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青魚揉了揉惺忪的眼睛,第一時間看向床頭的蠟燭。

蠟燭沒有熄滅,發出橙黃色的光。

蝴蝶停留在玻璃罩上。

並無異常。

蘇青魚以為自己腳冷,是優優趴在床尾。

“優優,別鬧了。”她動了動自己的腳丫。

優優撒嬌的聲音並沒有傳來。

腳的部分,還是冰寒一片。

蘇青魚朝床尾的方向看去。

這一看,她呼吸一滯。

有東西坐在那裏。

模糊又黑暗的身影,側身坐在床尾處。

她低著頭,黑色的長發遮擋住半邊臉,頭發上停留著一隻閃著白色熒光的蝴蝶,喉嚨裏輕輕哼唱著小星星。

柔和的光線籠罩在她的身上。

就像是另一支蠟燭在床尾點燃。

這一切,是幽深的夢境。

是鏡中花,水中月。

是海市蜃樓,是夢幻泡影。

在蠟燭微弱的光線下,這一切真假難分。

看不清臉。

蘇青魚卻能認出,那是莊曉蝶的身影。

【啟明星集團】規則,莊曉蝶的信第一條,第一句話。

【我已死去,任何像我的人,都不是我。】

這是假的。

蘇青魚很想抱住她,捏捏她的臉,和她說,自己很想她。

但是不可以。

不能驚醒這場夢。

晚上睡覺的時候,蘇青魚把所有的詭異都放了出來,要求他們守夜。

此時此刻,房間裏卻不見其他詭異的身影。

蘇青魚重新閉上眼睛。

可惜,睡意已經消失。

既然睡不著,蘇青魚就在腦海裏想規則。

莊曉蝶給她的規則,是獨一無二的一份。

而情感神經科室工作規則,是獲得這份工作的人,都可以獲得的。

兩份規則裏,都提到了鞋子的擺放方法。

規則是用來保護試煉者不被汙染,或者不被詭異吃掉的。

細細推敲一下。

情感神經科室工作規則,要求鞋尖朝外,很可能是為了防止夜晚睡覺時,詭異找到她的床。

莊曉蝶留下的規則,正好相反。

小星星是引子,引莊曉蝶來到這個房間。

把鞋子朝內擺放,是為了讓莊曉蝶找到她。

她是為蘇青魚而來的。

床尾坐著的,無論是她的意誌,還是其他什麽東西,都沒有害蘇青魚的意思。

屋外狂風暴雨,半夜醒來,被子捂不熱,讓蘇青魚心生幾分悲涼,開始胡思亂想。

腦海裏都是那些細碎的往事。

她想起天府靈城,莊曉蝶住自己隔壁,她闖完副本,經常跑過去蹭飯。

她想起莊媽媽的黑暗料理。

想起朱山海拉的群,讓他們幾個人有時間一定要多聚聚。

情緒波動。

越是想起溫暖的過往,越是會貪戀那種溫柔。

當心變得柔軟的時候,會變得優柔寡斷,會迷茫,會失去方向,會打退堂鼓。

就像此刻,她的心裏生出了一個荒唐的想法,那就是讓一切回到過去,也挺好。

蘇青魚不是多情的人,但她感覺到,冥冥之中有一股力量,試圖幹擾她的情緒。

別想了!

她告誡自己,停止這些無聊的想法。

把歪掉的想法掰正。

人是不可能回到過去的。

就算是回到過去的機會擺在眼前,那也一定是它扭曲時空後汙染的產物。

路已至此,絕不回頭。

蘇青魚在被子裏掐自己的大腿,然後強迫自己好好睡覺。

黑暗中,敲門聲響起。

“哐哐哐——”

聲音有好幾重,不僅是敲臥室的門,連帶著外麵的房門,也被敲響。

蘇青魚把頭蒙進被子裏。

她的腳尖抵到了一個軟軟的東西。

用腳尖把那個東西勾上來。

用手摸。

那是一個玩偶。

因為太黑,看不清玩偶的樣子。

蘇青魚把玩偶推到床的裏麵。

床邊又傳來腳步聲。

“啪嗒啪嗒——”

很雜亂。

不止是一個人的腳步聲。

那聲音,像是房間裏有很多人,如無頭蒼蠅般,來回踱步。

腳步聲,就像是踩在蘇青魚的心上,吵得她睡不著。

大約五分鍾後,房間裏再次傳來撕扯聲和拖地聲。

這些聲音混雜在一起,讓人覺得暴躁。

蘇青魚的呼吸加重,有一片陰霾,始終彌漫在她的腦海中,揮之不去。

煩!

這個字在她的心裏不斷擴大。

而情緒試圖擊潰理智,操縱著她的身體,推她起來,發出尖叫和怒吼。

蘇青魚眉頭緊蹙。

她努力地忍耐著。

時間在這一刻,仿佛變得沉重而遲緩。

她真的好想坐起來,拿起玻璃杯砸在自己的腦袋上,然後把那些唔燥的聲音,狠狠地拍出去。

就在理智和混亂情緒交戰過程中,停在床頭玻璃罩上的蝴蝶突然動了幾下翅膀。

輕柔地,緩慢地扇動。

蘇青魚心裏莫名湧出的狂躁情緒,被瞬間撫平。

就像是海洋輕輕地覆蓋在島嶼之上。

將島上粗糙的沙礫浸濕。

帶走所有的燥熱。

留下一片清爽。

之後,困意襲來。

蘇青魚覺得自己的身體變得很沉。

她抬著沉重的眼皮,看向床腳。

原本坐在床尾處的身影消失。

房間裏怪異的聲音也隨之消失。

那股在心頭的無名火,也被帶走。

之後,蘇青魚就迷迷糊糊睡著了。

第二天,早晨六點半。

蘇青魚緩緩睜開的眼眸,她用手揉了揉臉,然後坐起身來,伸了個懶腰,全身放鬆,仿佛身體每根骨頭都舒展開。

昨天晚上睡的時間雖然少,但蘇青魚明顯感覺到自己精神抖擻。

夜裏生出的負麵情緒被一掃而光。

就像是藍條被加滿。

床頭的蠟燭燃燒得隻剩下一點點尾巴,散發著柔和光輝。

她摸索著,按向床頭燈。

“啪嗒”一聲,打開開關,床頭燈亮起。

房間來電,把臥室照得通明。

她的那幾隻詭異,都不在房間裏。

去哪裏了?

正在蘇青魚疑惑之際,手機震動。

是白火來電。

蘇青魚把鬆軟的枕頭放在腰上,整個人靠在床頭,找了個舒服的姿勢坐著,然後接通電話。

電話那頭,傳來白火的聲音。

他嗓子有些啞,還夾帶著一些擔憂:“蘇姑娘,你是否安全?”

蘇青魚語氣輕快:“安全呀,你那邊情況怎麽樣?昨天晚上我從實驗室離開的時候,你的定位還顯示在實驗樓。”

睡眠質量好,讓蘇青魚心情愉悅,話都比平時多了幾句。

白火似乎是鬆了一口氣:“吾無妨,就是昨夜心念波動,念了一晚上清心訣,才壓製下來。至於其他人,情況不太好。”

蘇青魚身體稍稍坐直:“怎麽回事?你細說。”

白火語氣蕭索落寞:“昨天晚上,吾被當做實驗品,和指定的詭異交流感情,有規則庇佑,吾有驚無險地離開。

回到實驗品休息的地方,我看見一位同伴的屍體。在屍體旁邊,另外兩位同伴神情癲狂,汙染嚴重,他們一邊自殘,一邊埋著頭,吃屍體上的肉……”

“我昨天晚上,也感覺到情緒不對。”蘇青魚立刻說出自己昨夜的異常,“夜裏睡覺的時候,我被驚醒,不僅聽到很多奇怪的聲音,還變得非常情緒化。”

“汙染,會讓人情緒異常。”白火語氣變得嚴肅,“吾和你一樣,也有相同的感覺。”

昨天晚上,白火反複想起自己已經死去的師傅。

那鮮血黏膩的感覺,腥臭的味道,揮之不去,令他心緒翻湧。

後來,他是靠著清心訣,才將那種感覺壓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