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麽說就有點讓人傷心了。”
電話那頭的愛德華.諾頓發出一聲輕笑,接著才說:“我知道你不喜歡客套話,所以我就開門見山了。聽說你最近正在為新電影尋找導演,對嗎?”
喬茜看向坐在自己對麵的奇斯,對方給了她一個不明所以的微笑。
於是她同樣回以微笑,繼續講電話:“有這回事。怎麽,你有推薦人選?”
“是的,這正是我找你的原因。”愛德華沒有賣關子,“我在耶魯的一位校友,名字是肖恩.利維,如果你有時間,可以看看他之前的短片作品,他很有才華。”
喬茜沒有馬上回答,而是首先回想了一下“肖恩.利維”這個名字,但是沒有得到任何的印象。
不過出於對愛德華的信任,她還是答應會親自看看那些短片,“謝謝,我會看的。”
事實上,肖恩.利維這個名字目前在好萊塢毫無名氣,但今後他執導的《博物館奇妙夜》、《兒女一籮筐》、《新婚告急》等電影,讓他成為了好萊塢最成功的喜劇片導演之一。
順便一提,他之前在耶魯大學念的是表演,搬到洛杉磯逐夢演藝圈後卻發現自己對於導演更感興趣,於是在南加大讀了電影理論的碩士學位,在校期間也拍過一些不錯的短片。
“別客氣。我們是朋友。”愛德華說,“我讓人把錄像帶送到公園大道還是你的公寓?”
“公園大道,我最近住在這邊。”喬茜回答。
結束了這通電話,餐廳侍者剛好把酒從酒窖裏拿來了,在喬茜嚐了一口之後,才為兩人各自添入酒杯。
餐廳的餐點精致、環境也優美,就是口味一般——喬茜果然還是喜歡東南亞菜係。
奇斯是一位很好的傾聽者,卻不是非常健談,大多數時候是他在問喬茜一些拍電影的趣事,雖然不至於冷場,但談話的氛圍並沒有他原先預想的那麽完美。
一方麵是因為,愛情的常見情節一貫如此。一個人去追求另一個人,不免就會下意識的討好、迎合對方,盡量表現出對方喜歡的樣子;
另一方麵,那一通電話或多或少影響到了當下的約會氣氛,而且他們兩個人都性格都不是那種非常熱情張揚的類型。
奇斯還算熱衷於表達情感,時不時製造一些小浪漫或者情話張口就來,而喬茜的情感閾值卻很低,“我愛你”對於她來說,基本上等同於“我們結婚吧”。
雖然她不認為自己將會和誰結婚。
在她的世界裏,愛是一個困難且奢侈的選擇,或許會有幾分甜蜜和快樂,但更多的,是隨之而來的麻煩、爭吵和互相傷害。
某種程度上,愛情的本質來自於人類對於另一獨立個體的依戀。
不論是精神還是□□。
而喬茜顯然更愛自己,也隻愛自己。
不遠處餐廳的另一桌上。
胃口全無還渾身不舒服的羅賓隻想找個地方好好抽煙,說話的語氣免不了更加煩躁:“真見鬼,你知不知道自己這樣很變態,艾德?”
在她的麵前,她那著名難搞的大明星客戶做了一個“噓”的手勢,這才從餐廳隔斷的鏡麵倒影中收回自己的目光。
“你又犯病了,羅賓。”愛德華指出這一點,“你應該去看醫生,而不是從奇奇怪怪的二道販子手裏買藥。”
“這不關你的事,你還是管好你自己吧。”羅賓冷冷地說,整個人的狀態也越發糟糕。
她的嘴唇幹澀、臉色蒼白,勉強喝了一口酒之後,雙頰才浮起一抹病態的嫣紅。
如果可以,她現在真想對麵前這張正在說教的臉噴上一個煙圈。
但令人遺憾的是,這家餐廳禁煙。
而且她手頭也沒有那種“煙”了。
愛德華彎了彎唇角,“謝謝關心,但我很好。”
羅賓等愛德華找來侍應生結賬之後,才開始吐槽他:“你所謂的很好就是知道某人和新歡共進午餐之後,像個跟蹤狂那樣躲在陰暗的角落裏偷窺。”
“我發誓這隻是一個巧合。”愛德華說。
羅賓冷哼一聲,繼續說:“而最變態的地方在於,你居然還笑得出來。”
“為什麽笑不出來?”愛德華起身離座,接著風度十足地替羅賓拉開椅子,兩人並肩往外走去,“她和別人坐在那裏,可她看他的眼神,就跟我們偶爾欣賞一株路邊的花、一副美麗的畫,沒什麽兩樣。”
羅賓十分無語地瞥了愛德華一眼,說道:“我感覺你病得不輕。還有,說句老實話,我不明白你為什麽還要跟她糾纏不清。”
畢竟據她所知,喬茜都已經換了好幾任男朋友了,而且看上去沒有任何要回頭的傾向。
愛德華挑了挑眉,臉色不變:“因為我忘不了她,因為我依然愛她。這理由足夠嗎?”
就像《搏擊俱樂部》裏麵他的台詞那樣。
她是他身上從未愈合的傷口,不碰就不會惡化。
——但沒辦法不碰。
羅賓說:“我以為上一次你已經準備好隻是當朋友了呢——你甚至警告我別做多餘的事。”
“直到現在,我的想法也暫時沒變。”愛德華說,“但我希望未來的某一天不止如此。”
重新開始,這顯然要比一開始的怦然心動困難太多了。
因為重蹈覆轍的後果如達摩克利斯之劍,時刻高懸於頭頂,這就意味著他們需要足夠的勇氣和耐心,也要對於彼此有著相對清晰的認知。
以及。
他知道自己傲慢自負、霸道強勢,不是一個非常溫柔浪漫的戀人,還把自尊看得太過重要,和同樣高傲強勢的喬茜並不是一對非常合適的組合。
但是,他相信喬茜的心裏依然有他。
這一點無需再去驗證。
他想要重新走進她的生活,不是魯莽,也並非僥幸。
她不願意談愛,這沒關係——誰又能保證永遠愛誰?
假如她隻能在戲裏動情,那麽,他就給她一場全情投入的浪漫。
他隻要她自願向他走來的那一步。
為了這個,他甘願與自己和解。
聽完了愛德華的自白,羅賓卻不是很看好。
她搖搖頭說:“你決定給自己機會,但你有沒有想過喬茜會不會給你機會?你知道好萊塢有多少人想爬上她的床嗎?你知道好萊塢之外,又有多少名流想要對她一親芳澤嗎?”
羅賓一連甩出三個反問句,然而絲毫沒有打擊到愛德華的自信,反而令他更加堅定了內心。
“她會給的。”他用一種篤定的口吻說:“你知道麽,羅賓,她看穿了我玩弄的所有把戲,卻還願意陪我玩下去。除我之外,沒人能讓她做到這一點。”
“我不信,你想太多了。”羅賓毫不留情地打破愛德華的幻想。
愛德華隻笑不答,神情自負。
羅賓看向他,說:“或許,她之所以容忍你,隻是因為你能為她賺錢。”
直白地說,在羅賓眼中的喬茜.霍頓,在某種意義上就是個精致利己主義者,就像業內流傳的那樣,她的靜脈裏流淌著屬於華爾街的血液。
一個披著天使外皮的冷血資本家。
一個被寵壞的自以為是的女孩。
但,同樣也是天才的演員和野心家。
愛德華馬上就反問:“那麽,請你告訴我,當初西恩.潘為什麽會推薦我去傑克.尼科爾森那裏試鏡?”
羅賓翻了個白眼,不情不願地閉上嘴巴。
客戶的腦子太好使,有時候也會讓人很難受,因為這意味著他們通常很難被說服。
愛德華猶覺不夠,繼續說:“而且她沒有迫使我加入今年的頒獎季,她知道自己完全可以影響我到我改變主意,但她沒有那樣去做。”
顯而易見,那完全是一個虧錢的決定。
要知道一個奧斯卡提名能為電影帶來數以百萬計的票房成績和後端收入,可是她卻沒有多說什麽,最終為他頂住了來自福克斯和阿諾恩.米爾坎的雙重壓力。
聽到這裏,羅賓已經無話可說。
這位資深公關隻在心裏默默吐槽:上帝!再讓他腦補下去,我他媽都快相信喬茜愛他愛得克製隱忍還欲罷不能了!
這可能嗎?
反正在羅賓這裏不太可能。
但誰又會跟錢過不去呢……
…
在喬茜飛去新西蘭之前,她和奇斯又見了兩次麵。
一次在醫院,她帶了一頂逼真的假發給那個勇敢的癌症女孩小安,送了萊昂納多和自己的親筆信給病情穩定下來的小維多利亞;
另一次就直接多了,是在曼哈頓四季酒店的套房。
釋放過後,房間裏驟然安靜,隻剩下逐漸緩和的心跳和呼吸。
躺在酒店大**的奇斯一手扶住身邊屬於年輕女人的雪白細腰,一手輕輕地整理她濡濕的鬢發,將她淩亂的發絲別至耳後,露出那張遍布紅暈且生動的側臉。
而背對著他的喬茜閉上眼睛假寐,進入短暫的賢者時間。
奇斯為她蓋上床單,手掌在她後背上流連,又忍不住低頭吻了吻她的發頂和耳尖,眼裏的濃情蜜意猶如實質。
“茜茜,我的天使,我愛你。”他在她耳邊呢喃,“——和我在一起吧。”
好吧,為什麽又到了這個問題?
喬茜沒有睜開眼,語氣平靜:“我以為你知道,我不和任何人談戀愛,工作才是我的愛人。”
奇斯的動作微微一滯,但對此早有心理準備,也沒有太過意外,隻是免不了心裏有些酸澀,以及不可抑製的失落。
不過,他還是將自己的情緒盡量掩飾好,說:“我現在知道了。所以,我們還能見麵嗎?”
聞言,喬茜睜開眼,轉身去親吻了一下他的臉頰,“當然,除非你不願意見我。”
但也隻是普通的見麵而已。
一方麵是因為他是個好人,也足夠體貼,不會讓事情變得難以收場;
另一方麵,喬茜答應過醫院裏的小姑娘,萬聖節之前回去探望。
這一下讓奇斯又重新開心了起來,露出一個淺淺的笑容,再次吻上了喬茜的嘴唇。
他知道普通人和大明星是很難有結果的。
也知道她的愛情觀與自己絕不相同。
但是——
縱然這一場美夢轉瞬即逝,他卻不願意主動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