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得近,蘇青魚才發現,笑麵狗的臉上,並不是自己帶的笑容,而是把兩邊的嘴角剪開,朝著耳朵根的方向縫合。

它滿是痛苦,卻依然笑著。

它不是自己想笑,而是必須要笑給觀眾看。

采生折割,自古有之,所麵臨的刑罰也是極為嚴重的。

明朝的法律中就規定:"凡采生折割人者,淩遲處死,財產斷付死者之家。妻、子及同居家口雖不知情,並流二千裏安置。為從者斬。”

在肉刑盛行的古代,懲罰都如此嚴重。

由此可見,采生折割的殘忍。

蘇青魚隻是推著籠子,保持沉默。

她想,詭異邪惡,莫過於出於本能的吃人。

汙染恐怖,莫過於異化。

這些都比不上人類本身,去發明的那些想方設法折磨同胞的手段。

唯人性的幽暗,如無盡深淵,不可直視。

【紅蘋果馬戲團】規則第二條。

【這裏的小動物多才多藝,會畫畫、唱歌和跳舞。

不要過多接觸這些小動物,它們的身上攜帶病菌,過度靠近容易被誤傷。

動物不會說話,更不會向你求救。】

這條規則是被汙染的。

汙染的點在於前兩句,在這裏的不是小動物,而是人類。

而最後一句是正確的,動物不會說話,人類會。

求助的不是動物,是人類。

蘇青魚推著籠子,軲轆在磚地上滾動,上下顛簸著。

她的神情凝重。

不回應,是因為團長讓蘇青魚推籠子,如果蘇青魚幫助笑麵狗了卻生命,就會置自己於危險之中。

為了自己的安危,蘇青魚隻能眼睜睜的看著秦霄置身於煉獄的痛苦中,得不到解脫。

就在此時,蘇珊走了過來,她似乎是想在團長麵前表現自己,雖然頭上的繃帶又滲出鮮血,她仍舊精神旺盛的說道:“讓我來推吧。”

蘇青魚看向團長,站在那裏沒有動。

倒是優優數完冥幣,跑了過來,他兩個袖子空****的,隨著奔跑的動作晃動著。

“她若是喜歡,你就讓給她唄,又不是什麽好的差事。”

蘇青魚求之不得。

【紅蘋果馬戲團】規則第五條前半段。

【服從團長的工作安排,並盡全力滿足團長的要求。如果你不幸未完成工作,請一定要得到團長的原諒。】

必須等團長作出反應。

見團長點頭,蘇青魚愉快的將籠子交給蘇珊,蘇珊推著笑麵狗的籠子往後台走去。

“求求你……殺了我……”

笑麵狗又眼淚汪汪的祈求著蘇珊。

它渴望蘇珊可以念曾經的同事之誼,給他一個痛快。

但蘇珊像是為虎作倀的倀鬼。

被老虎所害,卻化身倀鬼,再幫老虎害人。

她將自己臉頰邊的金發別在耳後,笑盈盈的看著笑麵狗,溫柔的語氣說出惡毒的話語:“你可得好好活著,長命百歲。

馬戲團還指望著你發財呢。

你好好表演,團長會喂給你最好的狗糧。”

話語無鋒,句句割人心。

蘇青魚將籠子交給蘇珊,在兩人交接的瞬間,蘇青魚一不小心遺失一塊黃金,又恰巧這塊黃金被「笑麵狗」偷偷撿到,藏在皮毛之下。

神不知,鬼不覺。

就算被發現,也可以看作有人丟了金子。

財帛動人心。

人類害怕,不敢認領。

這裏還有很多詭異。

再退一步,哪怕秦霄說是蘇青魚丟的,也無所謂。

她隻是一個不小心丟了金子的可憐人罷了。

蘇青魚不會親自動手殺人。

想死的話,笑麵狗可以吞金自殺。

笑麵狗回到後台沒多久,蘇珊就發出一聲慘叫聲。

她跑了出來,驚慌失措的說道:“團長,不好了,笑麵狗突然腹痛不止,我還沒來得及叫醫生,它……它就死了!”

團長大怒,脖子上的肉瘤已經長得有頭般大小。

他迅速跑到後台,看見笑麵狗的屍體,然後哀嚎一聲,竟然痛哭不止。

“哢哢哢……哢哢哢……”

詭異是沒有感情的。

團長像是被副本控製著,肩膀上下聳動著,他的眼睛裏流淌出黃色的膿水,哭得越多,脖子上的肉瘤就縮小得越多。

蘇珊驚恐地看著這一幕。

怎麽就會死呢?

完了,她沒有完成團長交代的任務。

這該死的任務,還是她自己搶來的!

詭異是借助規則殺人的。

蘇珊觸碰了規則,團長就有權利傷害蘇珊。

蘇珊試圖道歉,用蒼白的話語試圖解釋這個意外。

但她連笑麵狗為何而死都不知道。

肚子疼為什麽會死啊?

蘇珊想不通。

團長哭完之後,用陰冷的目光看著蘇珊,他說道:“哢哢哢……你不用再等到客人來了,現在有更適合你的工作……哢哢哢……”

穿灰色布衣的仆人出現,按住蘇珊掙紮的手臂,把她往鐵皮房的方向拖去。

蘇珊被拖走的時候,眼淚鼻涕糊了一臉,她不甘心的呐喊著:“我忠心耿耿……團長……我幫你害了這麽多人!你不能這麽對我啊!

你說過你是最看重我的!會把我賣給最好的客人!

你不可以食言!

原諒我這一次,團長,就原諒我這一次吧!”

團長當然沒有放過她。

蘇珊的失策之處在於,她以為自己在詭異麵前多多表現,詭異就會更加「看重」和「喜愛」她,從而給她優待。

為了表現,她甚至主動爭搶「工作」。

將自己置身於可能違反規則的情境中。

聰明反被聰明誤。

蘇青魚麵無表情的看著這一切。

優優在她旁邊歎氣:“多麽可愛的狗狗呀。

籠子裏明明沒有尖銳的物體,怎麽就突然死了呢?”

蘇青魚一問三不知。

晚上,大通鋪裏的小孩子互相討論著晚上表演時發生的意外。

蘇青魚拿著毛巾和換洗衣物前往浴室。

馬戲團的浴室有單獨隔間,需要自己燒好洗澡水,才可以洗澡。

浴室男女分開,每個隔間僅僅可以容納一人,裏麵是傳統的木質澡盆,有一扇小窗戶通風。

經曆過笑麵狗事件,人心惶惶。

原本,王鐵剛還在和她們吹牛,說他一個大男人,會保護好她們兩個小女生。

結果這才多久,王鐵剛就讓她們自求多福,有事情千萬別指望他,他自身難保了。

他如同霜打的茄子,耷拉著腦袋。

“瑪德,我好想喝酒,把自己灌醉,然後把自己腦袋裏那些恐怖的畫麵通通忘了。”

“越是困難的時候,我們越是要團結。”聞雪茶這話是說給蘇青魚聽的。

現在已經死了兩個人,她特別擔心蘇青魚脫離團隊。

王鐵剛就是個小混混,偷雞摸狗在行,至於其他的,她指望不上。

此時此刻,聞雪茶更在乎蘇青魚在副本裏的表現。

她撫摸著自己空洞洞的眼眶。

她寧願再失去一隻眼睛,也不願意被剝皮做成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