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是一個兵荒馬亂的上午。
事實上,對於喬茜本身的意願而言，她更喜歡去光風暴影業旁觀泰坦尼克號的剪輯，或者去天機影業察看正在運作的項目進程。
而不是用一整個上午的時間，像個大號的芭比娃娃,坐在梳妝台前化妝做發型。
她的發型師克裏斯.韓特正在八卦新晉英倫花美男裘德.洛,他在哥倫比亞今年的新電影《變種異煞》裏有精彩表演。
“他真是好俊美,整張臉就是一個奇跡。”克裏斯.韓特感歎，“不過烏瑪.瑟曼卻對那部電影的男主角伊桑.霍克一見鍾情了。”
“這一對看外形很般配。”化妝師米歇爾.貝克如此評價。
“般配？噢得了吧。”克裏斯.韓特忍不住吐槽,“伊桑.霍克是布萊恩.辛格的同學兼死黨，你們猜他會不會是一個居家好男人？”
他顯然對於這位目前的GAY圈權勢人物具有很深的成見,盡管喬茜同樣也是如此，但她至少不會隨口談論這些。
因為這除了容易走漏風聲之外,不會對於那些人造成任何實質上的傷害。
於是喬茜翻了翻手裏的資料，提醒了一句：“克麗,你什麽都好,就是多長了一張嘴。”
克裏斯.韓特聳肩，在嘴巴上做了一個拉上拉鏈的動作。
喬茜正在看的是一些關於精神分裂和人格分裂的文獻,這是她讓埃爾特意向一位精神科醫生谘詢的，隨之得到的還有一些可以被參考的病例。
可以說，這是兩種在中文語境中很容易被混淆的精神障礙,事實上它們是兩種完全不同的病症。
打個比方來說，精神分裂像是缺少了清醒的靈魂,感受到的幻覺和妄想被認為是真實的，缺乏自知力；而人格分裂恰好相反，它是身體裏多了其它獨立、清醒的靈魂，不一定就互相知道彼此的存在。
喬茜在《一級恐懼》裏的角色，就是在模仿人格分裂的病症。
至於《完美被害人》的角色,那其實是一個擅於偽裝的反社會人格，跟精神分裂或者雙重人格的問題不同。
今年的奧斯卡讓幕後操盤手韋恩斯坦的公關實力，真真正正地展露在整個好萊塢眼前。
米拉麥克斯旗下的衝奧主力《英國病人》剛上映時反響平淡，但韋恩斯坦選擇在頒獎季開始後發力，最終獨奪十二項提名，贏得了包括最佳導演、最佳導演最內的九項大獎，將前期更受影評人青睞的《冰血暴》徹底甩在身後，成為今晚最大的贏家。
湯姆.克魯斯憑借《甜心先生》獲得本屆奧斯卡最佳男主角的提名，但他的對手傑弗瑞.拉什太過強大，主演的《閃亮的風采》幾乎拿下所有的前哨和風向標獎項，毫無疑問地從上屆影後蘇珊.薩蘭登手中接過小金人，加冕為本屆影帝。
最佳男配角被《甜心先生》的小庫珀.古丁收入囊中，頒獎季前期他跟《性書大亨》的愛德華.諾頓各有勝負，後者拿了金球男配，但古丁在演員工會獎得到了同行的認可，笑到了最後。
影後部門則沒有如此順利。
拿了廣播影評人和演員工會最佳女主角的《冰血暴》的弗朗西斯.麥克多蒙德在輿論上稍微占據優勢，但她在金球獎音喜類最佳女主角獎上被《貝隆夫人》的麥當娜擊敗。
從表演質量上看，《破浪》的艾米麗.沃特森是教科書級別的優秀，而《秘密與謊言》的布蘭達.布萊斯更受風向標喜愛，拿下了金球劇情類女主和英奧女主。
這真是一個超級影後大年，無論是誰拿獎，她的表演都毋庸置疑地屬於奧斯卡級別。
最終，上屆影帝尼古拉斯.凱奇報出了弗朗西斯.麥克多蒙德的名字。
而最佳女配角的競爭從頒獎季開始前，就讓人感覺非常混亂。
一開始，喬茜.霍頓一騎絕塵，以《一級恐懼》中的表演獲得了很多人的支持，但這部電影上映的時間太早了，而且派拉蒙的公關也不夠積極，再加上她前一年剛剛拿過提名，這一次的表演又與凱文.史派西的《非常嫌疑犯》高度相似，最終止步於提名之外。
頒獎季大熱的種子選手是《雙麵鏡》的勞倫.貝考爾，但這位年逾七旬的黃金時代女演員卻沒能得到一個完美的結局，敗在了韋恩斯坦強大的公關手段之下。
就連《英國病人》的朱麗葉.比諾什最終拿到小金人時，也顯得十分迷茫：“我不知道為什麽是我得到它的……”
好吧，韋恩斯坦。
大獲全勝的米拉麥克斯開了一個盛大的慶祝派對，就連喬茜都收到了特別邀請。
“哈維想跟你談談《心靈捕手》。”這個人模人樣的助理在哥倫比亞的慶祝派對上，給喬茜遞上一張房卡，“或許，還有明年的奧斯卡？”
他見到麵前這位宛如爵士名伶的金發美人露出甜美迷人的微笑。
然後，她粗魯地豎起一個中指，並說：“X你自己去吧，混蛋！”
助理愣在那裏，以為自己產生了幻聽，過了好半天沒有反應過來。
——甜心女孩，就這？
而喬茜早已轉身就走，並且臉色糟糕到像是正要提刀殺人。
伊芙跟羅賓正在洗手間裏抽煙，看到喬茜在凱莉的追隨下氣勢洶洶地走過來，還沒開口詢問，就被她從煙盒裏摸走了一支女士煙。
“要火嗎？”伊芙問。
“不。”喬茜手裏夾著煙，心裏卻慢慢冷靜下來。
伊芙給了羅賓和凱莉一個眼神，羅賓會意地掐了煙，拉著凱莉走到門外去望風。
“說說吧，發生了什麽。”伊芙又問。
喬茜瞥了自己的公關一眼，麵對著鏡子卻沒有說話，她把手裏的女士煙用打火機點燃，並沒有抽煙，就是默默地看著這些煙草慢慢燃燒。
過了好一會兒，她一言不發地掐滅了煙頭並丟棄，擠了一大團洗手液，在水裏衝去了手上的煙味。
“如果我給你們充足的資金，你們有沒有辦法像哈維.韋恩斯坦那樣搞定奧斯卡？”喬茜終於問。
“沒可能的。”伊芙聳聳肩說，“他們很早就開始走學院這條線，從今年的公關手段就可以知道，韋恩斯坦所做的已經不止是送周邊禮物、組織放映活動等等，他們甚至讚助了一些洛杉磯周邊的養老院，因為比弗利山莊的退休老人們都往那去。”
她說著轉過臉，看著喬茜問：“他又來騷擾你？這些男人總是這麽自以為是，尤其奧斯卡又讓他空前膨脹。”
喬茜卻沒說話，隻是對著鏡子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儀容，調整出一張趨於完美的迷人笑臉。
這時凱莉象征性地敲了敲門，拿著喬茜的手機走進來，並且做了一個口型示意。
而喬茜接過手機，在伊芙略顯訝異的目光中，用甜蜜驚人的嗓音說：“嗨，馬特。”
最近跟喬茜有關係的“馬特”有且隻有一個，但單從喬茜與嗓音截然相反的神情上看，這絕對不會什麽情意綿綿的好事。
伊芙掐滅煙頭，就在旁邊等她表演。
“哦，你不會還不知道吧？”喬茜淡淡地挑了挑唇，對著自己微微一笑，“哈維給了我一張房卡，讓我去談談電影女主角的事。”
不知道電話的馬特.達蒙說了什麽，喬茜的聲音忽然帶上了一些遲疑，“你喜歡我？我......不是很信。”
顯而易見，情商正常男人都不會在這個時候掉鏈子，尤其是總是若即若離、神秘多變，並且讓他欲罷不能的女人，在今晚十分罕見地露出一絲脆弱。
噢，這簡直讓人吃不消。
何況他確實被她吸引，想要跟她發展一段正式的關係。
馬特直接承認了這一點。
喬茜卻沒有正麵回應，而是說：“那就證明給我看吧，至少你跟——那些人是不同的。”
她結束了通話，把手機握在手裏。
伊芙不置可否地聳聳肩，揣上自己的手機跟喬茜一起往外走，一出門就看到今晚的奧斯卡提名之一，愛德華.諾頓正站在那裏。
羅賓和愛德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麵無表情，凱莉則一臉尷尬，顯然這位助理小姐還沒有遭受過太多的社會毒打，不能夠很好地進行表情控製。
不過作為專業的公關，伊芙早就見多了這種場麵，直接問：“需要給你們一些私人時間嗎？”
她看了一眼自己的明星客戶。
今晚哥倫比亞的派對地點是比弗利山莊希爾頓酒店的星塵廳，《甜心先生》和《性書大亨》都屬於哥倫比亞出品，在本屆奧斯卡上也各自收獲了提名和獎項，自然少不了一場狂歡。
而米拉麥克斯的派對在同一家酒店的綠洲庭院。
“提名快樂？”喬茜試探著開口。
“所以，馬特.達蒙？”愛德華卻幾乎同時問道。
兩人的話音剛落，他就將雙手插在西褲口袋裏，毫不掩飾地撇撇嘴角，“哦，那真是謝謝。”
他的直覺告訴自己，今天一早那束見鬼的粉紅玫瑰絕對是喬茜讓人送來的。
但令人始料未及的是，他從派對上離開來找她，卻剛好聽到了她在電話裏跟別的男人**——這個小混蛋！
“好吧。”喬茜微微一笑，並不在意，而是學著他的語氣說：“所以呢？”
所以呢？
她怎麽能夠如此平靜地反問他呢？
他有無數次嚐試過將麵前這個女人從自己的記憶裏遺棄，但那樣做比他所認為的要困難太多。
尤其是這段時間，他剛剛失去了自己生命之中最為重要的女人，他一度變得非常脆弱和痛苦，把自己縮在那個虛假的殼子裏給她發郵件，竟成了他不為人知的某種慰藉。
她明明……是一個很懂得如何安慰人、內心也如他所想那樣柔軟豁達的姑娘，為什麽處理感情問題時，能夠那麽理智和冷酷呢？
然而更讓他感到受傷的卻還在繼續。
喬茜像是這一切從沒發生過那樣，妝容精致的美麗麵孔上含著醉人的淺笑，自然而然地問：“你不是已經選擇了結束，所以為什麽要擺出一副我傷害了你的態度？你知道的，艾德，我從來不是你所想象的那麽好，我不會因此而感到愧疚。”
愛德華簡直要被她坦然自若的口吻給氣樂了，偏偏他還真的就是這樣認為的。
此時此刻，他的心裏像是被人輕飄飄地剜去了一部分，疼痛的感覺被內裏巨大的空缺給暫時麻痹了，冷風夾著冰霜呼呼往裏灌。
“沒有。”他咬著後槽牙說，“誰告訴你，我選擇了結束？”
喬茜竟然愣了一下，略顯意外，“但你沒有聯係我，我以為……”
“不要這麽自以為是！”愛德華打斷道。
可是他馬上發現，自己把第一句話說出口之後，接下來的一切就該逐步走向失控，因此他匆匆說了一聲“抱歉”，就扭頭往外走去。
伊芙隻好問羅賓：“你覺得，愛德華是什麽意思？”
“落荒而逃？”羅賓把手一攤，表情無奈，“說實話，他真的很難搞，但好在付錢的時候很痛快。”
她們倆說話的音量並沒有控製，讓喬茜想要裝作若無其事都不是太容易，尤其是麵前三雙眼睛都閃動著或多或少的譴責意味，全盯著她看個不停。
但如果這麽輕易就會產生愧疚之類的情緒，喬茜就不是喬茜，也不會一直如此堅持自我了。
她撩了撩燙成側分大卷的金發，理直氣壯地說：“走了，回家睡覺去了。”
最近事情太多了，明天一早還要飛紐約趕一場戲的拍攝呢。
“那愛德華……？”凱莉忍不住問。
“讓他冷靜一下。”喬茜手裏還有一個大招沒放，想著他看起來也不是特別生氣，更像是大吃飛醋的反應。
到時候哄哄應該就沒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