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晨三點。
還是沒辦法睡著的喬茜直接起來開始背劇本。
或許是由於某些奇妙的副作用,她的記憶力一向很好,因此很多時候她隻需要通讀劇本,在拍攝當天候場時重讀一到兩遍,基本上正式開拍就不容易出錯。
——除非是大衛.芬奇式的超長對白,但有時即興發揮也很有趣。
背了半夜劇本的喬茜當然不可能容光煥發。
事實上,當真正容光煥發的那個人,享受了一晚上高質量**的伊芙,看到正在化妝的喬茜眼底下泛青的黑眼圈時,嘖嘖搖頭。
“這種時候,你就會發現有個合適的人型震動棒是多麽重要。”伊芙咬著一隻可頌,看起來餓急了,說話含糊不清,“現代人壓力太大,尤其是幹我們這行的,不碰違禁品不抽煙酗酒,也就隻有用這種方式發泄是最方便快捷的了。”
喬茜的專屬化妝師米歇爾.貝克正為她遮瑕,這並沒有妨礙喬茜朝伊芙的方向猛翻白眼:“別用動物的方式來洗我的腦,我確信我在發生單純的兩性關係之前,還需要一點更複雜的情感需求。”
伊芙咽下嘴裏的麵包和牛奶,聳聳肩:“這可不像你說的話,親愛的,既然你號稱隻跟工作談戀愛,那我可不可以把這理解為,你的前戲時間可能比較長?”
回應她的是一隻迎麵砸來的毛絨公仔。
“嘿!別砸臉呀!”伊芙順手接住,咯咯直笑,“這是什麽——粉絲禮物嗎?”
“《魔神英雄傳》的周邊,我的珍藏。”
“別告訴我你準備拿這個去義賣。”
“怎麽可能。這個可是限量版,現在有錢都買不到呢……”
上午九點。
她們坐上去舊金山當地電台的專車,而鄧女士的電話就是在這個時候準時進來的。
邁克爾.奧維茲自詡好萊塢不超過六個人有他同意的消息渠道,但事實是,這個數字絕對不止如此。
遠的不提,喬茜就敢說跟她合作過好幾部電影的阿諾恩.米爾坎,絕對有足夠的人脈了解到這個消息。
要知道,阿諾恩.米爾坎後來公開在電視上承認了自己的以色列間諜身份,並依然在好萊塢混得風生水起。
現實真的是比電影還要精彩啊……
“老板,鄧女士來電。”
凱莉的聲音打斷了喬茜的思緒。
喬茜暫時把懷疑擱置一旁,做了一個長長的深呼吸,換上一副輕鬆愉快的表情,接過了自己的手機。
與新聞集團的合作暫不贅述,總之在這幾天裏,天眼網絡即將啟動C輪融資的小道消息就在城裏流傳起來,隨後各方勢力紛紛對TT這塊誘人的超級蛋糕開出了自己的價碼。
不過那都是之後才會發生的事情了。
即使副業再賺錢,喬茜依然不會放棄自己作為演員的本職工作。
否則她的人生也未免太過單調了一點。
電台采訪的整個過程都很順利,此外她還出席了舊金山當地的一個慈善義賣活動,捐出了一副自己以前的油畫作品。
當晚喬茜的男伴是她的新電影男主角吉姆.羅斯.斯圖爾特。
本來她是打算帶著自己的保鏢去拍賣會隨便逛逛的,但前幾天他們在排練劇本時順便談起了這個活動,吉姆表示很感興趣。
——要不是早知道他不喜歡任何無聊的社交活動,喬茜差點就信了……不過她還是裝作自己信了。
心照不宣,就像一個吻將落未落時的試探,如此美妙又令人期待。
“十八萬美金第一次!”
“十八萬美金第二次!”
“十八萬美金第三次——祝賀這位11號先生,這一幅來自當代好萊塢電影巨星喬茜.霍頓女士的自畫像,屬於您了!”
酒店的宴會廳響起一陣適時的掌聲,十八萬美金的成交價格,對於一位主業是演員的業餘畫手來說,已經是遠超預期了。
不排除做慈善的成分,但這位11號先生砸重金為博美人一笑的目的也很明顯,更何況那副仿照喬茜.霍頓獲獎作品《完美被害人》所作的自畫像,確實也具有一定的藝術價值。
義賣會的主持人擦了擦汗,繼續介紹下一件義賣品,“接下來是由……”
喬茜挑了挑眉,很明顯感覺到那位代拍的11號對於自己這幅畫誌在必得,因為就算加上名氣帶來的附加價值,她的畫也不值這個價。
不過她本人不是很在乎就是了,因為在決定捐掉它之前,她就已經無所謂被誰買走了。
“那幅畫很有氛圍感,讓我想到了德埃尼。”吉姆收回目光,看向身邊的喬茜,“無論是繪畫,還是音樂,抑或是表演,你都好像得心應手,能告訴我這有什麽訣竅嗎?”
訣竅?
喬茜不由想起以前被安排到密密麻麻的日程表,用一種自嘲的口吻道:“你不會覺得有趣的。我從三歲開始就上各種興趣班,曾經因為逃了一節豎琴課而被罰三天不準吃晚飯,從那之後我就對豎琴深惡痛絕。我對數學毫無天分,但我的家人認為這是非常重要的一門課程,因此我一邊哭一邊還要做習題……幸運的是,現在沒人能逼我做我不喜歡的事。”
吉姆不讚同地搖了搖頭,問:“曼哈頓的上東區都這樣?還是隻有你接受的教育是這樣?”
“都差不多吧。”喬茜沒有糾正這個誤會,“最誇張的是,有些上東區媽媽從懷孕受精就開始計劃,要讓自己的孩子贏在起跑線上,因為這關係到學校的入學時間。”
吉姆有些無法置信。
他那張過於端莊典雅的麵孔不怎麽笑的時候,就容易讓人感覺憂鬱和清冷,並且時而還會閃過一絲神性般的悲憫。
而當他聽了上東區的育兒方式之後,那兩道秀氣的眉微微抿起,那一抹清冷就越發明顯,像是難以接近的孤傲,又像是難以捉摸的神秘。
“太離譜了,父母過分強大的控製欲並不是好事。”吉姆歎了一口氣,“我不知道其他在這種教育體係之下成長起來的孩子會是什麽樣的,但謝天謝地,你看上去好像還是個正常人。”
“好像?”喬茜笑了起來,轉過頭來問他:“我有哪裏讓你覺得不正常的地方麽?”
吉姆似乎是被她臉上懶散的笑意給感染到了,微微地勾起嘴角,一雙專注的藍眼睛緩慢地眨了一下——這很容易讓人誤以為是含情脈脈的訊號。
而這個笑容也讓他轉瞬之間褪去冷色,整個人一下子就從神山上的雲端落下,成了凡間溫柔而多情的男人。
他望進喬茜的雙眸,輕輕地、如同呢喃著說:“那大概是,你的眼睛總是美得不像話,這莫非是正常的麽?”
啊......這個人。
喬茜不由自主地呼吸一滯,陡然加速的心跳讓她的雙頰染上了一抹薄紅。
但這還不至於讓她狼狽到需要移開視線,而是更為大膽、更為熱烈地與麵前這個浪漫到無可救藥的男人對視。
噢,不得不說,她喜歡他這張臉。
尤其是,這張臉上微微帶笑,上揚的嘴角兩旁溢出一對迷人的括弧,海水藍的眼睛既清澈又深邃,此刻隻為她一個人停駐目光。
他的眼睛真的很漂亮。
是無關性別的漂亮,純粹美學的極致造物,偏偏他的臉型骨骼又是利落且棱角分明的,因此這張臉才不顯分毫的陰柔,隻留下太陽神一般的俊美。
而當他專注地看人時,這種俊美又多了一種蠱惑人心的魔力。
正是受到這種魔力的吸引,喬茜不知不覺地伸出手。
她的手指若有似無地拂過吉姆濃密卷曲的發梢,落在他那精致的眉眼之間,差一點就要碰到這個按照雕塑標準長出來的鼻尖,在那一雙似玫瑰含雪的唇瓣上停留一瞬。
接著,她的手腕翻轉向下,隻用食指和無名指的指尖,挑起這個形狀優美的下巴稍微抬了抬。
這個動作讓她做起來並不顯得輕挑,而是帶有人們在欣賞藝術品時的那種端詳的意味,細致體貼且不含褻瀆。
“瞧——”喬茜的聲音比動作更為輕柔,眼神之中不乏讚歎和沉醉,“這才是一個關於美的奇跡。”
就像她意料之中的那樣,吉姆並沒有抗拒,反而用左手捉住喬茜的指尖,微微垂首,如蜻蜓點水般,在她潔白的右手手背上,印下一個呼吸般輕淺的吻。
“現在,這奇跡屬於你了。”他說。
這樣做的同時,吉姆那雙動人的眼睛眨也不眨,始終深情款款地注視著喬茜。
意大利男人都是如此浪漫?
還是隻有他是這樣的?
喬茜開始有點相信諾拉.艾弗隆傳授的“生活秘訣”了。
實際上,她並不是那種沒有被人獻過殷勤的傻白甜,她所擁有的一切讓她身邊常常圍繞著狂蜂浪蝶,但沒有人能像他所做的那樣,每一句話、每一個眼神,沒有令人感到任何冒犯,隻帶來愉悅和享受。
或許是因為這張臉的加分,還是因為他真的就很迷人?
喬茜不禁發出一聲歎息,幽幽地道:“天,你在很大程度上,降低了我對本國男人的容忍度,這很不妙。”
“不,我倒是認為這可太妙了。”吉姆卻笑著鬆開她的手,“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覺得應該把你留在意大利,最好是羅馬。”
喬茜頓了頓,頗為遺憾說:“巧的是,我也想把你留在洛杉磯。”
吉姆笑而不語。
隻用那亮晶晶的、含著笑意的眼睛看著她,就好像在述說著千言萬語。
又好像隻是一種過於曖昧的錯覺。
按照慣例,慈善義賣不僅要捐東西,也要拍點東西,這才是有來有往。
所以喬茜在拍賣會後半程舉了幾次牌,拿下了幾件自己感興趣的珍品,其中就有一對鑽石袖扣。
白金材質的方形袖扣簡潔優雅,沒有配以過於奢華碩大的寶石,十二顆淨度完美的藍鑽整齊排列在中心位置,外邊是一圈更小一點的白鑽鑲邊,顯得低調又精致。
除此之外,喬茜還拍了一張勞倫.白考爾女士會喜歡的路易十四式扶手椅,和一套洛可可風格純銅雕刻的十九世紀燭台。
吉姆則挑了一尊純銅天使擺件。
結束之後,吉姆把喬茜送回酒店,沒有上樓喝咖啡或者小坐,而是在車子裏跟她互道晚安。
這原本應該是一個完美的夜晚。
躺在浴缸裏享受泡泡浴的喬茜如此想。
——如果不是,一通電話打攪了她這一刻的寧靜,並把她徹底拉回了勾心鬥角的名利場。
“你最好有十萬火急的要緊事,阿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