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來送骨灰盒的。”
“你放在架子上就好了。”
蘇青魚踮起腳尖，把吳裘的骨灰盒放在比較高的架子上。
萬知聞在方桌上擺上棋盤，問道：“你相信神明嗎？”
這個問題可以回答，也可以不回答。
蘇青魚看了一眼優優，他是一種隨時會瘋狂的狀態，就像是裝滿了汽油，一點火星就可以爆炸的火藥桶，隻要蘇青魚透露出一點點契約的意思，他就能當場露出獠牙。
“不信。”蘇青魚直接把話題聊死。
“會下棋嗎？我們來一局吧。”萬知聞將棋盤擺好，然後把黑子給蘇青魚。
蘇青魚坐在棋盤的對麵，手持黑子，問道：“贏了你，有什麽獎勵？”
萬知聞頓了頓道：“如果我輸了，我可以幫你做一件事情。
如果你輸了，你隻需要回答我的問題。”
蘇青魚謹慎地問道：“如果我回答的你不滿意，或者我回答不上來呢？”
“那你隻需要放點血。”
“多少血量？給我準確的數字。”
模糊的說法是陷阱。
“400。”不是致死量。
“成交，不過圍棋我不擅長，我要請求場外援助。”
萬知聞點頭應允。
蘇青魚把棋子遞給無心，然後自己往旁邊坐一坐。
“我的契約詭異替我上場，如果他輸了，問題我來回答，回答不滿意，血我來放。
如果他贏了，你要算我贏。”
萬知聞點頭，他空洞的雙眸裏，有一種其他詭異都沒有的平和：“你可以派任何詭異和我對弈，你是他們的主人，他們贏，都算你贏。”
瓔珞的手化作嫩綠的藤蔓，輕輕地卷上蘇青魚的手腕，她有些謙虛地說道：“其實我也略通一些棋藝。”
“好，如果無心輸了，換你上場。”
蘇青魚又看向其他詭異：“你們誰會下圍棋，也可以報名呀。”
雙喜搖頭，她還是人類的時候，雖然也生活在大宅子裏，看過少爺小姐下圍棋，但是她自己是小丫鬟，並沒有機會學習這些。
西蒙隻會下西洋棋，不會下圍棋。
而其他的詭異，有沒有閑情雅致去學習這些東西。
在骨灰盒安置所內，頭頂白色的燈光落在棋盤上，無心和萬知聞分別坐在棋盤的兩側，無心用白骨手執著黑子，與萬知聞對弈。
無心下棋時，是需要思考的。
瓔珞在蘇青魚的耳邊，貼心地解釋著棋局的變化。
“無心的棋殺氣重，步步緊逼，暗藏殺機，而白棋顯山不露水，一直很穩。”
蘇青魚看不懂棋局的緊張程度，但她能夠看得懂兩隻詭異的反應。
無心落下棋子後，萬知聞幾乎是在一瞬間，就將白子放好，說明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對無心而言，棋局上的廝殺也如戰場一樣。
他奉主人的命令下棋，滿是求勝之心。
屋外的風，吹過窗欞，外麵樹梢的影子落在棋盤上，輕輕搖晃，給這場對局添上一抹詩意。
無心漆黑沒有白眼珠的雙眸，和手中的棋子是同一個色彩。
第一局，下了一個多小時，戰局依舊焦灼。
詭異不累，蘇青魚都等累了。
最後，萬知聞棋高一招。
無心惜敗。
“主人，我輸了。”他單膝跪地，將白骨手放在心口處空洞的位置，低頭請罪。
“小事兒，下一把換瓔珞。”蘇青魚直接把無心拉起來，寬慰道：“你看那詭異全身的皮膚上寫的都是字，看起來就是個聰明詭，你能和他下那麽久，也是不錯的。”
蘇青魚原本是很在乎輸贏的，但由於等待的時間過久，磨滅了她一開始的期待，她生了個懶腰打哈欠，揉了揉有些發酸的腰，對萬知聞說道：“問吧問吧，問完之後我們換人。”
“你覺得你們人類從何而來？”萬知聞總是執著於這些對蘇青魚而言虛無縹緲的問題。
“人類是由猿人進化而來，如果你感興趣的話，可以詳細讀一下達爾文的《物種起源》，書店打折，九塊九包郵。”
“上一個回答我這個問題的人，告訴我的答案是，人類是由神明創造的。”
萬知聞想和蘇青魚探討神學。
“我感覺到了，我曾通關的【黑色伊甸園】副本，就有神話的影子，在十二園區的建造者中，應該是有人相信神造論，並且把自己的信仰反映在副本之中。”
萬知聞告訴蘇青魚：“上一個回答我問題的，和建造你口中副本的，是同一個人。”
“果不其然。”
在交談中，蘇青魚也能獲得一些情報。
於是，蘇青魚很認真地向萬知聞表達自己的觀點，她知道眼前的詭異在人類時期是哲學家。
她說的不一定能夠讓對方滿意，但至少，她願意坐下來，靜下心，尊重對方，和他平等地進行交流。
“神造論，也隻是人類起源的一種說法。
有傳說，女媧用泥土捏成了男人和女人。
也有傳說，上帝按自己的模樣創造了男人和女人。
這些是客觀唯心主義的觀點。
相比較而言，達爾文的進化論，更能科學地解釋人類的起源。”
“那你為何不認同，人類被汙染之後，向詭異的進化，也是你口中進化論的一個環節。
成為詭異之後，你們可以獲得永生。”
萬知聞的這些觀點，都是他曾經接觸的人類，所向他索取的東西。
人類想要了解他腦中的想法。
人類想要獲得他的力量。
人類甚至想從他這裏獲得永生。
萬知聞通過觀察人類，和人類交談，來填補自己的虛無和無盡的時光。
蘇青魚幫萬知聞一起收棋盤，她語氣輕鬆又隨意，就像是麵前所坐的，不是一個紅色詭異，而是平常的朋友。
“我談談我自己的觀點吧，你就聽一耳朵，不用太放在心上。
我覺得變成詭異，不是進化，而是衰落。因為在人類的進化中，死亡必不可少。
人類需要通過自然選擇，將那些有利於人類繁衍的特征保留，通過遺傳的方式給下一代。
同樣，人類也需要通過死亡，清除不適應環境的個體，從而讓更適應環境的特征傳遞給下一代。
進化的本質是生生不息。
而沒有死亡，生命則毫無意義。
進化是人類整體的存續和發展，變成詭異之後，以人類為食，連人類最基本的特征都喪失了，又怎麽能夠稱作是進化呢？”
萬知聞抬起頭，注視著蘇青魚，皮膚上的文字開始浮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