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茜和克裏斯分手過一次,因為她覺得他太無聊了。

就在他們正式公布戀情後不久。

也是克裏斯最為甜蜜、最為沉浸其中的那一刻。

她告訴他:“克裏斯,我覺得我們不適合在一起。”

一切都結束了。

他試著去模仿《西雅圖夜未眠》裏麵的湯姆.漢克斯,每天清晨起床然後呼吸,慢慢地習慣了這樣。

這就是好萊塢式的愛情。相遇時火花四射,相戀時**澎湃,可這些沒有實質的熱情就跟煙火一樣,很快燃燒殆盡,接著人們分開再次奔赴下一個目標。

仿佛從未遇見彼此。

被分手之後,克裏斯眼看著喬茜和保羅.沃克約會了一段時間——果然,他早就知道沃克對她圖謀不軌——還有那個見鬼的亨利.卡維爾也總是在她身邊陰魂不散。

但她似乎沒有要跟誰定下來的意思,這讓少數領過正牌男友頭銜的克裏斯有一種微妙的滿足感。

說句老實話,克裏斯在腦子裏演練過無數次重新再見喬茜的場景,而在NBC的節目製作大樓擦肩而過就是其中之一。

不過在他的設想裏,他們兩個人應該沒有停留也沒有交談,或者對視之後迅速愛火重燃——好吧,剛分手的時候他老是這麽想——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她在他麵前停下腳步,主動且平靜地開口說:“嗨。”

嗨?

她怎麽能就這麽對他說“嗨”!

好萊塢並不大。

隻有當一個人真正下定決心不想見到對方的時候,他們才有可能真正在三年之間沒有在好萊塢的任何場合碰上。

顯然那個人隻會是喬茜,畢竟克裏斯近年來暴漲的名氣還不足以為他提供好萊塢每一個角落的特權。

某一方麵,她就像最合格的前任那樣,沒有出現在他眼前;可另一方麵,她又是最讓人討厭的那種前任,不僅無限拔高了他對於浪漫關係的預期,那張熟悉的麵孔也總出現在城市的廣告牌、電視雜誌和表演課的素材裏。

有些向他搭訕的男男女女也會問“Hey,你就是喬茜.霍頓的那個前男友”,或者“說說吧,跟全世界最知名的女人在一起的感覺如何”,又或者“你們當初為什麽分手”之類讓人煩不勝煩的問題。

甚至斯科特上的也是她的母校NYU。

他到哪裏都逃不開她,卻總是沒有見到她本人。

直到現在。

克裏斯莫名感到一絲酸澀,表麵上還沉著一張成熟了許多的俊臉,也淡淡地回了一句:“嗨。”

“有時候聊聊嗎?”喬茜說,“我聽說你拒絕了漫威,關於《美國隊長》這個項目。”

克裏斯沒有立即回答。

在得到《神奇四俠》的霹靂火一角後,他的職業生涯迎來了真正意義上的“走紅”,他終於被視為電影明星而不是青春偶像,他的名字開始出現在許多類似“最性感身體”、“最火辣男士”的排行榜上。

光是今年的夏天,克裏斯就有《太陽浩劫》、《神奇四俠2》和《保姆日記》三部影片上映,但他卻對扮演同樣的超級英雄角色感到厭倦,甚至無法找到自己一開始進入這個圈子時的那種雄心壯誌。

有一次,克裏斯猛然發現自己毫無理由地坐在片場某個地方失神,他不知道自己在這裏幹什麽,總覺得自己隻是在扮演一坨屎。

在那不久之後,克裏斯的心理治療師診斷他得了焦慮症。

對於好萊塢明星來說,這實在很正常也很普遍,因為他們是世界上最美的一群人,也是最缺乏安全感的那群人。

然而克裏斯卻因此開始懷疑自己是否真的適合做演員。

瞧瞧他這位著名的前女友吧——

她永遠知道自己在做什麽和想要什麽,就連讓福克斯瀕臨破產的《泰坦尼克號》和被影評人集體抵製的《搏擊俱樂部》,甚至麵對新聞集團這種龐然大物的打壓,都不曾讓她動搖分毫。

雖然不是很想承認,但這才是真正的巨星風範。

克裏斯不由地看向麵前的喬茜。

他先是忍不住看了她的臉,又看了她一如既往美麗的眼睛和柔軟的嘴唇,最後勉強把視線停留在她可愛的鼻子上。

“我現在要去錄製。”克裏斯說。

他覺得自己很久沒有犯病的右側胯骨又開始隱隱作痛了,可真是見鬼了,那個紋身都紋上去多久了啊!

喬茜卻沒有察覺克裏斯的不適,隻對他點點頭,默認克裏斯已經答應,“錄製結束後,我在我的休息室等你。”

從她的神情上根本不見任何的尷尬,仿佛找失聯已久的前男友私下談話並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對方稍稍有些抵觸的態度也在她預料之中,反正影響不了他們接下來要談的內容。

噢,恐怕喬茜就是這麽認為的。

克裏斯有些氣悶地想著。

事情半推半就地定了下來,他立刻就想要以最快速度離開這個地方,可沒等他拔腿轉身,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一個極其礙眼的家夥。

這個高大英俊的金發青年眼裏根本看不見走廊上的其他人,直奔喬茜而來,笑容燦爛,西裝革履,一副完美的富家子弟派頭。

——比克裏斯這個馬上要錄製節目的好萊塢明星還要造型完整。

他開口道:“嗨,喬茜。你還記得我麽,我們在第五大道的派對上見過,迪娜向你介紹過我。”

青年隨即自報家門,克裏斯沒有聽過,但從喬茜的反應來看,似乎是紐約上流社會頗為著名的姓氏,而青年周身流露出的那種屬於老錢的傲慢和驕矜也從側麵佐證了這一點。

喬茜這才想起了,掛上禮貌性的微笑,說:“你好,艾曼德,我記得你,不過我現在有點事。”

青年那雙漂亮的藍眼睛很明顯流露出歉意和和失望的神色,但他仍然沒有把自己的眼神施舍給旁人,隻對喬茜說:“叫我艾米,你能給我一個聯係方式嗎?我想邀請你來我的生日派對。”

他當然知道旁邊杵著的小白臉是麵前這位大明星的前男友之一,可那又如何呢。

盡管和喬茜存在著年齡差,但這個青年自認為自己才是跟她同一階層的人,而且他的容貌也不會比任何人遜色,還深諳上流社會的遊戲規則,顯然更適合成為她的伴侶。

這時候被忽視許久的克裏斯已經感到不耐煩了,雙手抱臂站在那裏盯著他們瞧。

喬茜委婉拒絕道:“你可以聯係我的助理,我不知道當天有沒有行程安排。”

說完,一直默不作聲的艾拉也適時遞上了一張隻印有聯係方式的名片。

青年略感不悅,卻還是勉強克製住了自己。

他還想要對喬茜說些什麽,然而喬茜已經轉身走向克裏斯,提醒說:“走吧,不是馬上要錄節目了嗎?”

克裏斯沒說話,而是扭頭瞥了那個金發青年一眼。

對方在喬茜看不到的角度眯起眼睛,肆無忌憚地向克裏斯露出厭惡的神色。

克裏斯勾了勾嘴角,才回答了“好”,又故意以突破社交距離的親密姿態跟喬茜肩並肩同行,如同一個勝利者那樣,堂而皇之地離開青年的視線。

當天的節目究竟在錄些什麽,克裏斯後來幾乎記不清楚了,他更加深刻的記憶是,自己站在了那間貼著“喬茜.霍頓”名字的休息室門口,失神地張望了一下那張銘牌,從內心深處湧上了一絲久違的痛楚,以及隨之而來的不安。

自從《神奇四俠》飛速躥紅之後,他經常會感到不安,可這一次的不一樣。

那些不安的源頭是對未來的迷茫和恐懼,而打開這扇門之後,他很清楚門後的那個人能夠為自己帶來抵禦前者的力量,但代價大概會是他又一次情不自禁地沉溺於她的柔情陷阱中。

但在門口躊躇了片刻之後,克裏斯還是上前屈指敲了敲門。

隻是一個呼吸之間,跟他很熟的艾拉.霍普打開了門,先是向他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接著才側過身讓他進來,並輕聲提醒說:“她的頭痛又犯了。”

克裏斯點點頭,放輕了自己的腳步。

他知道喬茜一直有神經性頭痛的症狀,做過CT和MRI沒有查出大的問題,發作的頻率也不高,通常是在她高強度和頻繁熬夜工作後才會出現,而最近剛好是她新電影《颶風營救》的宣傳期。

休息室裏。

喬茜獨自站在窗邊,正開了手機免提跟蘇珊.萊文通話。

注意到身後傳來的聲響,她三兩下結束了這通電話,回過身問:“水還是咖啡?”

“我不需要。”克裏斯頓了頓,還是補充說:“我來這裏是想聽聽你要說些什麽。”

聽了這話,艾拉當即離開並悄悄帶上了休息室的門。

喬茜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溫聲說:“你應該知道,《鋼鐵俠》和《黑寡婦》已經證明了漫威電影捧人的能力。”

她在意的是他為什麽拒絕漫威邀約這件事。

傍晚的紅霞從她身後的窗口打了進來,讓她的臉龐多了幾分暖色,就像她此刻的聲音那樣。

克裏斯望著喬茜,依然繃著自己的臉,隻說:“我已經有《神奇四俠》了,我也不想在電影裏再當一個隻負責脫衣服的大型玩偶。”

“福克斯不準備要《神奇四俠3》了。”喬茜直言不諱,“你馬上就要失業了,明白麽,Boy?”

克裏斯相信喬茜的信息渠道,但還是說:“我不認為失去這個角色就等於失業。”

喬茜無奈地搖搖頭,徑自走到休息室的小吧台邊,給自己倒了一小杯威士忌,又往裏麵加了很多的冰塊。

她喝了一口威士忌,接著說:“就憑你這三年以來拍的MTC平均分不過50的電影,你對自己職業生涯的認知或許不夠清晰。”

克裏斯抿了抿唇,不是很想說話。

他承認她是對的,因為在離開她以後,他好像一直在爆米花電影和爛片裏徘徊,但這並不代表著他就能接受被人用這種方式當麵提起,尤其這個人還是她。

這顯然讓克裏斯感到了難以言喻的沮喪和難過,隻是他掩藏得格外好,並沒有從自己的眼神或者表情裏麵泄露出來。