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喬茜去參與《完美被害人》的最終試鏡,妮可也跟著來了，按照她的話來說，她要欣賞一圈今天來試鏡的小帥哥們,愉悅一下被可惡的克魯斯先生深深傷害的心靈。
原本這場試鏡是要放在紐約進行的,但考慮到喬茜最近真的太忙了，康妮.威爾遜就讓人把地點定在了天機影業位於西好萊塢的會議室中。
試鏡的先後次序是按照演員首字母來排列的,因此第一個進來的是布拉德.蘭弗洛，他也是今天試鏡的演員中最為年輕的一位。
比起之前演《侏羅紀公園2》的時候，布拉德又長高和長開了不少，而且自帶非同常人的憂鬱氣質,與角色倒是溫和。
但是他的整體表演隻能說是無功無過，因為今天跟他配戲的演員羅素.克勞實在是氣場十足。
第二個進來的人是克裏斯蒂安.貝爾。
十三歲時，克裏斯蒂安.貝爾就因為主演史蒂文.斯皮爾伯格的《太陽帝國》一舉成名,隨後由於不適應名人生活而沉寂了幾年,直到肯尼思.布拉納找了他出演自己執導的《亨利五世》,這位年輕演員才重回主流影視圈的視線。
他現在已經完全褪去了童星的光環,成長為青年人的模樣,資料上寫著身高六尺一，外形是標準的俊美,笑起來有些像年輕時的湯姆.克魯斯,不過沒有靚湯那麽正氣凜然,有幾分亦正亦邪的氣質。
克裏斯蒂安.貝爾的運氣不錯，沒有抽到羅素.克勞,而是抽到了跟喬茜的對手戲,但這場戲的缺點是沒有什麽劇烈的戲劇衝突，是女主角艾瑞絲跟他所飾演的肖恩在走廊上擦肩而過的場景。
走廊裏很安靜。
肖恩神情陰鬱，剛從拐角處的洗手間走出來,前額和嘴角在之前的鬥毆中擦破了皮，隻用冷水胡亂衝了幾下，不多時又滲出了新鮮的血漬。
他齜了齜牙，忍不住皺起眉。
就在這時，走廊的另一頭傳來鞋跟敲擊地麵的聲響，屬於年輕女性的腳步輕盈並且富有某種韻律，讓肖恩臉上的表情忽然就頓住了。
接著，他垂首低眉，裝作若無其事地往前走。
肖恩的心跳情不自禁地加快了。
迎麵走來一位金發碧眼的女郎，從他的角度看去，隻能窺見屬於她走路時揚起的長裙裙擺，以及裙擺下纖細又脆弱的腳踝，踩著一雙昂貴又精致的高跟鞋，輕輕飄過他的身邊。
就在這時，回**在走廊中的腳步聲停了下來。
屬於艾瑞絲的香氣仿佛縈繞在兩人呼吸之間，肖恩高大的身軀此刻越發卑微，光線落在他那張低得幾乎要完全融入陰影中的臉上，他收緊的額頭、翕動的鼻翼、繃緊的唇線，無一不表現出他內心緊張又期待的情緒。
他聽到耳邊傳來一聲極輕的冷笑。
“你看起來真慘，肖恩。”艾瑞絲的香氣更近了一些，聲音甜蜜如情人的呢喃，“我很開心。”
肖恩不敢抬頭，隻敢緊握雙拳，又無力地鬆開。
他薄薄的嘴唇在與艾瑞絲錯身而過時，宛如渴水的魚那樣張了張，卻沒辦法說出什麽話，而是將唇線重新抿緊，下半張臉流露出矛盾又克製的隱忍之色。
艾瑞絲的腳步遠去了。
但肖恩仍然停在原地，在她即將消失在那個拐角之前，猛地一下轉過身去，隻捕捉到了一片倉促的裙角，叫人悵然若失。
克裏斯蒂安.貝爾的表演結束了。
從眾人臉上的表情上看，或多或少都有幾分動容之色。
喬茜和妮可坐在角落的沙發上，妮可小聲說：“他就是之前差點演了《泰坦尼克號》的那個英國演員？像個全麵加長版的克魯斯先生。”
——臉和身高都加長了。
“我就當你是在誇他英俊了。”喬茜剛剛出戲，臉上還帶著點兒屬於艾瑞絲的漫不經心，“你們的澳洲新人準備得怎麽樣？”
“他應該跟羅素聊過。”妮可注意到康妮.威爾遜的助理叫了希斯.萊傑進來，聲音更低了一些，“真希望這個小夥子不要跟羅素那個混蛋走得太近，因為我十七八歲就認識那家夥了，他天生就有把人帶壞的魅力。”
最近城裏有些小道消息，說是羅素跟哈維.韋恩斯坦那個混蛋廝混在了一起，也不知道這位因《洛城機密》取得事業上成功的好萊塢明星，是看中了米拉麥克斯對於奧斯卡的魔力，還是確實熱衷於獵豔。
好吧，這下子羅素在喬茜這邊，連最後一絲機會也失去了——他們兩個人或許誰都不在乎這個，至少羅素現在不在乎。
說句老實話，妮可有時候真的挺羨慕喬茜，因為對方總是如此的堅不可摧，無論是在感情上，還是在事業上。
可那樣做太難了。
不僅需要擁有十分強大的內心，還得習慣於獨自忍受每一個孤獨或無力的時刻。
妮可想要立即離婚的心情悄然冷卻了。
接下來試鏡的就是妮可力薦的澳洲新人希斯.萊傑。
此前這位年輕人已經出演過澳大利亞最成功的電視劇之一《家裏戶外》，也拍了一部備受關注的低成本影片《黑石》，今年剛剛計劃進軍好萊塢，就碰上了《完美被害人》這個演員陣容豪華、角色設定又十分吸引人的劇本。
他過幾天就要正式滿十九歲，有張堅毅的臉龐和俊朗的外形，笑起來又自帶瀟灑範兒，更像是那種引發影迷尖叫的偶像明星。
但當希斯.萊傑進入表演狀態時，所有人都可以看出來，這是又一個天賦異稟的天才選手，好萊塢未來可期的明日之星——盡管他的表演之中仍然掩不住青澀。
“人就是我殺的，警官。”希斯.萊傑扮演的肖恩目露挑釁，顯得那張臉俊美又邪氣。
他此刻坐在屋子正中央的一張椅子上，肩頭自然放鬆垂首，雙腿膝蓋向外打開，大大咧咧地坐在那兒，不像是一個即將受刑的囚徒，更像是欣然接受屬於自己既定的命運。
羅素.克勞扮演的警探神情陰鬱，他將雙臂張開撐在桌麵上，居高臨下地念出劇本上的台詞：“肖恩，我發誓，我會揪出‘他’的——你也逃不過。”
肖恩發出一聲輕笑，姿態忽然變得更加從容。
“隨你的便。”他回答。
隻聽到一個“他”，肖恩高高吊起的心就落回了平地。
警探壓迫感十足的視線停留在他那張年輕而英俊的臉上，似乎想要抓住剛剛一閃而逝的東西，但麵前的肖恩嘴角含著些微笑意，沒有絲毫畏懼。
兩人眼神交匯，互相寸步不讓。
一個占據高位的警探反而更像是囚籠之中的困獸，一個被帶上手銬的嫌疑犯卻越發的有恃無恐。
對視持續了將近十幾秒，羅素.克勞渾身壓抑的情緒驟然消失，他露出一個淡淡地微笑，主動開口說：“你做得很好，小夥子。”
康妮.威爾遜按照慣例出聲感謝了希斯.萊傑的表演，隨後請他離開試鏡的房間，三個工作日之內會有專人通知試鏡結果。
“你們覺得希斯怎麽樣？”羅素.克勞毫不避諱地為自己的同胞爭取，前提是希斯.萊傑剛才的表演確實出色。
作為導演的歐內斯特.道森仍然不開口評價，他的神情顯得相當冷淡。
倒是製片人康妮.威爾遜說了一句：“他很不錯。”
羅素.克勞見好就收，沒有再說什麽。
康妮.威爾遜於是提醒說：“讓下一個人進來吧。”
之後他們又看了每一位演員的表演，最終爭論在於希斯.萊傑和克裏斯蒂安.貝爾兩人之間。
電影的男主角毫無疑問地支持了他的澳洲老鄉，而女主角暫時沒有發表意見，選角導演瑪莉.費恩則認為克裏斯蒂安.貝爾更加貼合角色氣質，製片人康妮.威爾遜也更傾向於他，因為他的知名度更高一些。
但顯而易見，這個項目的決定權在喬茜和歐內斯特手上，所以他們的意見隻會作為參考，起不了決定性作用。
然後喬茜和歐內斯特進行了一場單獨的談話。
“你更想跟誰演對手戲？”歐內斯特開門見山地問。
他此刻坐在原來妮可的那個位置。
比起澳洲女郎的嫵媚動人，歐內斯特整個人的姿態顯得收斂又有距離感，渾身上下透著冷色調的淡然。
“從利益最大化的角度，我希望是布拉德.蘭弗洛。”喬茜也同樣直言不諱，還順帶自嘲了一下，“但他太顯嫩、我又太顯老——所以，你選哪個我都沒意見。”
她沒有正麵回答問題，而是給了歐內斯特充分的創作自由。
歐內斯特卻說：“我認為這裏有點細節需要更正。你的長相並不顯老，而是因為你的心態較為成熟，總讓人感到情緒穩定、不會失控。”
喬茜不由地失笑，忽然問他：“我可以認為你這是在恭維我嗎？”
歐內斯特先是皺了皺眉，似乎是相當認真地思考了幾秒鍾，回答說：“不，我不這麽認為。”
然後，他就睜著一雙清淩淩的藍眼睛，默默地注視喬茜的臉，絲毫沒有感覺到自己又做了一回話題終結者，反而看上去十分坦然。
喬茜隻好忍著笑意，清了清嗓子轉而說：“你不為你的英國老鄉拉票嗎？我注意到妮可和羅素，都在盡可能地為希斯.萊傑創造機會。”
“選角的第一要素是角色的契合度。”歐內斯特不置可否，隻說道：“克裏斯蒂安.貝爾給人的感覺更內斂，希斯.萊傑倒是氣質靈動，但相比之下也多了一些青澀，所以這真的是一個困難的選擇。”
早在《完美被害人》這個項目開始選角之前，以肯尼思.布拉納為代表的英國電影人就含蓄地暗示歐內斯特應該多給“自己人”一些機會，因為他們一向會在好萊塢抱團取暖——當然，澳洲人也一樣，而且後者的圈子更小一些，聯係也更緊密。
然而歐內斯特天生就是一副鐵石心腸，他認為電影是最精密和最自由的藝術，在條件允許範圍內，不應該存在任何的將就或者通融。
——從這一點上看，他應該跟詹姆斯.卡梅隆蠻有共同語言的。
“那麽問題來了，我覺得他們都很不錯。”喬茜把手一攤，表情也很苦惱。
雖然羅素.克勞有意提供幫助，並試圖掌控全場，帶那位澳洲新人入戲，但他顯然低估了對方。
希斯.萊傑非常、非常、非常地自信，幾乎沒有任何屬於新人的膽怯，而這種精神狀態恰好符合了那場戲裏肖恩的情緒，讓他的整個表演十分放鬆。
喬茜和歐內斯特討論了一會兒，仍然沒有得出結論，然後他們的談話就被喬茜忽然震動的手機所打斷了——是西恩.潘。
歐內斯特沒有隨身攜帶手機的習慣——事實上，他排斥許多高科技產品——但可想而知這個時候打進來的電話，八成就是來為今天試鏡的演員做說客的。
於是兩人交換了一個眼神，喬茜接通了這個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