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俊離去後,黃劍對蘇敏說道:“沈俊好象混得很慘,國慶節都過了,他居然還在穿短袖!我剛才本來想問他,又怕傷了他的自尊。”

蘇敏輕歎口氣,有些感歎地說道:“想不到才過去一年,他就象變了一個人似的!你注意到沒有,他的眼圈有些黑,好象經常熬夜的樣子。”

黃劍苦笑道:“是呀,我也覺得他比去年憔悴好多了!”

蘇敏同情地道:“如果我們能逃過這一劫,今後如能幫他什麽忙,就幫他一下。”

黃劍聽她提到劫難,心裏一沉,沒有吭聲。

蘇敏察覺到自己的話觸到了彼此的禁忌,也閉上了嘴。

兩人躺在**默看了一會電視後,黃劍忽感肚子有些不適,皺眉說道:“是不是剛才吃的東西不幹淨,想拉肚子!”一邊說,一邊小跑進衛生間。

他解手出來後,沒坐多會,又覺肚子不舒服,怪訝道:“真是怪事,你們也吃了,怎麽不拉肚子!”

蘇敏道:“是你自己腸胃不好,賓館前邊就有一家醫藥門市部,趁現在時間還不太晚,你快點去買點藥來吃,等會人家關門了就麻煩了。”黃劍道:“也好,我去買點藥回來。”拿起放在床頭櫃上的錢包,匆忙離去。

蘇敏坐在**默看了一會電視,心裏忽然生出一種說不出來的恐怖感!她象受了驚嚇似的,慌亂地穿上賓館提供給客人的一次性拖鞋,飛快地跑過去開了房門。

門外靜悄悄的,長長的走廊裏沒有一個人。

不知是因為是女孩的原因,還是她自己看的恐怖小說和鬼片太多的原因,她的膽子有時小得出奇。走廊的轉角處就是電梯,從她的客房門到電梯,不過十米距離,她卻沒有膽子跑過去!

要是走廊的轉角處站著那個東西,或者自己跑進電梯後,那個東西跟著自己走進了電梯……

她被自己的假想嚇得臉色慘白,慌忙關上了客房門。

但門關上後,她反而覺得恐怖,遲疑一下,又打開了門。

※※※

她現在非常後悔剛才沒有跟黃劍一起下樓,但後悔已遲!

她將門大大開著,跑到窗戶前,將窗簾完全拉開。

看見遠處萬家燈火,看見長街上車水馬龍,看見寬闊的人行道上熙熙攘攘的行人,看見光怪綠離爭奇鬥豔的各種廣告和霓虹燈,她的心才略略寧定了一些。

她將視線投向前麵不遠處的那家醫藥門市部。

黃劍沒有出現在她的視線範圍內。

她看了一會,始終不見黃劍的身影,不由想道:“看來他已經買好了藥,正在回來的路上,也許他現在正在電梯裏!”

想到電梯,她眼前不由又出現了一些恐怖電影裏常出現的畫麵:

一個男人若無其事地站在電梯裏,正看著電梯上麵不斷變化著的數字,而在那個男人的背後,站著一個女人,那個女人低著頭,長長的頭發象瀑布一樣落下來,將她的整張臉都遮住了……

這樣的畫麵,她雖然已看過很多次,但她還是覺得很恐怖。

而現在,她腦子裏幻想到的這個畫麵更比從前恐怖百倍,因為那個男人不是一個不相幹的人,是她的未婚夫黃劍!

盡管隻是一種想象,她還是嚇得頭皮發麻。

因為擔心,她戰勝了自己的恐懼心,離開了窗戶,跑到了門口。

但走廊裏根本沒有一點動靜。

她緊張地等了一會,見黃劍遲遲沒有出現在眼前,她心裏的擔心和恐怖感越來越重,又跑到窗前去看。

同樣沒有看見黃劍的身影!

“黃劍到底去哪兒了?不會跑到別的藥店去了吧?”

她焦急地又看了五分鍾,始終沒有看見黃劍,也沒有等到她回來。

她心裏恐怖、擔心得要死,卻無法與他取得聯係,因為黃劍下樓時,根本沒帶手機!

她心裏的不祥預感越來越濃,猶豫一會後,終於鼓起勇氣,決定下樓去那家藥店看一下。

因為距離太近,所以她懶得帶上行李,隻將錢包帶在身上,換上高跟鞋後,便關上了客房。為了不自己嚇著自己,她沒有跑向電梯,而是快步走過去。

電梯的數字顯示的是“1”。

她籲了口氣,“鎮定”地伸出手去,按下“下”鍵。

1――2――3……

電梯的數字開始無聲地、緩慢地變化,好不容易才終於變成了“22”,電梯頓了一下,然後無聲地打開了門。

她遲疑一下,才大起膽子走進了電梯。象跟人搶似的,飛快地按下了“1”鍵。

電梯門無聲地關上。她一個人被關在恐怖的電梯裏麵,表麵鎮定、內心焦急地看著樓層數字一個一個地變化。

電梯四壁光可鑒人,其中左壁安有一麵鏡子。

她不敢看鏡子,也不想看鏡子,但她還是忍不住看了好幾次鏡子!

因為隻有看鏡子,她才能確定電梯裏除了她外,沒有別的東西。

終於,電梯到了1樓!走出電梯門,看到外麵的總台時,她才發現自己的後背已經濕透!

此時時間才21點過幾分,大街上行人還很多,所以她膽子也大了許多。

※※※

那家藥店就在賓館左前麵,距離賓館大門還不到100米,因為害怕與黃劍當麵錯過,她不敢走得太快,一邊向前走,一邊不住地東張西望。

但她沒有看見黃劍。

到了藥店門前,她心裏陡然一沉。

店裏除了一個中年女營業員外,根本沒有別人。

她強壓住心裏的不安,走進店去,問那女營業員:“請問一下,剛才有沒有一個身穿米黃色甲克衣服的青年男人來這兒買藥?”

中年女營業員看了她一眼,不答反問道:“你問的是那個肚子有點痛的年輕人嗎?”

蘇敏有些激動地道:“是!”

中年女營業員手指前麵方向道:“他是來買過藥,不過早已走了。”

蘇敏心裏一驚:“他怎麽往相反方向走了?”忙道:“請問他說沒有說自己要去哪兒?”

“沒說,我們也不會問客人不相幹的問題。”

蘇敏皺眉望著玻璃牆外燈火通明、寬闊筆直的長街,暗忖:“他不會一個去找沈俊了吧?”道聲謝後,她鬱悶地走出店門,往前行去,直到第一個十字路口後,方才停下腳步。

要不要去沈俊那兒找人?她有些拿不定主意。

按正常邏輯分析,黃劍不可能不給自己打一聲招呼,就一個人跑去找沈俊。何況剛才他們也沒問沈俊住在哪個房間,並且他們又沒有他的聯係電話。

因不知該往哪個方向去尋人,她隻得又向路邊一些小攤小販打聽,但一連問了十餘人,卻無人對黃劍有印象。

她雖然有些失望,但也未覺奇怪。北京這麽大,街上行人這麽多,黃劍的長相又無特別之處,別人記不住也很正常。

她徘徊一陣後,最後隻得怏怏返回。路上她還抱了幻想,希望黃劍已回客房,正在客房裏等自己,但回去後才發現黃劍依然沒有回店……

沈俊將兩名保安打昏後,逃進了一條陌生的胡同裏。

雖然自己流出的血是紅色的,但他還是不敢相信自己已經還陽了。

“如果我沒死的話,不可能輕而易舉打倒兩名身強力壯的保安吧?”

他雖然不是文弱書生,但也不是一個愛打架的人,從上初中開始,他就沒有跟人打過架。他覺得自己如果不是因為變成鬼了的話,力氣不會那樣大。

但自己怎麽突然不能隱身了呢?

他一邊胡亂猜想,一邊無意識地亂走,最後走到了一個公園門口。

這個公園是個收費公園,鐵門關著,門房裏有一個看門老頭正坐在一把藤掎裏看電視。沈俊心想今晚沒地方睡覺,幹脆混進去,找個清靜地方將就一夜。如果自己還能隱身,倒不用考慮這個問題,但現在情況忽變,他身無分文,又不願象一些流浪漢一樣,在大街上幕天席地隨地亂睡。

他跟著圍牆行了少會,見前麵牆邊有一株柳樹,於是借助柳樹,翻進圍牆裏去。

牆內是一片草地,不遠處有一個八角亭子,亭子四圍設有木椅和護欄。

※※※

他懶得走了,便在亭中椅上睡倒。雖然有些冷,但總比睡在地上舒服一些。

本來,他還抱有一線希望,自己已經糊裏糊塗地還陽了,就象當初莫明其妙地變成了鬼一樣,但第二天,他的希望變成了泡影。

他還是不能見光,別人也看不見他。

“奇怪,昨晚別人怎麽能看見我呢?”

“也許鬼在晚上可以現形吧?”他回想了一下以前看過的一些鬼片,好象鬼也並非總是隱形的,有時也會在人的麵前現出形來。

他被陽光圍困在公園裏,哪兒也不能去,整天就藏在公園的林蔭深處,既痛苦又無聊。

好不容易捱到天黑,他才如蒙大赦似的從公園的院牆翻了出去。

行不多會,見前麵路邊有一個磁卡公用電話,一個青年正在撥打電話。心想:“我現在的狀態,是隱身還是現形?”他好奇地走過去,裝成也要打電話的樣子,站在電話亭邊。

那個青年好象看不見他,連撥了幾個號碼,都沒打通,生氣地取出磁卡,轉身離去。

沈俊心裏一動,緊跟幾步,輕而易舉地從他褲包裏偷出了那張電話卡。

他回到公話亭邊,將卡插入磁卡口,然後開始給黃劍的手機撥電話。

隻振了兩聲鈴,電話那邊便傳來蘇敏的聲音:“喂!”

“我是沈俊,對不起,今天……”

話未講完,他就聽見電話裏響起嘟嘟嘟的忙音,對方已掛機了。

沈俊微感奇怪,愣了一下,才按下重撥鍵。

電話通了,但對方不接,還將手機關機了。

在他的印象中,蘇敏是個很溫柔的女孩,他不明白她今天怎麽這麽大的脾氣。

“不接電話算了!我又不是故意要失約,至於生這麽大的氣嗎?”他苦笑一下,拔步離去。

但走出十幾步後,他忽然聽見那個公用電話響起了鈴聲。

他遲疑一下,還是小跑回去,拿起了有些笨重的話筒。

“喂。”

“……沈俊,我們昨晚看見的你,真……真的是你嗎?”

“你說什麽?”沈俊吃了一驚,心裏隱感不妙。

蘇敏沒有回答,猶豫了好一會,才問道:“你……已經死了吧?”

昨晚蘇敏一直找不到黃劍,懷疑他已遭遇不測,心裏又是恐懼又是傷心,想來想去,最後還是決定向警察求助。

她雖然沒有說出他和黃劍來北京的真實目的,也沒有說出自己懷疑凶手是鬼的猜想,但為了引起警方的重視,還是將照片上其他四名同學離奇出事的怪事告訴了警察。兩名接警警察聽了事情經過後,感到事情很詭異,當即帶蘇敏一起去沈俊所住酒店調查。

雖然蘇敏不清楚沈俊住在哪間客房,但因為沈俊曾使用客房電話打過黃劍的手機,因此警察很快查到了那間客房,結果讓三人大吃一驚,住在那間客房的客人根本不認識沈俊。

兩名警察聽了這位客人的證詞後,雖然不能確定沈俊是否與黃劍失蹤之事有關,但都對沈俊產生了懷疑,他們向蘇敏問到沈俊的工作單位和電話號碼後,連夜與杭州警方取得了聯係,請求對方協助調查。

※※※

本來,他們以為至少要等到第二天中午才可能有回音,不料翌日早上,杭州那邊就有了結果!

不問可知,杭州警方的調查結果讓北京警方非常震驚,沈俊竟然於三個月前已經被人殺死,且至今命案未破!

聽說沈俊在北京出現的情況後,杭州警方也很驚奇,反過來請求北京警方協助調查。同時,杭州警方也對沈俊的命案產生了懷疑,表示會重新調查三個月前那起命案。

蘇敏聽說沈俊已死的消息後,更加確定自己的猜想,想到黃劍之後,下一個就是自己,內心的恐怖實難用言語形容。

她心裏非常矛盾,既希望借助警方的力量,逃過此劫,又擔心警方覺得事情荒唐,不予立案和調查。因此,她沒有向警方說出自己懷疑凶手是鬼的想法,也刻意隱瞞了一些自已回想到的、可能與事情真相有關的線索。

沈俊聽了蘇敏的話後,發呆半晌,方才說道:“你們已經知道了?”

“沈俊,求你說句實話,黃劍失蹤的事,是不是與你有關!?”蘇敏在電話那邊哭了起來。

“什麽?黃劍失蹤了?!”

“……你真的不知道嗎?就在昨天晚上,你離開後不久發生的!”

“……我真的不知道。”

“沈俊,求你看在大家同學一場的份上,說句實話,你……會不會還要害我?”

沈俊皺眉問道,“我為什麽要害你?”

“因為你……是鬼呀!”

沈俊不禁苦笑,“是鬼就要到處害人嗎?”

“……真的不是你在害我們大家?”

“我和你們一無仇二無恨,為什麽要害你們?”

“那你……你明明已經死了,為什麽還要答應我們,跟我們一起來北京?”

“因為我也想知道事情的真相。”

“難道你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死的?”

“我不知道。本來我懷疑自己是不是被人搶劫並殺害了,但看了黃劍給我寄來的照片後,我才懷疑事情可能不是我想象的那樣簡單,因此我才答應跟你們一起來北京調查真相。”

沈俊問了黃俊失蹤的經過後,歎息一聲,安慰道:“也許事情沒你想象的嚴重,說不定他什麽時候就回來了。”

蘇敏哭道:“但願象你說的那樣!”

今天上午,她從警察口中得知沈俊在三個月前便已被人殺害的消息時,非常震驚和恐怖,回想到這次與他聯係的前後經過,心裏自然已經明白,昨天他們見到的沈俊實際隻是一個鬼魂。

她不禁產生了一個懷疑,關於那張照片的噩夢,是否是沈俊在搞鬼?

但想來想去,又覺自己的設想不能自圓其說。第一,沈俊跟她和黃劍無冤無仇,與照片上其他同學關係也還可以,他沒有殺人的動機;第二,他不象是一個心理有陰影和障礙的人;第三,他死的時間雖然有點不合“照片順序規律”,但他不是第一個死去的人。換言之,在前麵幾名同學死去之前,他還是一個人,他不該有什麽超自然的力量――她覺得前麵幾個同學的死,不象是人做的案子。

※※※

總之,她內心深處不太相信是沈俊在搞鬼。

聽了沈俊的話後,她完全打消了這種懷疑。

沈俊默想一會後,問道:“這樣說來,你們、不,你今天沒有去那片樹林裏查看?”

“沒有,我……我不敢去了!”

沈俊歎了口氣,“那你打算怎麽辦?”

蘇敏哭道:“我不知道!”

沈俊想了想,說道:“你不去也好,我一個人去吧。”

“你不害怕?”

沈俊苦笑道:“我也是鬼呀!我為什麽要害怕另一個鬼?”剛變成鬼那段日子,他跟人一樣,也很怕鬼,但過了一段時間後,他已經接受了自己是鬼的現實,對鬼魂這些東西已沒以前那樣害怕了。

蘇敏聽了他的話,心裏忽然生出一個既恐怖又古怪的想法:如果沈俊能找到並除掉那個恐怖的凶靈,也許她和照片上剩下的人可以得救!

沈俊與她交情很一般,見她不說話,也覺得無話可說了,說聲再見後,正要掛斷電話,蘇敏忽道:“等一下!”

“還有什麽事嗎?”

“你……你……”

見她吞吞吐吐的樣子,沈俊不由苦笑一下,“你想說什麽直接說吧,我雖然是鬼,但不會害你和其他同學。”

蘇敏猶豫一下,終於鼓起勇氣說道:“你沒有別的聯係電話嗎?我……如果想到什麽線索,需要你幫忙的話,怎麽聯係你呀?”

“我的手機早已丟失了……就在我被害那天晚上丟的。”

蘇敏哦了一聲,說道:“你把黃劍的手機拿去用吧,黃劍他……如果回來了,我讓他重新買一部手機就是。”

沈俊遲疑道:“其實我有沒有電話,沒有關係,我想打電話的話,總有辦法……”

“這一點我相信,但是……假若我……有什麽事情想聯係你……”她想求沈俊保護自己,但因為彼此關係很平淡,一時有點說不出口。而且,一個人向一個鬼尋求保護,也未免太過匪夷所思。

沈俊其實也想有一個手機,說道:“這樣吧,我先去那片樹林裏看看,手機的事,下次再說吧。”

“也好。希望……大家今後還保持聯係。”

掛斷電話後,蘇敏發呆半晌才回過神來,想到自己剛才竟與一個鬼通電話,而且還想請求對方保護自己,她自己都覺得怪怪的。

沈俊心裏也有一種異樣的感覺,對方明知他是鬼,還敢跟他通電話,而且還主動要求今後保持聯係!

“黃劍說她愛好文學,平日最愛看恐怖小說和鬼片,所以腦子有點不正常,看起來也沒有亂說,她好象真的有點不正常!”

他雖然覺得對方有點奇怪,但也有一點感動。不管怎樣,她是第一個知道自己是鬼後,還能接納自己的人!

“要是夏海燕有一天知道了我是誰,她會接受我嗎?還敢跟我聊天嗎?”

雖然才跟她分別一天,但可能是空間相隔太遠的關係,他心裏非常思念她。昨晚他在公園裏,回想她居然主動跟自己打來電話的事,心裏又甜蜜,又傷感。

※※※

“去那片樹林看後,如果沒有什麽發現,就先回杭州吧!”

前段時間,他對殺害自己的凶手非常痛恨,甚至發誓要滅對方全家,但與黃劍通過電話後,他的想法已經發生了一些變化,凶手如果真象黃劍他們猜想那樣,是一個凶靈的話,那調查對他而言,已經意義不大。一來自己已經死去,報仇也不能讓自己還陽,二來對方如果真是鬼魂的話,他又如何能報仇?

難道他能讓一個鬼再死一次嗎?

他之所以答應來北京,隻是想知道事情真相而已。

但真的到了北京後,他忽然覺得知不知道真相也好象沒有什麽重要性。

“現在這件事情其實隻對蘇敏還有另外兩名活著的同學很重要……”想到這裏,他心裏猛然有悟,“難怪蘇敏明知道我是鬼,還想與我保持聯係,原來她已經意識到這一點了!”

想明此節後,他頓時明白了蘇敏的心思,同時想到了一個主意:

“其實我根本用不著調查什麽呀,我隻要暗中監視或者保護蘇敏,就能等到那個凶靈的出現!”

想到這個辦法後,他覺得自己去不去那片樹林查看,其實已沒關係,但剛才話說滿了,如果不去的話,倒象是自己在怕那個鬼一樣。

他決定明天白天去樹林裏看看。雖然自己也是鬼,並不擔心被對方害死,但他內心深處對於別的鬼還是有一種恐懼感。

打定主意後,當晚他便混進了故宮附近的一家賓館,找到一個空床睡了一夜。第二天,他附身到一個拾荒老人的身上,走進了那片樹林。

但樹林裏並沒有什麽墳墓或者別的可疑東西。

不過,他還是有一點收獲,他在樹林裏遇見了幾個老頭和老太太,看樣子他們都是住在附近的居民,這些人正圍著林中一棵鬆樹議紛一件怪事。

“前晚上那個年輕人就是在這棵樹上吊死的!”

“他為什麽要尋短見呀?”

“不清楚,我看報紙上說:公安人員在死者身上發現了一個錢包,裏麵除了錢外,還有他的身份證,死者姓黃,前天才從浙江來的。”

“真是怪事,要自殺,又何必跑這麽遠的路!”

“聽說他不是一個人來的,還有他的女朋友,她女朋友本來以為他隻是失蹤了,想不到報案後,公安人員卻在這片樹林裏找到了她男朋友的屍體!”

“他們是不是吵架了?”

“報紙上沒說,不清楚。”

“唉,現在的年輕人,真是搞不懂,動不動就要自殺!就算吵了架,又有什麽大不了的?”

“你搞不懂的事還多,我看電視上說,現在的年輕人,思想都怪得很!聽說很多人心理都處於亞健康狀態!”

“亞健康是啥子意思?”

“搞不懂!”

公安人員在樹林裏發現一具自殺的男青年的屍體後,立即給蘇敏打去了電話,讓她去辨認一下屍體。

蘇敏看後,證實死者正是黃劍,警察問她是否跟黃劍吵過架,蘇敏堅持說沒有,警察又問她能否提供什麽線索,她也說自己不能提供什麽線索。

※※※

公安人員雖然很奇怪,但因為黃劍確係自殺身亡,因此沒有為難蘇敏,也沒有立案。

蘇敏想到下一個就是自己,她已經顧不上為死者過多地傷心了,給黃劍的家人打去電話,通知他們立即到北京來處理後事後,她便開始為自己的安全考慮。

她本來還對警方寄予了一點希望,但發現警方確定黃劍係自殺之後,便不再關心她和黃劍的事,她不禁想到了那句話:靠人不如靠自己。

何況,她心裏也很明白,凶手是個可怕的鬼魂,就算警方派人24小時地保護她,也難保證她的安全。

“現在可能隻有沈俊能救我的命了!”

黃劍已經死去,也應該變成了鬼魂,如果黃劍能保護她的話,自然更好。但她不知道黃劍是否真的變成了鬼魂,是否會來聯係她。

她雖然受過高等教育,但對於鬼魂這種東西,卻可說一無所知。

恐怖小說和鬼片她雖然看過無算,但那些都是虛構的故事,不足為憑。

而關於這方麵的“理論知識”,卻不可能有人能教她。

她心想,從“理論”上講,鬼魂應是人死後的一種存在形式,按照這個邏輯分析的話,任何一個人死後,都會變成鬼魂。

但是,她覺得這個“理論”應該站不住腳。假若每個人死後都會變成鬼魂的話,那這個世界不亂套了?鬼魂不知要比生人要多多少萬倍?何況,隻有人這種動物才有靈魂嗎?假如動物也有靈魂,死了也變成鬼,那這個世界不就成了鬼的世界了嗎?

因此,她隱隱覺得,可能不是每個生命死後都能以鬼的形式存在。也許隻有特定的人,因為特定的原因,或者說他(她)死時恰好符合了某些特定的條件,才能以鬼的形式繼續存在於這個世界?

這些假想當然不能得到證實,也沒有求證的時間和意義。

因此,她不能把自己求生的希望寄托到黃劍身上。

但沈俊會不會答應她的要求?在今後的三個月,甚至更長的時間內,一直蹲守在她身邊,暗中保護她呢?

如果對方是黃劍,也許他願意,但沈俊跟她並無特別的交情,她憑什麽要求他連續數月、分秒不停地蹲守在她身邊保護她?

除非是他的親人,或者他的女朋友,他才有可能這樣做。

心念及此,她全身微微一震,猛地想到了一個辦法:“如果我把那個東西轉交到他的親人或者女朋友手裏,他可能就會被迫保護我了吧?”

這個念頭在她心裏一閃即滅,她覺得這樣做實在有些卑鄙,而且,沈俊知道後,可能不用等到那個凶靈出現,就會先殺了她!

她想來想去,覺得最好的辦法還是先拉近自己和沈俊的關係。

“人心都是肉長的,也許鬼也講感情吧?我對他好,也許他也會對我好吧?”

雖然沒有什麽“理論”可做依據,但她還是相信鬼應該也有感情。她想起《聊齋誌異》裏那些鬼怪故事,覺得自己的猜想並非毫無根據。何況,沈俊明明已經死了,卻還想查明事情的真相,這一點本身也說明鬼跟人一樣,也對一些事情放不下。

※※※

她決定送給沈俊一些東西,不管他是否需要,至少要讓他感受到自己的心意。

她這種想法,如果說給別人聽,別人一定會懷疑她有精神病。但她現在的處境和心境,其實已經有異常人,為了求生,她已經不顧一切了!

沈俊聽了老人們的議論後,自然明白那個“自殺”的青年就是黃劍,暗忖:“他一定是被那個鬼魂勾引到這座樹林裏來‘自殺’的,看來這個樹林裏一定埋葬著一個恐怖的秘密。”

但是,這片樹林方園近一裏,林中又無墳墓和別的可疑的東西,別說他沒有帶什麽工具,就是帶了工具,也不可能將這麽大一片樹林挖地三尺,尋找那個被埋葬的秘密。

這些老人議論半天後,便出了樹林。沈俊附身到一個老人身上,出了林後,讓他“送”自已回到了昨晚休息的那個賓館,然後才離開老人的身體,獨自乘電梯上了7樓。

昨天他休息的那間客房的客人已經退了房間,一個服務員正在客房裏打掃衛生,他見門開著,便走了進去,坐在床前的茶幾上,一邊休息,一邊默默地看那服務員收拾房間。

工夫不大,那名服務員便將房間收拾得煥然一新,關上房門離去了。

沈俊聽她腳步聲消失後,方才坐到**,拿起床頭的話機準備給蘇敏打電話。

但電話打不出去,要想打電話,隻有先給總台打電話,讓總台服務人員給這部電話開通市話權限。

更氣人的是,客房裏的電也是由磁卡鑰匙控製的,他沒有磁卡,連電視也沒法看。

他百無聊耐地躺在**,除了胡思亂想外,什麽也做不成。

“她今天該上上午班,不知她現在忙不忙?會不會又在網上跟人聊天?”

想到夏海燕,他心裏更覺呆在這兒沒有意思,於是他離開了這家賓館,附身到一個客人身上,進了附近一家網吧。

這家網吧有百餘台電腦,因為生意太好,已經全占滿了。他心緒本就不佳,自然不耐煩另找地方,看見一個初中生模樣的小夥子,嘴裏叼著一根煙,正在玩一種網絡遊戲,他見對方一副不良少年的樣子,覺得有些討厭,決定就搶他的電腦。

他故意站在他身後看他打遊戲,確定自己現在是處於隱身狀態的後,便肆無忌憚地蹲到電腦桌下,扯出了鼠標繩。

那少年正玩得起勁,忽然鼠標沒了反應,這種小故障本來他自己也會檢查,但他懶得動手,立即大聲招呼網管人員:“什麽破電腦?鼠標不動了!”

一名網管人員聽了忙走過來檢查,沈俊不願被人看出有鬼在做怪,將鼠標線又接好了。

網管人員檢查後,沒發現毛病,便叫少年重新開機,少年生氣地重開機後,見電腦沒毛病了,這才罷休。但他隻玩了一分鍾,鍵盤又莫明其妙地沒反應了!

他氣得又叫來那名網管人員,結果自然沒有問題。少年不耐煩了,要求另換一台電腦,網管人員說沒有,少年很生氣,想不付費就走人,但網吧老板認為少年是想賴賬,在故意找茬子。

※※※

少年氣得差點跟老板打起來,最後在一個熟人的調解下,付了半費後才悻悻地離去了。

待少年離去後,沈俊立即坐到位置上,登陸了QQ,但“害怕大海的海燕”是灰色的。

他大失所望,但怕對方是隱身在線,還是給他發了三個字過去:在線嗎?

等了一會,沒有回應。

他這才確定對方不在線,但他還是不死心,決定等她一會。

於是他開始瀏覽其他網頁內容。

但不知是自己心情不好,還是其他原因,他覺得上網一點也沒意思。等了半個小時後,沒等到“害怕大海的海燕”上網,卻等來了一個要上網的女學生。

這時時間已近中午12點,他估計她不會上網了,所以也不想跟誰爭電腦了。將自己的位置拱手讓出後,便默默離去。

他通過附身這個老辦法,費了一些周折後,又在一家酒店裏混到了一張空床。並陪著屋裏那位客人看了幾個小時的電視。直到夜暮降臨時分,他才離開了這家酒店,找到一個磁卡公用電話,用昨晚偷來的那張卡,撥通了黃劍的手機。

蘇敏一直在等待他的電話,鈴聲隻響了一聲,她就激動地按下了接聽鍵。

“喂!”

“我是沈俊。”

“我聽出來了!我一直在等你電話!”

沈俊歎了口氣,道:“我去那座樹林看了,沒有看見什麽墳墓,也沒看見別的可疑東西。”

“哦,我猜也是這個結果,那個樹林裏麵就算埋有一個什麽人,可能也沒有墳墓……”

“黃劍的事情,不知你聽說了沒有?”

“……上午我就接到公安局打來的電話了,我已給他的家人打去了電話。”

沈俊聽她語氣似乎不怎麽悲傷,心裏微覺奇怪,想了想又問道:“我想先回杭州了,不知你有什麽打算?”

“你……為什麽這麽急著要回杭州?你不是已經……死了嗎?杭州又不是你的家鄉……”

“沒什麽,我隻是習慣那座城市了。”

“你難道一點也不想報仇?就這麽放棄了?”

沈俊沒有吭聲。

蘇敏又道:“我上次跟你說的手機的事,你考慮得怎樣了?”

沈俊苦笑道:“我要打電話,總會有辦法。再說,我現在也沒錢付話費,光要一個手機做什麽。”

“我可以給你付話費!……有些事情,我們也許還需要聯係!對了,我早上特地去商場裏給你買了幾件衣服,現在都快十一月份了,你那天還在穿短袖!”

沈俊吃了一驚,雖然明白對方的目的,但還是有點有好意思。“你何必破費!我其實……隨時都能弄到衣服穿!”

“已經買下了,你就收下吧!你待會來我住的酒店拿走手機和衣服吧?”

“……好吧,謝謝你了!”低咳一聲,忽又問道:“你能不能去杭州找工作?”

“我當然想在杭州找到工作呀,可是工作不那麽好找吧!”

“可以試一試呀。我以前工作過的那個公司,你如感興趣的話,不妨去試試,我們公司需要很多業務人員。”

※※※

“真的嗎?那我就去試試運氣!”

兩人沉默一會後,蘇敏問道:“你為什麽想我去杭州工作?”

“因為大家都方便一些。”

蘇敏心裏一動,“你的意思是不是說:我如去杭州工作,你就願意……願意暗中保護我?!”

“武俠小說裏不是經常說嗎: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隻要我能做到,我可以暗中保護你。”

蘇敏聽了激動得流下了淚來,她在電話裏哭了一會後,才故做輕鬆地問道:“我猜你在杭州有個女朋友吧?”

“沒有。”

“我不信。”

“真的沒有。”

“……那一定有一個你放不下的女孩吧?否則你不會這樣迷戀那個城市。”

“算你猜對了吧,不過已經不可能了……”

蘇敏輕歎口氣,暗想道:“那個女孩其實也很幸福,有個男人死了都還在愛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