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分鍾到了。
亨利很自覺地帶著屬於喬茜的私人名片走開,把空間留給有事要談的伊芙和喬茜，梅洛迪在伊芙的示意下，不太放心地跟了上去。
“你不該那樣,亨利。”梅洛迪小聲而快速地說,“伊芙剛剛的表情太可怕了,她都快氣瘋了。”
“別擔心，梅洛迪，我知道我在做什麽。”
“不,我覺得你根本不知道。”
“她是個好人,好人不會因為我喜歡她就生氣，因為好人總是有原則。”
“什麽,你、你喜歡喬茜？”
“噓——”亨利停下腳步，回頭看向梅洛迪,“我認為這件事應當不怎麽令人驚訝才對。”
“可是、那可是喬茜.霍頓！你竟然喜歡她！”
“如果有機會，你會幫我嗎？”
“我？我隻是一個小助理，可能幫不上什麽忙。”
盡管這樣說著,梅洛迪的語氣卻並不是那麽不確定,尤其是在麵前亨利忽閃忽閃的狗狗眼攻勢下,她很快改變了口風。
“求你了。”他雙手合十。
“額……可是我……”梅洛迪的眉頭糾結成一團,她實在不擅長拒絕別人,“看情況吧。”
“謝謝你，梅洛迪。”亨利一下子笑了起來，唇邊露出一顆不太明顯的虎牙，“能遇上你和伊芙,是我進入好萊塢以來第二幸運的好事。”
那麽,他感到最幸運的是？
看著亨利臉上似乎發自內心的笑容,梅洛迪沒有把這個顯而易見的問題給問出口。
如果——
僅僅是如果。
如果這兩個人能夠在一起的話,一定非常賞心悅目吧？
在伊芙簽下這位新客戶後，特意去觀摩了亨利所有電影的梅洛迪如此想到，同時伴隨著某種興奮而又期待的情緒，情不自禁地露出堪稱溫柔的淺笑。
但下一秒又想到伊芙那張可怕的臉，瞬間不敢繼續幻想下去，已經開始後悔自己剛剛沒有果斷地拒絕了。
亨利注意到這個笑容，幾不可查地挑挑眉。
然而下一秒，忽然有人從身後狠狠撞向他的肩膀，讓他猝不及防地失去重心。
亨利隻能勉強控製自己沒有一把抱住站在麵前的梅洛迪，卻也因為慣性一個踉蹌，回頭斥道：“小心點，你撞到人了！”
令人意外的是，撞到他的人大搖大擺地站在原地，嗤笑了一聲，接著用一種非常挑剔的眼光打量亨利。
這種混合著輕蔑的神情讓亨利異常熟悉。
Well，容他稍稍回想——
曾經有多少次，那些人對他施行霸淩時，就是這麽看著他的？
“克裏斯！”梅洛迪緊張地叫出對方的名字。
兩個同樣高大俊美的年輕男人，也同樣將目光投向看起來惴惴不安的梅洛迪，這讓此刻的梅洛迪感到無比的壓力。
這就是那個克裏斯.埃文斯？
亨利默不作聲地想。
而克裏斯已經冷著那張典型的美式四分衛臉，也不再看亨利，隻問自己認識的梅洛迪：“這個說話不經過腦子的小子是誰？”
“伊芙的新客戶。”梅洛迪謹慎地回答，沒有為他們介紹的意思。
“你真的打算幫他的忙麽，梅洛迪？”克裏斯皺眉，雙手環抱在胸前，“我猜伊芙一定不會同意你那樣做。”
梅洛迪咬咬嘴唇，想要否認，卻又著急地說不出話來。
這時亨利一步跨出，把梅洛迪擋在自己身後，麵對克裏斯說道：“所以，你這是在興師問罪麽，先生？以什麽身份？”
克裏斯冷笑，又用那種讓亨利很不喜歡的眼神看向他，說：“你就隻是她的一個玩具而已，英國佬。”
同樣是英國人的梅洛迪瞬間感覺到不舒服。
而克裏斯還用這種口吻談論他們彼此心知肚明的那個“她”，這就是更讓幾乎沒脾氣的梅洛迪都罕見地感到憤怒，她完全沒有想過這個往日看上去陽光愛笑的大男孩還有另一麵。
這簡直太可怕了！
他難道不知道自己現在的行為有多麽失禮嗎？
真是瘋了！
可梅洛迪還沒有來得及開口反駁，擋在自己麵前的亨利就已經非常令人驚訝地把克裏斯堵了回去。
“即使是玩具，我也會是不可替代的那一個。”亨利的語氣平靜極了，眼神毫不示弱，“——而你，埃文斯先生，我在城裏有幸聽說過你的事，你可能沒有意識到自己有多麽的幸運，以至於你能夠像現在這樣，隨意否定別人的努力。”
說完，也不理會忽然愣住的克裏斯，護著努力瞪大的梅洛迪就擠出了人群。
隻留下克裏斯一個人孤零零地站在原地，承受周圍各色的目光。
一場範圍不大的**就這麽戛然而止。
梅洛迪被半推著走，回過神來已經到了冷餐台邊，手裏還多了亨利拿給她的一個餐盤，那上麵剛剛放下了一隻她喜歡的覆盆子蛋糕。
噢，他可真貼心啊……
等等！
你在想什麽啊梅洛迪，別忘了他是怎麽對克裏斯.埃文斯放狠話的！
他根本不是外表看上去那麽純情無害！
“我嚇到你了麽？”亨利一邊取著食物，一邊小聲問。
梅洛迪欲言又止。
一臉好像世界觀剛剛被粉碎了，正在努力重建的表情。
過了好一會兒，她才猶猶豫豫地問：“……你究竟想幹什麽，亨利？”
亨利眨眨眼，唇角微微上揚。
卻沒有出聲回答這個顯而易見的問題。
“我不明白——”
伊芙拖長尾音，靠在沙發上喝了一口威士忌，微微抬起一點兒眼皮，看向身邊的喬茜。
“為什麽對他那麽寬容？雖然他長得還算不錯，但我並不認為你會就這麽看上他。”
喬茜想了想，回答說：“可能是因為，他試圖掩飾野心的樣子，讓我覺得還算有趣。”
他們有相似之處，卻還是不完全一樣的。
否則她也不會在職業生涯的初期就麵臨大衛.格芬這樣的敵人，更不會時至今日還需要對抗更多的敵人。
她有她的底線，可他有麽？
或者說，那些原本隨波逐流的、處於好萊塢食物鏈底層的人們，會有嗎？
“哈？”伊芙發出一個難以理解、並混合著驚奇的單音。
喬茜卻已經不想談論這個話題了，直接說：“想做就做了，哪有那麽多為什麽？這不過是無關緊要的小事罷了。”
“哦，得了吧，他恨不得你當場就上了他。”伊芙粗俗的用詞配上英式的絕佳諷刺，形成一種天然的冷幽默效果，“我必須得說，有時候我甚至慶幸我沒有處在你的位置，否則我早晚要把自己玩脫的。”
“我應該沒有理解錯，關於你的‘早晚’。”喬茜聽出了伊芙的重音。
“是的，我的‘早晚’就是從早到晚，每一天。”伊芙無所謂地聳聳肩，能給自己的浦西取昵稱的女人從不在意任何人的眼光，她對於自己的私生活相當坦誠。
而且在伊芙看來，她的這位衣食父母在某些方麵也未免太過無趣了一點兒，盡管這讓她們這些擅長處理危機挑戰的公關減少了大量麻煩。
但看在女王的份上，喬茜才二十五歲，為什麽能過得跟麵臨中年危機的老男人一樣？
噢不，從《美國麗人》來看，中年危機可不影響老男人E不ED。
及時行樂難道不是人生一大快事？
想到了這裏，伊芙忽然心生憐愛，望了喬茜一眼，幽幽歎了一口氣。
“What？”這一次輪到喬茜挑眉。
“我在考慮，缺少**是否會讓成年女性造成抑鬱。”伊芙一本正經地說，“知道麽，在我的老家，□□的發明就是醫生為了治療所謂的‘歇斯底裏’症。”
喬茜短促地笑了一聲，瞥她：“與其擔心一個兩千俱樂部的成員是否會抑鬱，女士，你不如首先考慮一下自己家門口信箱裏需要及時支付的賬單。”
對哦……
喬茜隻要拍一部電影至少兩千美元的片酬起步，還不算其它資產的巨額收入……
而她作為公關，說穿了不過是一個7X24小時待命的高級保姆，米爾斯&保爾森整個公司加起來沒有喬茜一個人賺得多，竟然還見鬼的去擔心對方會不會抑鬱？
“DAXXIT！”
伊芙正麵承受了來自兩千萬女士的暴擊，頓時感覺自己已經抑鬱了。
但下一秒，她重新調整好狀態，語速飛快地說：“《百萬美元寶貝》差不多完蛋了。福克斯接到了許多影迷的抗議和抵製，希拉裏.斯旺克那邊還因此接連黃掉兩個原本與她接洽的項目，所以當她的經紀人知道我們手裏有摩根.弗裏曼的黑料，最終勸說她本人主動放棄了出演。”
喬茜點點頭，又問：“所以，製片方那邊還沒有放棄這個項目？”
“當然沒有。”伊芙說，“不過沒有什麽用。魯迪摩根是那種傳統的好萊塢電影公司，從不用自己的錢做電影，現在的問題上投資方福克斯探照燈也對這個項目產生了動搖，他們嚐試過重新選角，但是那除了讓原本就慘淡的海外預售更加災難之外一無所獲。”
“很好，你繼續跟露西保持聯絡，隨時盯著他們。”喬茜說。
她覺得按照現在的狀況發展下去，沒有一個足夠強勢的導演兼製片人統領全局，這個項目徹底夭折隻是時間問題而已。
但為了防止意外，暫時還不能放鬆警惕。
伊芙也明白這一點。
把關於《百萬美元寶貝》這個項目仍然在隨身PDA上標注重點，她又提起另一件事：“露西給的那個消息有進展了。”
——安吉麗娜.朱莉正是憑借這個最終抱住了《刀鋒女王》的角色。
喬茜看向伊芙，露出傾聽的神色。
伊芙說：“就像曾經毀掉MJ那樣，他們試圖用同樣的方式毀掉你，而你身邊也有最容易動手的目標，琳賽那個毒蟲酒鬼媽就像一顆定時炸彈，隨時都可以被引爆，偏偏你跟琳賽本人的關係又那麽親密。”
喬茜聽懂了伊芙的潛台詞，瞬間露出了極為不適的表情，連胃部都開始下意識感到一陣翻滾。
她的性取向一直以來都僅僅限定為正常成年男性，這是城裏人盡皆知的事實。
可那又有什麽用呢？
謠言傳播的範圍越廣、時間越久，假的也能成為真的。
很少人會去在乎真相如何。
他們在乎的隻有這件事本身有多麽聳動驚人，因為這是娛樂至死的年代。
這些人自有一套邏輯說服想要相信的人去相信，他們總能通過毫無關聯的蛛絲馬跡去證明自己得意的猜想，並將其定義為真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