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平凡的周六上午。

莎莉打著哈欠從二樓的房間下來,臉上還掛著通宵在網上衝浪的黑眼圈,打開冰箱先給自己倒了一杯橙汁,才問正在客廳沙發上打毛衣母親:“媽媽,有什麽吃的嗎?”

“隻有麥片了。”她的母親戴著眼鏡盯緊電視屏幕,頭也不回地說。

“可是我不想吃麥片。”莎莉選擇用蘋果當作早餐,咬了一口之後趿拉著鞋子走到客廳,“為什麽一大早就看NBC,我想看SKY的真人秀節目。”

一邊說著,她一邊把自己摔進沙發裏,整個人窩成一團。

然後,莎莉漫不經心地一瞥,就看到電視節目裏的主持人正在說:‘好吧,看完這段監控錄像之後,我們可以很清晰地看到她對他開槍了。我現在唯一想要知道的是,喬茜.霍頓是否會因此感到哪怕一丁點兒的內疚,對於向自己的影迷開槍,並把這位前途無量的年輕人送進監獄……”

“WHATTTTT——?!”

莎莉先是大叫了一聲,還沒有完全消化主持人說的內容,接著騰的一下跳了起來,無法置信地瞪大眼睛。

隻見直播畫麵底下用大寫字母標注:喬茜.霍頓綁架案始末。

畫麵一轉,跳到了一群記者蜂擁而上,直接把攝影機和錄音筆都懟到正參加完雜誌采訪的黑發女郎麵前——

“喬茜,你真的起訴自己的影迷了嗎?”

“你覺不覺得自己這樣做過於苛刻?他隻是喜歡你的電影而已,沒有真正對你造成傷害。”

“為什麽你要用如此激進暴力的手段對待自己的影迷?”

“原諒他吧,你不認為自己該對影迷寬容一點嗎?”

“為什麽他偏偏找上你,是不是你做了什麽不合時宜的事?”

“據說他是因為受不了你的混亂私生活,才出現了一些行為異常,你反省過自己嗎?”

“對自己的影迷開槍之後,你有做過噩夢嗎?”

“別這麽冷漠,回答我們的問題怎麽樣,還是說你心虛了吧!”

身材高大的黑發保鏢和讓人眼熟的女助理勉強護住莎莉一直以來崇拜的那位女明星,卻沒有辦法完全幫助她遮擋掉現場那麽多的鏡頭。

所以正在收看電視直播的莎莉,十分清晰地看到一位記者粗魯地用錄音筆打掉了喬茜臉上的大墨鏡,讓她那張蒼白脆弱的臉暴露在畫麵中。

“混蛋!”莎莉忍不住低呼。

直播畫麵中屬於喬茜的臉孔就好像透明的白紙那樣,但如果僅僅是這樣,那些鬣狗般的記者們自詡新聞自由,必定要為了噱頭繼續追問下去的。

所以接下來的直播鏡頭一陣晃動,鏡頭下的喬茜也顯得倉皇失措,叫大部分人忍不住產生同情。

但那些隻追求新聞和熱度的記者隻是鐵石心腸的一小部分人。

他們的問題一個接著一個,把周圍堵得水泄不通,還有人叫囂著公眾有知情權。

知情權?

去他媽的知情權!

莎莉憤怒不已,心裏瘋狂咒罵,恨不得現在就飛到現場,幫助喬茜逃出生天。

這些人算什麽記者?好萊塢的狗仔們都沒有他們那麽麵目可憎!

“喬茜,你還好嗎?”——總算有人說了一句人話了。莎莉想。

喬茜晃了晃身子,抬眸看了一眼發聲的記者,虛弱又勉強地牽動了一下嘴角,露出一個怎麽看都叫人憐惜的苦笑,沒有回答。

這時其他人又開始爭先恐後地提出那些尖銳的問題,鏡頭一陣晃動,切回了演播室。

莎莉氣到爆炸,發泄式地捏住手裏的蘋果,轉頭問:“媽媽,到底發生了什麽?”

她的母親也跟著皺了皺眉,“聽說是有個狂熱影迷拿著玩具槍去綁架她,結果綁架未遂還被送進了監獄,剛進監獄就被人打斷肋骨。”

起初在看節目的時候,這位夫人還對那個名校畢業、年輕有為的案犯有所同情,認為那位女明星向他開槍並起訴他有些過分。

不過現在看起來,這其中一定有什麽別的原因,畢竟那個女孩看起來楚楚可憐,完全不是她所認為的妖豔賤貨或者傲慢無禮的類型。

最無禮的是那些記者,她一個完全不追星的人都因此感到嚴重不適。

“什麽?綁架?”莎莉轉過頭尖叫,“我管他媽的什麽玩具槍不玩具槍,那個該死的混蛋就該下地獄去!我的甜心太慘了!這個主持人腦子是不是塞滿了屎,這些記者都他媽在問什麽狗屎問題?”

“莎莉,別說髒話……”

比起莎莉母女的溫情脈脈,另一對母女之間的氣氛完全可以用劍拔弩張去形容。

“我要殺了這些人渣!”

用力撕掉手裏的雜誌封麵,林賽.洛韓跳上臥室的床,揮舞著毫無威懾力的拳頭尖叫著說。

“混蛋!臭蟲!狗屎!”她一口氣不停地飆髒話,“他們怎麽敢那樣對待喬茜!F——”

“閉嘴,林賽!”她的母親蒂娜.洛韓提著酒瓶子衝過走廊,狠狠砸了幾下女兒臥室的門,果然讓宛如躁鬱發作的林賽安靜了下來。

蒂娜擰開酒瓶的蓋子,就著瓶口喝了點兒,一邊晃晃悠悠地回到客廳繼續派對狂歡。

被鎖在臥室裏的林賽一陣氣惱。

令人無力且憤怒的事實是,她不僅沒有自己房間的鑰匙,也沒有手機或者電腦可以聯係外界,就連窗戶都被鎖死了沒法兒往外爬。

但她馬上想到了一個絕妙的主意。

“讓我閉嘴……哼哼!我看是你們應該閉嘴才對,吵死人了!”

林賽從房間裏找到一根棒球棍,走到洗手間裏坐到馬桶上,開始有規律地敲擊起了一旁的水管。

噔噔噔噔,噔噔噔噔!

噔噔噔噔,噔噔噔!

剛敲完兩個八拍,窗外就傳來同一棟樓住戶的謾罵:“該死的!誰他媽大半夜不睡覺在敲水管?”

林賽心情好了起來,敲得更起勁了。

暴躁老哥開始罵人了,但要讓那個強迫症作家報警起碼還要敲上十五分鍾到半個小時。

噢,她可真是辛苦。

不過沒關係,隻要不被蒂娜關在臥室裏,她就可以找機會出門,然後直奔喬茜的公寓去。

也不知道親愛的喬茜這幾天過得如何,最近鋪天蓋地都在討論那樁案子,她真的好想親自上陣安慰落淚的美女哦……

最好還能給喬茜一個愛的抱抱!

一想到那樣的情景,林賽敲水管的頻率越發的歡快,惹得眾多住戶怨聲載道,如她所願很快就叫來了警察,並發現了被母親獨自鎖在房間裏,“不得不求救”的可憐女孩。

“奧斯卡不應該嘉獎一個‘毒婦’!”

——《洛杉磯時報》,肯尼斯.圖蘭。

在以《莎翁情史》拿下了演員工會最佳女主角獎之後,格溫妮絲.帕特洛的最近心情無比美妙。

眾所周知,演員工會獎是奧斯卡之前極為關鍵的一站,因為他們的工會成員與學院評委重合度很高,演員原本就是學院評委中數量最為龐大的部分。

米拉麥克斯的千萬美元公關費真是沒有白花。

眼下格溫妮絲.帕特洛正處於一個名叫“歡迎來到美國”的商業酒會,十分“巧合”的是,現場還有三名學員成員赫然在列。

根據規定,電影公司是不能同時邀請電影相關人員以及學院成員參加派對的。

但作為專攻奧斯卡的電影商人,哈維.韋恩斯坦早就以各種借口規避了這條規定,勉強將這解釋成了新聞事件,而不是米拉麥克斯專門為《莎翁情史》舉辦的。

“放輕鬆,《完美被害人》已經完了。”哈維.韋恩斯坦走上前,動作隨意地把手放在格溫妮絲.帕特洛的後背,“喬茜.霍頓都躲到國外避風頭了,今年的影後非你莫屬。”

後者下意識地感到了難以形容的不適感。但她勉強忍耐了下去,隻是忍不住抿了抿唇角。

哈維.韋恩斯坦撇了撇嘴,見好就收地放開手,借用香檳擋去了自己的眼神。

這時格溫妮絲.帕特洛深吸了一口,問道:“但我還是不明白,究竟是誰在整她。”

哈維.韋恩斯坦輕笑,反問:“這件事重要嗎?”

重要嗎?

對於喬茜.霍頓和她的公關團隊來說,那當然重要。

但作為既得利益者,格溫妮絲.帕特洛隻要享受屬於自己的勝利果實就可以了,何必追根究底?

因此這位女士隻是調整出一個完美的微笑,說:“哈維,我隻是有一些關心和好奇。”

“那都是沒有必要的情緒。”哈維.韋恩斯坦沒有繼續配合格溫妮絲.帕特洛表演的閑情逸致,把手裏的香檳擱在吧台上,“我要回房間休息一下,幫我做個按摩如何?”

格溫妮絲.帕特洛臉上的表情紋絲不動,隻有繃緊的臉部肌肉泄露了一點兒真實的情緒。

“格溫?”哈維.韋恩斯坦催促道。

“不!”格溫妮絲.帕特洛嚅囁了一下薄薄的嘴唇,“我的意思是,今晚不行,哈維,我答應了教父……”

哈維.韋恩斯坦挑起眉,欣賞麵前這女孩的驚恐、狼狽、掙紮、以及無法掩飾的**——對於奧斯卡的**。

不得不說,這可真是足夠精彩的,至少比她在電影裏的表演精彩多了。

也正是這種為了唾手可得的利益,忍不住將底線一再踐踏,混合著羞辱和不甘的表情,完全滿足了他內心某種畸形的快感。

其實“性”這件事沒有太大的吸引力,至少對於哈維.韋恩斯坦而言。

在美國,尤其是洛杉磯這個天使之城,隻要有錢就能睡到無數年輕漂亮並充滿活力的rou體,更何況他的地位已經足以吸引許多挖空心思上位的人主動投懷送抱。

但那可不是他真正想要的。

“性”之所以迷人,是因為它在好萊塢代表著權力。

越是高傲的女明星,在搖尾乞憐的時候越是讓人興奮,不是嗎?

不過哈維.韋恩斯坦沒準備真的把關係鬧僵,無論是格溫妮絲.帕特洛的教父,還是她本人背靠的家族勢力,都還值得他去忌憚。

——當然,如果她主動投懷送抱又是另一回事了。

於是哈維.韋恩斯坦淡淡一笑:“放輕鬆,隻是一個玩笑。好了,這次我真的走了,周末見!”

格溫妮絲.帕特洛如蒙大赦,飛速牽動了一下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