位置邊,拿起話筒一聽,果然,她已經掛了,裏麵正響著嘟嘟嘟的聲音。
他正要將話筒放下去,忽然想到一個問題:“武運吉一定會用手機給她撥過去!”
他猶豫一下,按了一下話機的閃斷鍵,聽見電話裏重新響起撥號音後,他象在跟誰搶時間似的,飛快地按下了重撥鍵。
電話通了,終於搶在了武運吉的前麵!他籲了口氣,還沒來得及慶幸,便聽見了夏海燕的聲音!
“對不起,我剛才掛電話了,你自己去吃飯吧,我已關了店門,也要回去了!”
他頓了一下,本想不說話,但想到如果自己讓她掛了電話,機會就又交到了武運吉的手裏了!低咳一聲,終於鼓起勇氣說道:“我不是武運吉。”
“啊――?你……請問你是誰?”
“我是誰,你不用問。不過,我認識你。”
“是嗎?你……到底是誰,為什麽要給我打電話?武運吉去哪兒了?這不是他的辦公電話嗎?”
“他被鬼嚇跑了。”
“……你開什麽玩笑?!你到底是誰?你不說的話,我就掛電話了。”
“我沒有開玩笑,他真的被鬼嚇跑了,所以不跟你招呼一聲就跑了。”
夏海燕雖然不信對方的話,但又覺得對方的口氣不象是在開玩笑。呆了一下,才又問道:“是你裝鬼把他嚇跑了吧?”
“確實是我裝鬼嚇走他的。”
“……”
“其實,我是為了你好。”
“是嗎?可是我不認識你呀。”
“我認識你。”
“你為什麽要裝鬼嚇他?”
“因為他自己心裏有鬼。”
“你到底是什麽人?你不說的話,我就掛電話了,沒時間聽你胡說八道!”
“請你給我五分鍾的時間,我給你說一件事情,如果你聽了不相信,或者覺得無所謂,願意給他機會的話,我保證再不給你打電話。”
“……你說吧。”
“武運吉很壞,你最好離他遠一點,否則你要吃大虧。我隻要給110打一個報警電話,今晚他就有可能進公安局。”
“是嗎?他做了什麽壞事?”夏海燕雖然嘴裏在問對方,但心裏卻在暗想:“為什麽要給110打電話,他犯了什麽罪嗎?會不會沈俊的事與他有關?”
想想也是,姨媽準備給自己和沈俊牽線,沈俊卻莫明其妙地被人殺害,接著又出現一個武運吉,這是巧合,還是……
她正在心裏暗暗猜疑,果然聽見對方談到了沈俊:“我想你一定知道沈俊的事情……”
她倒吸一口涼氣:“你……想說沈俊的事情與他有關嗎?”
“可能有關係,也可能沒關係。”
“你說來聽聽!”夏海燕的好奇心已完全被勾起。
於是他將自己偷聽見武運吉與那個女人打電話的事情詳細講了一遍,為了讓對方相信,他還說出了那個女人的電話號碼。
夏海燕聽對方說得如此詳盡,心裏已信了大半。這時她已經坐在了公交車上,說話有些不便,所以聽得多,說得少。聽完後,她呆了小會,才低聲問了一句:“你能告訴我你是誰嗎?”
“我不能告訴你。不過,你如果願意的話,我們可以通過QQ聊天。”
“你跟武運吉關係不好吧?”
沈俊苦笑一下,知道對方已開始懷疑自己的動機,說道:“你可能懷疑我對你有什麽想法,其實我對你沒有想法,我隻是不想看見你上他的當。”
“哦,不管你到底有什麽目的,還是謝謝你給我打來電話,告訴我這些事情。沒有別的事的話,我就掛電話了。”
“好。”
“再見!”
沈俊掛了電話後,又回到了樓下的辦公室。
雖然這間辦公室也能上網,而且樓下那間辦公室也已跟他沒有關係,但他還是習慣呆在原來的老地方。
他沒有馬上上網,隻是開著燈,坐在沙發上發呆。
坐了一會,他突然發現茶機上有一根沒抽過的煙,估計是哪位同事為客人裝的煙,客人沒有抽,順手放在茶機上的。他頓了一下,拿起了那支煙。
雖然他不抽煙,但並不表示他不會抽。不抽煙的男人很多,但一根煙也沒抽過的男人,可能沒有。
他突然很想抽煙。那種感覺,就象一個平日很少喝酒的人,突然很想借酒澆愁一樣。
他拿著煙走到鄭天的位置上去找火(在今天早上以前,這個位置還屬於他),運氣不錯,他在辦公桌上找到了鄭天的打火機。他激動地拿起打火機,點燃了煙,象個癮君子似的,深深地吸了一口,然後坐到自己原來的位置上。
他一邊抽煙,一邊回想她說話的聲音,抽完煙後,又發呆一會,才開了鄭天的電腦。他以前用的電腦被接替他工作的趙清蓮設置了開機密碼,鄭天的電腦雖然他不熟悉,但這個位置曾今屬於他,因此有一種在使用自己電腦的錯覺。
屏幕上剛顯示出桌麵界麵,就自動彈出了QQ登陸窗口。他登陸QQ後,屏幕右下角立即有頭像在閃。
※※※
他心裏一動,立即點擊,正如他期待那樣,是她同意加她為好友了!
自己的QQ好友裏終於有她了!
看見她的卡通海豚頭像,就仿佛看見了她本人一樣,他不由笑了一下。美中不足的是,這條海豚現在的顏色是灰色的。
“她今晚肯定沒心情上網了!”他輕歎口氣,決定先查看一下自己的案子有無進展。
還是沒有後續報道。
“在搞什麽明堂,這麽多天了,一點進展也沒有!”
他憤怒地關了瀏覽器,對著桌麵上的美女胡思亂想。“要不要給公安局打個電話?雖然那個女人可能真與我的死無關,但查一下似乎也沒關係。萬一真是她請人幹的,我不報案的話,可能公安局還真的查不出來了。”
他拿起話筒,猶豫一會,又放下了。他強迫自己鎮定下來,先分析一下她的做案可能性有多大。
“那個女人應該不會雇凶殺人,因為雇凶殺人,也需要花很多錢,而且凶手殺人後,今後也有可能威脅和勒索她。如果我是她的話,肯定不會做這種又花錢又增大風險的傻事,兩害相權取其輕,倒不如隻被武運吉勒索一次。如果武運吉貪得無厭,勒索一次後又繼續勒索,我再走雇凶殺人這步棋。”
這樣一想後,他覺得那個女人涉案的可能性更低了。
“那到底是什麽人因為什麽原因殺了我呢?”
他冥思苦想好一會後,腦子裏忽然靈光一閃,“啊,我怎麽一直沒想過這種可能性!那個女人就算沒膽子殺人,但請人教訓武運吉一次應該還是有可能的,假若她隻請人去打武運吉,結果所請之人弄錯了對象,並失手殺了人,這種可能性應該有吧?!”
他就象一個瞎子忽然見到了光明一樣,全身一震。越想越覺得這種可能性很大。雖然自己的行為可能會幹擾公安人員的偵察方向,但他已顧不得許多了,拿起電話,又給110打去了電話。
電話通後,他象上次那樣,不回答自己是誰,隻將他知道的情況以及自己的猜想告訴了對方,然後掛了電話。
打完電話後,他又發呆一會,才不再想這些事情。正想進他平日愛去的一個論壇看貼子,忽然,他象發現了新大陸一樣,全身微微一震。
QQ好友裏的那條灰色的海豚,不知何時變成淺蘭色了!
“想不到她今晚還有心情上網!”
雖然還沒想好要跟她聊什麽,他還是立即點擊了“害怕大海的海燕”,並打下“你好”兩字發給了她。
等了小會,對方回複了“你好”兩個字。
他想了一下,又打下一行字:你這隻海燕為什麽害怕大海?
她沒有回答。
他等了一會,又打下兩個字:在忙?
沒有。
那為什麽不愛理睬人?
沒什麽,隻是在偷菜。
他不禁苦笑,他以為她今晚心緒肯定會受影響,哪知她還有心情上網偷菜!
“她是一個很薄情的人嗎?”他想了一下,又打下一行字:
你心情不好?
※※※
她這次回複倒很快:你怎麽知道?
他答:我也不知道為什麽,反正有這種感覺。
見她沒馬上回複,他又問對方:你不會遊泳?
害怕大海的海燕:你怎麽知道?
冤死鬼:因為你害怕大海~~
害怕大海的海燕:嗯,是這個原因,你呢?為什麽要叫“冤死鬼”?
冤死鬼:因為我這段時間運氣很不好,每一件事都很不順心。
害怕大海的海燕:你這樣說來,我也該叫“冤死鬼”了!哎,你叫冤死鬼,那我就叫倒黴鬼吧。
在這行字後麵,她又附上了一個“倒黴鬼”的圖標。
他苦笑一下,回複道:你不要叫倒黴鬼。
害怕大海的海燕:為什麽?
冤死鬼:因為我不想你跟我一樣倒黴。
害怕大海的海燕:你這人真怪,是個好人~
冤死鬼:是呀,把我的悲傷留給自己,你的微笑讓你帶走。
害怕大海的海燕:你愛唱歌嗎?
冤死鬼:有點。
害怕大海的海燕:哦。
冤死鬼:你呢?
害怕大海的海燕:愛聽歌,但唱得不好~~
冤死鬼:嗬嗬,很多人都是這樣。不過,還是希望有一天能聽到你的歌聲~
害怕大海的海燕:那不可能。
冤死鬼:難說。
害怕大海的海燕:除非你先唱來聽聽!對了,你能不能唱幾句來聽聽?就唱剛才那兩句歌詞~~~~~`
冤死鬼:算了,今晚心情不好,嗓子狀態不佳,下次吧。
害怕大海的海燕:不想唱就算了,少找借口。
冤死鬼:如果你真想聽我唱歌,哪天我唱幾句給你聽,我曾得過校園流行歌曲比賽三等獎呢!
害怕大海的海燕:你就吹牛吧!
冤死鬼:確實是吹牛,其實得的是鼓勵獎!~~~`
害怕大海的海燕:真的嗎?
冤死鬼:真的。
害怕大海的海燕:鼓勵獎也不錯呀!真希望你哪天唱兩句來聽聽~
冤死鬼:好呀,不過有一個條件。
害怕大海的海燕:什麽條件?
冤死鬼:你也要唱一首歌來聽。
害怕大海的海燕:那算了!~
……
就這樣,兩人你來我往,越談越覺得投機。他們由音樂談到文學,又由文學談到電影和電視劇,一直談到深夜23:16分,她才說要睡覺了,於是結束了談話。
兩人結束語也很相似:
冤死鬼:跟你聊天很愉快!本來心情不好,現在心情好多了!
害怕大海的海燕:我也一樣,心情也很不好,上網散散心,現在心情也好多了,謝謝!
看見海豚又變成灰色後,他才關閉了QQ,走到沙發上躺下來。回想起與她“交談”的每一句話,他心裏又是激動,又是傷心,又有一種難於言狀的甜蜜。
這段時間發生了很多事情。
武運吉在上班時被兩名便衣警察帶走了,雖然警察沒有說什麽,但同事們還是從各個渠道聽說了一些情況。流言就象森林失火一樣,很難控製,公司裏所有的人都知道了他敲詐勒索某縣XX公司總經理夫人任靚的事情。
※※※
武運吉敲詐勒索的行為,因為屬於犯罪未遂,所以沒有遭到逮捕,但公司領導聽說了情況後,毫不客氣地將他解雇了。武運吉也沒有提出異議,就是公司不解雇他,他自己也沒法在這個公司甚至這個城市呆下去了。
至於夏海燕,他隻能自歎無緣,那晚他被沈俊的鬼魂驚走後,打了好半天電話,才終於打通了,但夏海燕的態度忽然變得很冷淡,叫他不要再給她打電話。他很莫明其妙,問她是什麽意思,夏海燕不想多談,隻說了那個女人的電話號碼,然後就關機了。
這幾天他一直在納悶,到底是誰偷聽了他和任靚的電話了呢?聯想到最近公司發生的一些怪事,他心裏隱隱猜到有鬼在搞怪,所以不敢深究原因。
任靚的日子也不好過,她的總經理丈夫雖然自己也經常背著夫人玩小姐和別的女人,但對於妻子的偶爾出軌還是無法接受,不顧女兒的反對,堅決要與妻子離婚。
沈俊聽說這些情況後,雖然也有些後悔不該打那個報警電話,但他也沒多想這些事情。自己的稀飯都沒吹涼,哪有心思去管別人碗裏的幹飯?
他在網上終於看到了案子的後續報道,但結果讓他大失所望,經過警方的調查,證明他的猜測是錯誤的,武運吉和任靚的事情與他的死沒有關係。
自那晚與夏海燕在QQ上聊天認識後,這段時間以來,他幾乎每晚都隻有兩件事可做,一件事是等待她上網並與她聊天。一件事是,在傍晚時分,他乘車到龍門站,到她上班的那家百事通店去看她。
他也知道這兩件事情其實不能改變什麽,甚至隻能讓他的心靈更加痛苦,但他還是不能控製自己。就象一個人癮君子一樣,明知吸毒的後果很悲慘,但因為不能放棄吸毒時產生的幻覺和快樂,所以還是要吸毒。
他已經掌握了她的上班規律,這家小店除了老板外,隻有兩名營業員,兩名營業員實行輪班製。如果她今天上下午班(14:00分至18:30分),那麽明天就肯定是上午班(08:30至14:00分)。
老板是一對中年夫婦,平日很少來店,這個店的生意也不太好,所以店裏經常隻有一名營業員。
有兩天他甚至整個上午都坐在店裏陪她上班!當然,前提是必須趁著夜色的掩護,提前走到小店附近。
在小店旁邊二十米遠處,有一家小食店,不等天亮,勤勞的主人就開了大門,開始做各種準備工作。因此他可以呆在小店裏等天亮,等到她來上班時,他就隨便附身到一個食客的身上,走進陽光中。經過百事通店門前時,他才離開別人的身體,走進店裏。那情形就象是把別人的身體當做遮陽傘使用一樣!
不過,這種事情他隻幹過兩次。因為他發現自己很無聊,而且也很不自在。
她雖然看不見他,卻似乎能聽到甚至能感受到他的存在!
※※※
他看見她疑神疑鬼地不時東張西望,甚至懷疑老板是不是在店裏偷偷安裝了用於偷窺的攝像頭!
雖然一直沒有發現攝像頭,但她還是將自己的感覺和不安偷偷告訴了另一名營業員,並問她是否有同樣的感覺。
那名營業員自然感覺不到,但為保護隱私起見,兩人還是齊心合力,裝成打掃衛生的樣子,將店裏每個角落都仔細檢查了一遍,最後自然沒有發現。
沈俊開始還覺得有趣,甚至發現當鬼也有一點意思,別人看不見自己,自己卻可以想怎麽看對方就怎麽看對方!
他甚至忍不住偷偷摸過她的手!她雖然不知道有人在摸自己,但好象也有一點感應,就象皮膚有點癢一樣,會用另一隻手去“瘙癢”。
反正她看不見自己,所以他看她也沒太多顧慮。有時他就坐在她對麵的、專供客戶坐的轉椅裏看她。
盡管他沒有發出聲音,但她好象還是能感受到一樣,有時會神經質地抬起眼來“看他”,甚至對著他的眼睛發呆。
雖然他從中體會到了一些生人不能體會到的快樂,但更多的還是痛苦。
她就在他的眼前,他卻不能得到她。
不能跟她說話,甚至不能發出一丁點聲音!
這種謹小慎微、誠惶誠恐的感覺,讓他很不好受。時間長了,甚至會有抓狂的感覺!
自己難受,又讓別人難受,甚至讓她變得膽子越來越小,他覺得不安和羞愧,因此後來再也不去陪她上班了。隻在她上下午班時,他才會來看看她。
盡管時間很短,他還是堅持做這件在別人看來很無聊的事情。
這是沈俊報案後的第二周星期五,傍晚18:32分,沈俊孤獨地站在人行道上,默默地看著正在關店門的夏海燕。
他以為今天會跟前幾次一樣,他默默地陪她去趕公交車,目送她乘車離去後,自己在街上亂逛一會,然後回到公司,在網上等待她。
但今天她卻沒有走向那個公交車候車亭,而是朝相反的方向走去。
“她要去哪兒?”他走在她身邊,一邊好奇地側身看她,一邊在心裏猜想。
她默默地向前行了幾分鍾後,忽然包裏的手機響了,她取出手機一看來電顯示,馬上按下接聽鍵,並神情有些興奮地說道:“我正在路上,大概二十分鍾後就能到!……工資今天發了,可憐呀,辛苦上班一個月,才900多塊錢……”
聽口氣對方是她的一個熟人,他正猜想對方跟她是什麽關係,忽然,她驚叫了一聲,同時身子猛地向前摔倒!
他吃了一驚,這才發現原來遇到了兩個搶匪!
那兩個搶匪都很年輕,看樣子都還不到二十歲,兩人共騎一輛摩托車,坐在後麵的那個年輕人趁她專心講電話的機會,冷不丁地伸手搶過她肩上的小皮包,前麵那個年輕人一見同伴得手,立即加大油門向前逃去!
夏海燕見自己的包被人當街搶走,又驚又氣,從地上爬起來後,不顧一切地向前追去,並一邊追趕,一邊大聲向行人求助:“搶人了!幫忙抓搶匪呀!”
沈俊見無人幫忙,想也不想,便撒開兩腿向前追去!
※※※
夏海燕想到自己辛苦工作了一個月,才得到的960元工資,竟被兩個搶匪當街搶去,自然不甘心,一邊拚命追趕,一邊大聲呼叫抓賊。但到底是個女孩子,追趕小會便體力不支了,眼看兩個搶匪已經逃得快看不見了,又無人幫忙追賊,隻得停下來,蹲在人行道邊一邊喘氣,一邊用自己的手機向110報警。
電話通後,她因為氣息不勻,加之心太著急,說話有些語無倫次,接電話的警察問了好半天,才總算明白了個大概,警察問她看清楚摩托車的車牌號沒有,她說沒有注意看,警察又問那兩個搶匪長相和衣著特征,她也說不大清楚,隻記得坐在後麵那個搶她挎包的人穿著一件紅色的T恤衫,染著一頭黃發,前麵那個開車的搶匪好象穿的是一件白色襯衣,兩人都很年輕,看樣子隻有二十歲左右。
她打電話時,旁邊不斷有人圍上來看熱鬧,其中一個中年人自稱看清楚了那輛摩托車的車牌號,在旁邊大聲說道:“好象是淅FXXXX4!”她聽了忙將自己的手機交給對方,請他幫忙將這個車牌號告訴給警察。
警察記下車牌號後,又問了幾個問題,便掛了電話。
一個中年婦女見夏海燕急得眼淚都流出來了,忙安慰她說:“小妹妹不要太著急,隻要他沒看錯那輛摩托車的車牌號,就有可能找得回你的錢和包。”
那中年人說道:“我保證沒看錯!我為了看清車牌號,還專門跟著跑了幾步!”
眾人聽他說得那樣肯定,都誇他為人精明,但也有幾個人不識趣地在旁邊潑冷水:“那也難說,那些搶匪的車一般都來路不正,要麽車是偷的,要麽就是假車牌,除非他們腦子進了水,才敢開著自己的車,掛著真實的車牌上街來搶人!”
夏海燕本來抱了一線希望,聽了這幾人的議論後,心都涼了半截,她當然不會想到:此時此刻,一場慘禍正在發生……
一個鬼跑起來有多快?
以前沈俊不知道。但想象裏好象鬼無所不能,想什麽時候出現在誰麵前,就什麽時候出現在誰麵前。
但現在他才發現不是這樣的。鬼除了不會呼吸,可以隱身外,其他方麵跟人也差不多。兩條腿也跑不過摩托車。
沈俊眼見再追一會,摩托車就會沒影子了,情急之下,想也不想,就飛身跳向一輛正朝相同方向飛馳的小型貨車,他在讀書時就比較愛好體育運動,現在做了鬼,身手更較從前敏捷,兩手抓住車廂後麵的欄板,輕輕鬆鬆地爬進了貨車車廂裏。
貨車向前開了三分鍾後,沈俊看見前麵那輛摩托車拐進了左邊的一條小巷子,於是跳下貨車,追進那條小巷。
※※※
小巷子裏道路又窄又不平,兩個搶匪又自以為沒人追來,所以放慢了速度。
眼看就要穿過小巷,開上另一條大街上時,坐在後麵的搶匪忽地怪叫一聲,從後座上翻落下地!
開車的搶匪吃了一驚,以為是他沒坐穩,急忙將車停下。
“別叫喊了,快上車!”
但同伴好象沒聽見他的話一樣,繼續在地上亂叫亂喊,同時用雙腳向空中亂踢!兩隻手更奇怪,拚命地護著頭和臉,就象有人騎在他身上打他一樣。
開車的搶匪見狀又驚又疑,問道:“你怎麽了?”
搶包的搶匪不答,嘴裏發出一些含糊的聲音,同時用手死命去“卡”自己的脖子!
“小毛,你……到底怎麽了?!”開車的搶匪驚奇極了,呆了一下,才下了摩托,跑過去幫他。
但他剛走到小毛身邊,肚子就象被人猛踢了一腳似的,痛得怪叫了一聲,蹲下地去。
而小毛更慘,兩隻眼珠子都要鼓出來了,他當然最明白,有一個看不見的東西正騎在他身上,正在卡他的脖子!
他拚命掙紮,但無濟於事,那個看不見的東西力氣大得驚人,他的脖子就象被一隻可怕的鐵箍卡住了似的,任他怎樣反抗,都絲毫沒有鬆動的跡象。他驚恐萬狀,想要求饒,但已經說不出一個字!
開車的搶匪雖然也痛得不行,但他仍沒有意識到有鬼,還以為是自己不小心,被同伴誤踢了一腳。一邊慢慢站起來,一邊罵道:“小毛你……到底怎麽了?發羊癲風了嗎!”
雖然又痛又怒,但怕同伴被人抓住,連累自己,還是忍痛慢慢上前,企圖施救,但剛上前兩步,他又被踢倒在地上!
他這次因為有了防備,所以受傷沒剛才重,而且他也看清楚了,根本不是小毛的腿踢了他!
他呆了一下,才終於醒悟到是怎麽回事!
他嚇得臉色慘白,哪兒還顧得上同伴,忍痛跑向摩托,企圖逃命。但為時已晚,他的同伴小毛已經被沈俊活活卡死在地,他的手還沒摸到摩托,沈俊的兩隻手又卡住了他的脖子!
搶匪嚇得全身發抖,一邊拚命要扳開可怕的鬼手,一邊用腳猛踢對方。
但他的腳全都踢在了空氣裏!他雖然身體比小毛要壯實一些,但因為剛才受了傷,而且他也明白到是什麽東西卡住了自己的咽喉,本來有十分力氣,此時也最多隻能使出兩分力氣,隻掙紮了十幾秒鍾,便一命嗚呼了!
雖然他們出事的地方離巷口不遠,甚至已經能看見巷口外的大街,但因為巷子裏光線較昏暗,所以沒人注意到剛才發生的恐怖事情。直到第二個搶匪死去後,才有一個少婦牽著自己的女兒走進巷子裏來,看見兩個年輕人倒在地上,嚇得尖叫一聲,急忙牽著女兒跑出了巷子。
沈俊趁少婦還沒叫來人的機會,趕緊拿起搶匪掉在地上的夏海燕的小挎包,轉身跑出了巷子。
出巷後,他沿著來路走了一會,直到走到一個公交車候車處後,方才停下來。等不多會,便來了一輛公交車,他跟著其他客人上了公交車。
※※※
但他回到剛才與夏海燕分手的地方時,夏海燕卻早已離去了。
“看樣子隻有等她明天上上午班的機會,把這個包還給她了。”他歎息一聲,正要步行回公司,忽想到一個問題:“不行,她本來就有點疑神疑鬼了,我如趁她上班時把包還到她麵前,隻怕反會嚇著她!”
他停下腳步,想了一會,決定將這個包還給朱栩。“雖然這樣也很奇怪,但總比當麵嚇她要好一些。”
打定主意後,他便朝朱栩家行去。因為上次朱栩請他到她家去吃飯,告訴過他地址,所以他不用問人,便找到了朱栩的家。
想到自己上次就是因為要去朱栩家,才被人殺死,他心裏有些感傷,恨恨地想道:“他媽的搶匪,老子以後見到一個就殺死一個!”
雖然不清楚自己的死因,但他懷疑自己是被搶匪害了命,因此對搶匪極其痛恨,剛才被搶的就算不是夏海燕,他也會追上去殺死搶匪的。
到了朱栩家所在的樓層後,因為有兩戶人家,他想不起朱栩說的到底是左邊家還是右邊家了,怕還錯了,猶豫一下,才試著按了左邊那家門鈴。
門開後,他看見一個陌生的中年男人。正以為自己拍錯了門,忽聽見屋裏傳來一個中年女人的聲音:“是誰來了?”聽聲音有些象是朱栩。
中年男人奇怪道:“沒有人!”
中年女人怪訝道:“沒人?那剛才是誰在按門鈴?”邊說邊走過來看。
沈俊見對方果然是朱栩,心裏不禁苦笑,等他們關上門後,他才將夏海燕的包輕輕放在門口地上,然後又按了兩下門鈴。
過了一會,門又開了,這次是朱栩和她的丈夫一起出現在門後麵,看見門外無人,地上卻有一個女式皮包,都很驚奇。
兩人驚疑地對視一眼,朱栩忽然說道:“啊,這不是海燕的包嗎?!”
中年男人奇怪道:“你沒認錯吧?”
朱栩沒有回答丈夫,興奮地回過頭去,朝屋裏大聲喊道:“海燕!海燕!你快來看!你的包被人送回來了!”
“真的呀?!”屋裏傳出夏海燕既驚奇又興奮的聲音。
看見夏海燕激動得象個孩子一樣地跑到門口來,沈俊心裏湧起一陣暖意。
“天,真的是我的包!姨媽,是誰送來的?!”
“不知道,我們沒看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