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劇本飛頁不僅刪除了一場吻戲,還改動了前麵的一個場景。
喬茜換上一身病號服,化妝師的妙手讓她看起來蒼白、柔弱,躺在那張病**,就好像水晶做的美人一樣。
牆上的心電儀發出平穩而有規律的滴滴聲,吉姆飾演的男主角阿瑟坐在病床的床頭邊。
十天前,女主角伊麗莎白從深度昏迷中蘇醒過來,一批批的醫生不可思議地過來觀摩這個活著的奇跡,眼看著她從無知無覺、到活動自己的手指、再到長時間睜開眼。
但伊麗莎白還是不能說話。
她非常的虛弱,連抬起手臂都要花費全身的力氣。
一位教授認為或許應該重新教她說話,正在病房外努力地說服伊麗莎白的監護人——她的母親——而阿瑟沒耐心聽完那些大段大段的醫學詞匯,隻想第一時間看到心心念念的伊麗莎白。
他在床邊看她。
這位年輕的女醫生美麗如故,隻是沉默的睡顏失去了她睜開眼後的生動,卻還是讓阿瑟止不住內心的狂喜。
阿瑟情難自禁,忍不住握著伊麗莎白的手,吻了吻她的手心,又將自己的手伸進她濃密的秀發中,輕輕撫摸她光潔的前額。
他的眼神深情又溫柔,冰藍色的瞳孔像是平靜的深海,海麵之下是沉默的憂鬱和克製,不需要任何言語,就已經演繹出令人感歎的浪漫一幕。
阿瑟就這樣久久地望著眼前的伊麗莎白,安靜而專注,有時候他甚至舍不得眨眼,似乎是生怕一眨眼之後,伊麗莎白就會再次消失。
過了許久,伊麗莎白終於醒了。
這個還未完全恢複的病人先是有些迷茫,看到阿瑟忽然激動的樣子,又不由得露出無措和陌生的情緒。
阿瑟心頭發緊,馬上就明白了——
她已經忘記了自己昏迷時、在鬼魂狀態中,與他在一起所發生的一切。
他們曾經如此親密,但對現在的她而言,他隻是一個從未遇見過的陌生人。
阿瑟既悲又喜,陡然變換的情緒讓這個男人忍不住紅了眼眶,連眼底都情難自禁地湧現出濕潤的淚意。
伊麗莎白盯著他看。
她連歪一歪腦袋的力氣都沒有,隻能用眼神表達自己的迷惑,就好像在問:你還好嗎?你是誰?我為什麽不能說話?
阿瑟露出一個泛著苦澀的微笑,目光愛憐地望著病**的伊麗莎白,輕輕地說:“一切都好。我是……醫院的護工。你很快就能說話了,別太累了。”
伊麗莎白有些懷疑,但她猶豫了一下,還是向阿瑟回以微笑,接著又睡了過去。
就這樣,阿瑟每天都去醫院。
他總是默默地坐在伊麗莎白床邊,等她自己蘇醒過來,然後就像一個格外熱心的護工那樣,用舒緩的嗓音告訴她外麵所發生的一點一滴。
而伊麗莎白不能說話,總是盯著他看,偶爾向他微笑,然後又安靜地睡著。
直到有一天,伊麗莎白抓住阿瑟的手,用一種探究的目光看著阿瑟,忽然出聲問:“你不是護工——你是誰?為什麽,你每天都在這裏。”
因為很久沒有使用聲帶的緣故,她的聲音沙啞得好像一張砂紙,但在阿瑟聽來卻猶如天籟。
阿瑟隻垂眸看她,並不回答她的問題,而是按了呼叫鈴,讓真正的護士和醫生過來為伊麗莎白做檢查。
而他就站在病房的一角默默地注視著她,那些驚呼著奇跡的醫護人員來來往往,幾乎要擠爆了這個房間,但伊麗莎白總是無法忽視那個被擠到最角落裏的男人。
那個自稱是護工的男人。
他的眼神裏好像藏著很多伊麗莎白不懂的東西,明明臉上掛著淺淺的微笑,卻讓人感覺很悲傷。
“你還好嗎?”一係列檢查結束後,匆忙趕來的伊麗莎白母親有些猶豫地問。
“我很好。”阿瑟說,“前所未有的好。”
痛心隻是那一瞬間不可避免的感覺,他很快決定要收拾好自己的情緒,因為真愛已然銘刻在心底,比起重新追求自己愛人這件事,顯然他更無法接受的是這個世界沒有她。
“CUT——”
諾拉.艾弗隆招招手,讓男女主角自己過來監視器前,看他們的表演回放畫麵。
“喬茜,你覺得這一條的改動怎麽樣?”諾拉.艾弗隆問。
“我覺得‘阿瑟’給人的感覺很溫暖。”喬茜看向吉姆,“他很矛盾,但還是選擇了最體貼的方式對待’伊麗莎白‘。”
“吉姆,你自己認為呢?”諾拉.艾弗隆又問,“能說說你的想法嗎?”
吉姆唇邊含笑,回答說:“我認為我們的女主角是對的。因為他們不需要太多的戲劇化,平淡的處理更自然。”
諾拉.艾弗隆同意他的觀點:“行吧,那麽我們就刪掉那場吻戲,現在再來一次。我要你們給我更多一些的拉扯感,尤其是吉姆,我要看到你的痛苦和心碎,但它們並不是那種火山瀕臨爆發的狀態,而是默默無聲的情緒翻湧,卻又被更加深沉的愛意壓下。”
於是他們重新拍了兩條,暫時休息到下午再開工。
喬茜沒有馬上去餐車那邊吃午餐,而是在監視器前看他們的表演回放,發覺被譽為“好萊塢愛情大師”的諾拉.艾弗隆確實很有一手,她對於女性心理的揣摩十分到位,鏡頭語言細膩而優美,富有生活氣息。
在她的鏡頭裏,人們看到的並不是作為主演的明星們有多麽美麗或者英俊,而是男女主角之間令人動容的情感,生活化的細節相處,每一幀畫麵都是如此鮮活美好。
“這個鏡頭拍得很動人。”吉姆同樣觀看回放,並在一旁歎息般說,“我一直相信諾拉會是相當出色的電影創作者,但事實上,我還是低估了她的出色程度。”
喬茜讚同這個觀點,說道:“艾弗隆女士是一位令人驚歎的導演,即使在這個以男性為主導的行業,她依然是最頂尖的那一部分人之一。”
吉姆看了身邊的喬茜一眼,遲疑著問:“你似乎很介意電影行業的性別歧視?”
“是啊,畢竟我是一名女演員嘛。”喬茜語氣有些嘲諷,卻沒有在這個話題上繼續深入,而是試探地問吉姆:“萬聖節我們會有三天假期,你有什麽安排嗎?”
吉姆微笑,回答說:“每天選一本書,或者一部電影來消磨時光,這大概就是我在假期期間的安排了。”
除了拍電影之外,他的生活其實缺乏驚喜,以至於讓人認為他總是那樣英俊而古怪,似乎不善交際的樣子。
但是事實上,他隻是喜歡對於自己熱衷的事物保持**,有時候也可以變得很主動、很健談。
“當然,如果有人願意給我一點額外的安排——”他繼續補充了一句,“我會非常感謝,並且隨時恭候她的召喚。”
喬茜不由得失笑,說:“是這樣的,我的朋友露西.斯皮勒,一位雜誌主編邀請我去他們的萬聖派對,但我沒有男伴。所以……”
“所以,我有沒有這個榮幸?”吉姆理所當然地接口,同時用那雙漂亮驚人的藍眼睛凝視著喬茜的臉,“雖然打斷別人說話不夠禮貌,但我還是認為這種事情應該讓我主動。可以原諒我嗎?”
喬茜不知道該說什麽了,就感覺臉上的笑容停不下來,“好吧,好吧。你看,我會讓我的助理把行程安排發給你——你有沒有喜歡的萬聖節造型?老電影,漫畫人物,或者其它什麽都可以……”
一些好萊塢明星會花上整整大半年的時間來準備萬聖節派對的造型,但喬茜對於這個節日並沒有那麽充沛的興趣,她主要是答應了露西.斯皮勒,又想跟她的朋友們共同玩耍而已。
幾日後。
明天就是傳統的西方鬼節——萬聖節。
但與聖誕節一樣,今晚的萬聖夜才是節日氣氛最為熱鬧濃重的。
每家每戶都開始了萬聖節前的狂歡,各種各樣的南瓜和鬼怪元素洋溢著整個城市,許多普通人的房子前也點起了南瓜燈,歡迎那些提著籃子的小孩子去敲門要糖果。
“不給糖就搗蛋!”
《Now》雜誌包下了一家西好萊塢的熱門酒吧,為雜誌社到員工和邀請的好萊塢明星,提供今夜的音樂、酒精和狂歡。
萊昂納多.迪卡普裏奧帶著他的野貓幫成員們從紐約包機過來,自帶十來個不同膚色的辣妹,而他本人甚至沒化妝,好像也沒有特別的萬聖夜的氣氛。
相比之下,喬茜一襲黑色絲絨禮服,搭配同色係的長手套和蓬鬆卷發,顯得十分精致美豔。
“哇哦——”萊昂納多看到喬茜的第一眼就被驚豔到了,“《繡巾蒙麵盜》?”
喬茜配合地坐在一張高腳凳上,擺了一個電影裏女主角的經典造型,挑眉問:“是啊,怎麽樣?”
“我想給你點煙。”萊昂納多很誠實地回答。
說完之後,他還真的從外套口袋裏摸出自己的煙盒,湊過去給喬茜點上了一支煙。
喬茜用手指夾著煙也不抽,隻把它當成道具,問:“你這是什麽造型?”
萊昂納多用力壓低眉頭,咧著嘴露出一個誇張的笑容,又瞪大眼睛、伸長脖子,完全丟掉了偶像包袱。
喬茜啞然失笑:“你別告訴我,這是尼科爾森?”
“哈哈哈哈,是《閃靈》裏的老傑克!”萊昂納多放聲大笑,笑夠了才問喬茜:“親愛的J,我聽人說,你今晚帶了一位來自西西裏的’勞倫斯.奧利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