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開始知道天眼網絡麵臨的危機時,喬茜將暗中覬覦的敵人鎖定在微軟和美國在線，但很快她就想起來微軟目前正自顧不暇。
因為司法部聯合二十個州的總檢察長，在去年五月份對地球上最具權勢的科技巨頭微軟,提出了轟動全球的六項壟斷指控。
所以微軟在這個敏感時期幾乎不可能在反壟斷調查這件事上做文章，畢竟現在政府已經啟動幹預機製,想要將微軟一分為二的企圖很明顯。
而天眼網絡麵臨的問題要比微軟小得多了。
TT沒有像微軟那樣借助windous操作係統的壟斷地位，捆綁銷售微軟的IE瀏覽器,以惡意競爭的方式將網景趕出瀏覽器市場,ICQ完全是因為不夠人性化的設計才被用戶淘汰的；
而且TT並沒有表現出微軟這種大型集團公司的體量和掠奪成性,一直以來讓TT占有市場的並不是壟斷，而是遠超同類軟件的絕佳用戶體驗和從未停止過的創新。
不過目前聯邦司法係統對於新興高科技企業的壟斷定位好像不是很清晰，在喬茜的印象裏,微軟的這樁案子打到下一任總統上台才以和解收場,微軟也沒有被拆分。
就因為這場官司,聯邦一直以來對於壟斷的定義才真正落實下來，惡意競爭、幹擾市場才應該算壟斷，市場占有率太高不算。
所以為什麽有人能推動對天眼網絡的反壟斷調查？
就簡直就好比是拿大炮去轟一隻純潔、無辜、瑟瑟發抖的小白兔嘛！
小白兔的主人，喬茜,就是這麽理直氣壯地想。
晚上九點整。
皮爾遜&ampamp哈德曼事務所的哈維.斯佩克特，米爾斯&ampamp保爾森公關公司的伊芙.卡特.普萊斯，兩位從紐約飛來舊金山的業界精英,準時出現在喬茜位於舊金山高地的酒店套房中。
喬茜的視線在他們兩人之間掃了掃，進入正題：“事情就是這樣了,說說你們的看法吧。”
伊芙和哈維交換了一個眼神。
後者一躬身：“女士優先？”
伊芙隻是涼涼地笑了笑，開口道：“有沒有一種可能：範恩斯坦隻是在嚇唬你。因為這裏麵有個關鍵性的問題，聽證會應該是由公司CEO出席，跟你這個幕後老板有什麽關係？”
一般來說,這類互聯網公司的創始人都兼任CEO，但喬茜的情況和他們不一樣，她的事業重心還是在好萊塢，所以她通過獵頭公司找了邁克爾.舒特管理這家公司。
這就好比一部糟糕至極的爛片得以發行，人們會罵主創電影公司，但會罵隱身在幕後的投資商嗎？
“我比較傾向於，確實有人企圖推動調查。”哈維接口說，“範恩斯坦女士不至於無的放矢，但她可能錯估了事情的嚴重性。”
錯估？
伊芙挑了挑眉，直言不諱：“別那麽委婉了，大律師，你直接告訴我們的老板，那位女士或許也看上了她手裏的小玩具不就行了。”
喬茜看向哈維，同樣挑了挑眉。
哈維隻好說：“好吧，普萊斯小姐是對的。我的線人告訴我，在半個月前布拉姆資本派人對天眼網絡做了一次全麵評估。”
——布拉姆資本是戴安.範恩斯坦那位金融家丈夫的產業，與天眼網絡的唯一一次交集是為了控股SKY電視網，即天網傳媒。
“而且，天網傳媒由於今年順利推出的真人秀節目，股價暴漲了三倍，你手頭的股份現在非常值錢。”哈維補充說明了一下，“我在紐約都聽到消息，小埃德加.布朗夫曼出售那家電視網，被認為是極其愚蠢的一項決定。”
喬茜聳聳肩，說道：“沒事，這遠遠算不上他職業生涯中最愚蠢的一項決定，布朗夫曼家大業大，並不在乎這點小錢——況且那個案子的主導是邁克爾.奧維茲。”
哈維點點頭：“那麽排除施格蘭集團。我個人還是認為，這件事的手筆不像是TT的競爭對手，更像是來自對TT誌在必得的覬覦者，給你的一個警告。”
“那倒未必是一波人。”伊芙說，“別忘了，我們的老板不是普普通通的企業家，而是好萊塢的超級明星，必須有另外一個危機預案。”
“願聞其詳。”哈維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伊芙看向喬茜，在得到後者的頷首示意之後，才開始了屬於自己的專場。
她坐在了沙發上，調整一個舒適的坐姿，娓娓道來：“企業公關不是我的專長。在我的工作範圍內，我考慮的是這件事對於喬茜會有什麽影響。事實上，最壞的情況是，喬茜會被要求出席聽證會，但TT是靠實力贏來的市場地位，沒有借助其它載體——換言之，這案子我們贏定了。”
“Now論壇的引流不算嗎？”哈維問，“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那家雜誌社也是喬茜的產業。”
“一百個Now加起來都比不上Windows的市場占有率。”伊芙甩了甩頭發，眼神自信十足，“我的問題是，無論案子輸贏與否，出席這種聽證會對於女明星的形象而言，都隻有負麵影響。所以我們得把這件事從負麵轉為爭議，再從爭議轉為熱點。”
公關這份工作的關鍵在哪裏？
用做生意的方式來形容，就是不需要一直贏，而是一直擴大市場占有率。
負麵新聞有時候也不一定是壞事，有能力把事件營銷轉化為可利用的正麵資源，這才是他們這些公關收費高昂的價值所在。
伊芙繼續說：“按理來說，獨角獸公司的擁有者可不是什麽適合年輕女演員的公眾形象，更何況我們一直在淡化你身上的富二代標簽。”
“那些會為電影票掏錢的人，在電影院外麵想要看到的是窮人乍富、夢想成真，而不是來自出生在終點的富家千金的降維打擊和鈔能力。”
“所以，我的建議是，推出一個合適的代言人出來進行營銷，我記得你的前任助理就可以，亞馬遜的貝索斯最近就上了CBS的《60分鍾》，我有辦法讓他們也給TT做一期，而你不會出鏡，隻是眼光不錯外加運氣不賴的投資者。”
如果喬茜願意就此放棄演藝事業的話，伊芙不介意為自己的客戶打造一個現實版女鋼鐵俠的人設，那應該很受歡迎。
但很明顯，喬茜的工作日程已經安排到好幾年後了，而且她本人很喜歡演員這份職業，所以伊芙的公關策略還是將以喬茜的事業為重。
至於TT，副業搞出來的小玩具而已，不小心玩到差點壟斷市場的局麵，也跟喬茜這個完全不參與天眼網絡日常管理的投資人毫無關聯，不是嗎？
埃爾.凱澤爾的身影閃過喬茜的腦海。
隻不過考慮了半分鍾的時間，喬茜已經決定好了要按照伊芙的方式去做，“之後我會打給埃爾，征詢他本人的意願。”
從好萊塢小助理到獨角獸公司總裁？
這位地獄廚房出身的青年到目前為止的人生經曆，完全可以滿足世界上大部分人對於美國夢的幻想，還是自帶高顏值濾鏡的那種。
順便一提，喬茜身邊的工作人員除了曾經的阿奇.達諾之外，清一色都是帥哥美女，完全暴露了她本人是資深外貌協會會員的事實。
初步確定了好萊塢方麵的公關策略，他們又回到正題。
“那位安德伍德先生，我們可以試著接觸也無妨。”哈維如此建議，“TT繼續發展下去，一定是需要足夠強大的人脈支撐，戴安.範恩斯坦原本是政界最合適的靠山，但我們不能讓她認為TT非她不可。”
喬茜沉默了一下，問了一個讓哈維和伊芙都感到幼稚的問題：“等等，參議員敢跟黨鞭打擂台？”
哈維搖頭失笑，回答：“沒有可比性，對我們來說，都是一方大佬。而且我們不需要他們打擂台，隻需要告訴她，我們有其他的選擇。範恩斯坦女士之所以為你指明方向，結合她可能嚇唬你的事實，就意味著這本身是一種試探。”
“好吧，我問了一個蠢問題。”喬茜把手一攤，她對於聯邦政壇的了解僅限於各種電影和川寶的推特治國。
他們又坐在一起繼續頭腦風暴，還是一致認為戴安.範恩斯坦詐胡的可能性很大。
否則她不應該親自來見喬茜。
而推動此事的幕後黑手，與喬茜之前認為的不同，哈維覺得微軟是最有嫌疑和前科的。
至於美國在線——
“史蒂夫.凱斯沒這種手腕。”哈維如是說。
伊芙不是非常了解高新科技巨頭這一塊的野蠻收割行徑，因此投了棄權票。
所以他們必須做兩手準備。
一是聽證會啟動，在埃爾.凱澤爾將作為天眼網絡的CEO參加之前，配合公關公司進行營銷；
二是司法部看不上TT這隻小蝦米——天眼網絡才剛剛夠得上獨角獸公司的門檻——但有可能進行一段時間的調查，那就要保證他們不會被查出任何不妥當的競爭行為。
“關鍵就是行為。”哈維總結道，聯邦的這一塊法律重行為而不是後果，“如果按照正常途徑打官司，我們基本上會贏。保險起見，明天一早我會去見一位哈佛的教授——我再問一次，TT不存在任何惡意阻斷競爭對手進入市場的行為，對嗎？”
喬茜感覺自己的律師問了一個今晚一直在重複的問題，但她還是認認真真地回答了他：“我確定TT是通過技術創新讓社交網絡變得更美好——”
哈維微微頷首，露出笑容。
然後，他就聽見喬茜理直氣壯地說出後半句：“——但這件事最好隻有我們來做。”
誰不想壟斷市場？
令人遺憾的是，法律不允許啊……
伊芙很給麵子地鼓起掌，為資本家兼自己的金客戶。
哈維無奈笑笑，看了一眼手腕上的表，起身告辭。
他帶上門之後，伊芙給自己和喬茜分別倒了杯紅酒，坐在沙發上輕輕碰了碰杯。
喬茜喝了一口酒，長舒了一口氣，忍不住吐槽道：“好萊塢的撕B大戰比這個有趣太多了，有時候我反倒覺得我們更像是以和為貴的生意人，追求擴大熱度和市場，而這些生意人卻仿佛某種凶殘的野獸，骨子裏全是關於血腥和掠奪。”
“行行好吧，甜心，至少在明天九點之前，我不希望再聽到這個話題。”伊芙把杯子裏的酒一口氣喝完，問：“說吧，讓我單獨留下來有什麽事？鄭重聲明，我很直，不想和你睡覺。”
喬茜又好氣又好笑，直接白了她一眼，說：“那你想和誰睡覺——還在電梯裏的大律師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