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青魚看見羅衣身穿雨衣,濕潤的黑發貼著潔白的額頭,她白皙的臉上帶著些許意外,借著車外昏暗的光,正在打量著自己。

“蘇青魚,真的是你呀,我以為你已經離開這裏,再也不會回來了。”羅衣見到故人,心情有些激動,眉目之間有喜悅的神色在流轉,“距離你離開,已經有兩年了。

你離開之後,阮軟經常念叨你。

她總是問,那個帶著零食的小姐姐會不會再回來?

惹得我都不知道如何回答,隻能哄著她說,你去了很遠的很遠的地方旅遊,就算是回來,也要在很久之後。”

羅衣念叨著這些小事情,眼裏卻都是幸福。

她手裏抱著裝滿飲料的箱子,站在那裏和蘇青魚聊天也不覺得累。

“我這不就回來了嘛。”蘇青魚笑著問,“你怎麽會在這裏?

你們最近都還好嗎?”

因為羅衣是站在車廂內的,所以蘇青魚和她交談並沒有違反規則。

“家裏還是老樣子,這幾天雨下得有些大,我對象淋雨之後生病了,隻能夠由我出來工作。”羅衣嘴角扯起一抹苦笑,“生活在這裏的人,每一分鍾都不可以停止工作。

那些詭異催房租催的,比人類房東還狠。

你但凡是少它一點點冥幣,它就能夠把你兩隻胳膊卸下來。

不過,這些都不算什麽。

隻要能夠一家三口平平安安在一起,什麽我都不覺得辛苦。”

雨街的雨水之中含有少量汙染。

若是長時間暴露在雨中,則人類會為輕度汙染。

之前,一直是阮子笛出來工作。

估計是出門的時間太久,才導致身體不適。

羅衣還和以前一樣,喜歡苦中作樂,雖然生活過得一般般,但會勸慰自己和家人在一起才是最重要的。

蘇青魚順著她的話說:“這裏好歹算是副本之外的世界,你們生活在這裏,隻要好好工作,就可以幸福平安的生存下去。”

生存的方式有很多種。

蘇青魚走自己的路,同時也尊重其他人的選擇。

羅衣問道:“你離開雨巷之後去了哪裏?”

蘇青魚語氣毫無波瀾:“去了另外一個副本。”

進入新的副本,對蘇青魚而言,已經和吃飯一樣稀疏平常。

“果然。”羅衣秀氣的眉毛舒展開,露出原來如此的表情,她抱著箱子的手緊了緊,為自己沒有離開而感到竊喜,“我就知道那個巷子的盡頭,是新的副本。

幸好我們一家沒有去冒險。

不然的話,我們一家人還能不能守在一起,都說不定。”

“拖家帶口的,確實不適合去冒險。”蘇青魚盯著羅衣手中的箱子,提醒道:“你不要繼續工作嗎?”

“哎呀,見到你一時開心,差點忘了正事。”羅衣繼續搬箱子的工作,她一邊卯足力氣幹活,一邊和蘇青魚聊天,“等會我幹完活,你要不要再去我家裏坐坐?

阮軟如果看見你,一定會欣喜若狂。”

蘇青魚一隻手搭在方向盤上,羅衣將貨物搬下車廂的時候,她保持沉默,等羅衣重新來到車廂裏,蘇青魚才回答道:“我這次出來也是工作。

副本裏安排的工作,不可以擅離職守。”

羅衣訝異地說道:“你不是已經從那個副本裏逃離出來了嗎?

為什麽還要回去啊?”

她以為,隻要來到雨街,就是自由之身。

蘇青魚輕輕搖頭:“沒有那麽簡單,我還沒有逃離那個副本。”

“啊?”羅衣憐憫地說道:“能與你重逢,我以為是上天的眷顧。

雖然我們認識的時間不長,但是在詭異複蘇之後,所有的重逢都彌足珍貴。”

誰也不知道,今天見到的人,明天還會不會再出現。

所以,羅衣很珍視和每個人的緣分。

“能再次相遇,確實是緣分。”蘇青魚並不是多情的人,今天認識的人明天死去,在這個詭異複蘇的世界裏,並不少見。

但是,羅衣的話,觸動了她內心的柔軟。

於是,蘇青魚從背包裏拿出幾袋餅幹,扔到羅衣的懷裏:“這趟出來也沒帶什麽,這幾包小零食帶給阮軟,告訴她我去打怪獸了,等哪一天外麵的雨徹底停止,我就會回來。”

“好。”羅衣的眼眶微微泛紅。

“你工作吧,我不可以離開車子,所以沒有辦法幫你。”

“嗯,這些東西不重,我搬起來還是比較輕鬆的。”羅衣將所有的飲料箱子都搬下車,她還需要將這些箱子運輸到商場一層指定的地點。

這一趟操作,她可以獲得十冥幣的辛苦費。

積少成多。

羅衣就是靠著每天工作積攢的一分一毫,用來支付每個月的高昂房租。

“叮咚——”

第二聲鈴聲響起。

蘇青魚按下車廂的關門鍵。

此時,羅衣已經離開車廂。

蘇青魚沒有辦法說再見。

她在車廂之下對著蘇青魚大喊:“蘇青魚,你要保重呀,那個世界一共就這麽大,隻要好好活著,我們就會有再見麵的機會。”

蘇青魚很想對她說“你也是”,但是礙於規則的限製,她不能夠做出任何回應。

而羅衣好像以為蘇青魚沒有聽見,她在雨中追著車子,又跑了幾步,衝著她拚命地揮手。

“蘇青魚,你聽見了嗎?

我說你要好好活下去呀!

如果我還可以再見到你,說不定我就會鼓起勇氣離開這裏!”

她的鞋子濺起水花。

因為腳下打滑,摔倒在地。

蘇青魚通過後視鏡看見她狼狽的模樣,將車窗微微開出一條縫,然後將兩張冥幣塞了出去。

塞冥幣的時候,她格外小心,連自己的指甲都沒有越過車窗。

冥幣很快被雨水打落在地。

蘇青魚看見羅衣從雨中站了起來,她往前走幾步,從地上撿起冥幣,然後抬起頭,對著蘇青魚離開的方向揮了揮手。

此時雖然無言。

但祝福的心意已至。

就在蘇青魚剛剛將車窗關閉的時候,一個老奶奶的臉貼著車窗,露出詭異陰森的笑容。

車輛在高速行駛。

那個老奶奶卻緊緊貼著車窗,紋絲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